国际油价后续走势分析——是触底反弹还是继续走低

(西安石油大学，陕西西安 710065)

一、引言

2020年3月10日，国际原油价格再次下跌并创下近30年来最大单日跌幅。截至3月9日收盘，纽约商品交易所4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价格（WTI）收于 31.13 美元/桶，下跌 10.15 美元；5 月交货的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CFD)下跌10.91美元，收于每桶34.36美元（见图1）。国际原油价格一路下行，既有欧佩克与非欧佩克国家未能如期达成减产协议的因素，也有地缘政治冲突加剧的因素，此外2020年3月后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也对国际原油市场造成了巨大负面影响。

二、国际油价暴跌的直接导火索——维也纳联盟谈判破裂

当地时间2020年3月5日和6日，在维也纳分别召开了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第178次(特别)大会、第18次部长级联合监督委员会(JMMC，负责监督各产油国执行减产协议的情况)会议、第8次OPEC和非OPEC部长级会议(OPEC+或称“维也纳联盟”第8次会议)。其中，维也纳联盟第8次会议主要讨论了全球主要产油国是否实行减产，这将对2020年上半年乃至全年的国际油价走势产生重要影响。此次会议形成的结果不仅会对主要产油国、石油消费国及相关企业的生产政策、投资决定、消费策略产生直接影响，还会对原油炼油加工和成品油消费市场产生间接影响。[1]最终结果是俄罗斯并未接受减产协议，受此消息影响，国际原油价格应声下跌了10%左右，进而拉开了整个3月份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持续下行的序幕。

图1 2020年3月国际原油期货价格走势图（单位：美元/桶）

自2016年12月10日以沙特为代表的11个OPEC国家和以俄罗斯为代表的11个非OPEC国家在维也纳进行会议对话以来，多次成功达成减产协议，有效遏制了国际原油价格持续下跌的走势，维也纳联盟会议自此为世人所熟知，并成为决定国际原油价格走势的重要力量。2018年12月、2019年12月，维也纳联盟先后两次达成每日120万桶和170万桶的减产协议，加上几次协议的延续使用，在过去3年多的时间里，维也纳联盟先后达成7次减产协议，有效实现了全球石油市场的 “紧平衡”，并将国际原油价格稳定在了65美元/桶的水平。因此，对于国际市场而言，维也纳联盟是一个有效的国际原油价格市场合作机制，也是实现全球能源治理的有效模式。但2020年3月份的减产谈判失败后，维也纳联盟的前景开始暗淡起来，市场担心沙特和俄罗斯在过去几年形成的良好合作关系将就此结束。[2]

三、国际油价暴跌不容忽视的背后原因——加剧的地缘政治博弈

原油作为重要战略物资从来不是单纯的商品。事实上，自2020年1月以来国际原油价格就步入了下行通道，以WTI原油期货价格为例，1月2日为61.06美元/桶，至2月28日已跌至44.76美元/桶。除了受到市场供求变化因素影响外，地缘政治博弈的影响因素也不容忽视。

1.美国打压俄罗斯的战略需求。原油出口在俄罗斯对外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其出口额约占到俄罗斯出口总额的30%左右，重要性不言而喻。截至2019年12月底，俄罗斯外汇储备为5487亿美元，如果国际原油价格持续维持在25美元/桶左右，乐观估计俄罗斯外汇储备可以支撑5年。自2015年克里米亚事件发生后，美国联合欧盟等盟友，在多个场合、多个渠道对俄罗斯进行制裁。其中拉低国际原油价格以减少俄罗斯政府预算收入，进而激发俄罗斯国内矛盾是美国使用的重要手段之一。[4]

