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体系研究的拓荒之作
——吴汉全的《话语体系初论》评介

2021-01-08 05:06程美东
唐山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著者视域逻辑

程美东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规划,要求“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1],为话语体系研究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中国学者就话语体系的研究作出了创新性的努力,吴汉全教授新近出版的《话语体系初论》(人民出版社2020年12月版)乃是近年来专门研究话语体系的代表性著作(1)尽管学术界关于话语体系的研究在21世纪初就开始了,话语体系已成为当今中国学术研究中的重要范畴,并且话语体系一词在各种文本中的使用频率亦较高,但大都是结合相关学科而给予论述的,整体性的视域有所不够。或许笔者孤陋寡闻,至今尚未见到从总体上专门研究话语体系的有影响力的专著。在此意义上说,吴汉全的《话语体系初论》乃是近年来专门研究话语体系的代表性著作。。笔者试就该著的著述特色略作评介,借以为相关研究者解读此著提供参考。

一、以马克思主义著作的解读为学术前提

吴汉全所从事的话语体系的研究属于一项崭新的研究领域,是一项学理性较高的理论性研究,不仅需要相关学科的研究理念、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的支撑,而且尤其需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并善于将马克思主义与研究对象有机地结合起来,以便形成其叙述系统和著作框架。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一书,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来开展研究工作,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贯穿始终。作者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解读,并将马克思主义的相关论述有机地运用到《话语体系初论》这部著述中。譬如,该著在考察话语体系的性质时,为了从理论上确认话语体系具有上层建筑性质,以及制约和影响话语体系性质的关键环节和重要因素,重点剖析了“语言与话语体系的性质”“范畴与话语体系的性质”“唯物史观视域中的话语体系性质”三个问题,很好地贯彻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语言、范畴等论述的基本思想,以及在唯物史观视域中考察话语体系的总体要求,从而提出运用唯物史观研究话语体系性质的努力方向:“在唯物史观视域之下确认话语体系的上层建筑性质,需要进一步研究这样几个具体问题:一是话语体系作为一种特殊的上层建筑,与同为上层建筑的政治、哲学等部分有着怎样的关系,它们之间的联系采取的是何种形式,又有着怎样的相互作用的机制;二是对话语体系终结性的考察,自然要在唯物史观视域下归结于社会关系,这就要研究社会关系究竟是通过何种形式或路径来凝聚其社会心理、社会意识、社会思想而最终地转化为话语体系的;三是话语体系作为社会关系的反映、社会演变的产物,究竟在何种程度上能够反映社会的实际状况,这种反映受制于哪些具体因素,有着怎样的反映形式并表现出怎样的具体特点。”[2]20又譬如,该著为了阐明“话语体系与社会知识体系的关系”,考察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知识体系的看法,征引了三条重要资料。其一,“人类知识和人类生活关系中的任何领域,哪怕是最生僻的领域,无不对社会革命发生作用,同时也无不在这一革命的影响下发