2.美欧经济增长的需求。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美欧发达国家经济增长就一直表现为复苏乏力，2018年、2019年欧盟和美国经济增长率分别只有1.9%、1.3%和2.9%、2.3%，在此情况下，国际油价保持在低位是欧盟和美国所乐见的。以美国为例，美国股市在过去的一年里多次出现熔断现象。为此，特朗普政府不断向美联储施压，导致后者开启零利率模式。此时，国际原油价格下行可以让美国的货币政策拥有更大调整空间。反之，对于较大程度依赖能源出口的俄罗斯和伊朗而言，面对美国、欧盟的严厉制裁，油价长期处于低位必将大幅减少其原油出口收入。未来，双方围绕国际原油价格主导权必将展开激烈的博弈。

3.美国推进“世纪协议”的需要。2020年1月，美国公布了旨在解决巴以问题的“世纪协议”，在巴以问题上明显偏袒以色列。如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承认以色列拥有阿拉伯被占领土，等等。显然，美国已经明显偏离了之前的巴以问题协调人角色，该协议遭到了大多数阿拉伯国家的强烈反对。在此背景下，拉低国际原油价格成为遏制中东产油国影响力的有效手段之一。如美国和其盟友对伊朗实施了严厉制裁，通过拉低国际原油价格遏制伊朗的原油出口收入，同时助力美国政府推进世纪协议。[5]

四、后续影响国际油价走势的主要因素

（一）国际市场供求关系

一方面，从原油供应端看，近年来国际上的石油技术创新能力得到较大提升，非常规资源开发速度明显加快，全球石油储量和产量都得到大幅提升。2019年，全球探明原油储量达到1.7万亿桶，产量为1.06亿桶/日，而2010年分别只有1.38万亿桶和8209万桶/日，其中，沙特、俄罗斯、美国的原油产量均达到1000万桶/日以上。此外，环保理念的加强带动了各种替代能源、清洁能源产量的提升。2019年，全球生物柴油产量达到创纪录的4500万吨，原油供应端已经不再紧张。另一方面，从原油消费端看，2015—2019年全球经济增长率分别为3.1%、3.2%、3.2%、3.2%、2.3%，经济增长乏力表现明显，致使石油消费增长乏力。根据IMF预测，2020年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速预计为4.5%，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预计为1.7%，均明显低于各自过去几年经济增速。[6]经济增速下滑带来了全球石油消费水平下降，2018年、2019年全球石油消费量分别为1.01亿桶和1.002亿桶，预计2020年全球石油消费将减少50万桶/日。国际石油市场供求关系的这种变化，对原油价格的未来走向具有极大影响，国际原油价格继续维持在低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能否快速得到控制

2020年3月，虽然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得到较好的控制，但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出现大流行。中国、意大利、美国、德国、法国、英国的原油消费量占到全球原油消费总量的一半以上，这将直接造成全球原油消费萎缩。新冠肺炎疫情对后续国际油价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重创全球经济。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将对各国的经济发展产生直接负面影响。如航空业大量航班被迫取消，截至2020年3月25日，全球航空业损失达到2520亿美元；旅游业陷入萧条，世界旅游及旅行理事会（WTTC）预测，将有7500万旅游业从业人员失业，全球旅游业收入将损失2.1万亿美元。此外还有大量企业停产，如美国波音公司当时有32名员工确诊、1名员工去世后，导致公司在华盛顿州的工厂关闭14天。企业停工停产，直接导致各国经济增速下滑及对原油消费的减少。[6]

2.影响全球经济增长信心。面对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世界各国的经济活动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意大利、法国、西班牙、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开始实行封城甚至是封国，多个国际组织下调了世界经济增长预期，严重打击了全球经济增长信心。

3.影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深度的国际分工使得每一个国家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以中国为例，中国拥有全球规模最大、门类最全、配套最完备的制造业体系，被称为“世界工厂”，在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中占据着重要地位。2020年1—2月，中国出口额仅为2.04万亿元，同比下降15.9%，这将对全球制造业产生较大影响，原油消费量下降也在情理之中。

（三）全球油气市场“四大家族”的态度

美国、沙特、俄罗斯和中国是全球石油市场最重要的四股力量，被市场称为“四大家族”。其中，美国、沙特、俄罗斯的原油生产能力在1000万桶/日以上，美国和中国的原油消费量在1000万桶/日以上，两国的原油消费量占到全球原油消费总量的30%左右。自页岩气革命成功以来，美国的原油产量明显提升，在原油生产端有了更大影响力。可以认为，未来国际油价走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四大家族”协作或竞争态度。一是俄罗斯、沙特与美国的竞争。目前，俄罗斯原油生产成本为25～40美元/桶，沙特的原油生产成本更低为10～20美元/桶，美国的页岩油生产成本在45美元/桶左右。一旦沙特与俄罗斯的默契加深，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低油价不是不可能，这将极大程度抑制美国页岩油的产能。二是美国的态度。页岩油革命的成功给美国带来了更大的底气，其在国际原油供给端的影响力大增。美国有可能以此为竞争利器来影响国际原油价格走势。[8]三是中国原油进口和消费能力。基于中国对石油的刚性需求，要想彻底摆脱对国际原油市场的依赖不切实际。必须在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开发新能源上闯出一条新路，或在提升国内原油产量上下功夫。从石油消费看，中国应着力调整经济结构，降低第二产业在三次产业中的占比，努力提高服务业比重，在全社会提倡节约、环保理念，努力降低石油消费量。此外，中国还要充分考虑长期低油价对新能源技术、生产的影响。相对于传统油气资源，新能源的研发和生产成本更高。在能够以较低成本获得油气资源的情况下，各国包括中国在内的新能源生产将不可避免地受到抑制，这会降低新能源在传统能源消费中的占比，进而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国际原油价格走高。

五、中国的应对策略

（一）扩大战略石油储备规模

自2003年以来，中国加大了战略石油储备体系建设力度，用15年分三期建设储备油库设施等。2006年，第一个国家战略石油储备基地——镇海基地建成，之后舟山、大连、青岛等地陆续建立了战略石油储备库。但在2020年三期项目全部完成，中国的战略石油储备规模也仅为5.03亿桶，这个储备量仅相当于中国100天的原油净进口量，与美国270天的战略储备规模相比差距明显。从自身生产能力来看，中国原油产量只有384万桶/日，远低于美国1000万桶/日的产能，表明中国原油自给能力较弱，石油安全保障水平较低。应抓住国际原油价格较低的契机，扩大战略石油储备规模。一方面，要加大原油现货进口规模，另一方面，要加快国内原油储备中心建设，为新购入原油开发更多储油库。

（二）鼓励中国企业在原油期货和现货市场上积极作为

纵观2020年3月份的国际原油期货市场，WTI、CFD原油期货价格跌多涨少，偶有反弹也很快被打压下去。面对国际原油市场供大于求、全球经济增长复苏乏力、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国际原油价格将会在较长一段时间里保持在低位，应鼓励中国企业在国际原油期货和现货市场上积极作为，抓住当前油价较低的有利时机，充分利用原油期货的套期保值功能，锁定原油购入价格，尽力降低未来油价大幅波动的不利影响。一是鼓励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国航油等石化央企加大购入原油期货交易力度，扩大持续低价位原油期货规模。同时鼓励有实力的中国企业，借助原油期货交易机构开展期货交易，享受套期保值带来的低油价福利。特别是那些石油消费量较大的非石化企业，更应加强与相关期货交易机构的战略合作。二是加强政府层面沟通，积极与沙特、伊朗、俄罗斯等主要产油大国开展谈判，签署更多的大规模现货原油购买合同。

（三）更从容合理地推进新能源战略

积极寻找传统能源的替代产品。在油价高企的时代，中国为实现新能源战略付出了较大的代价。因此，面对国际原油价格较长时间保持低位的有利时机，中国应尽快调整新能源战略，努力提升新能源科学化发展水平。如暂缓一些技术还不成熟或核心技术尚掌握在其他国家手中的新能源项目建设步伐，以此减少政府和企业的资金压力，为中国新能源技术创新奠定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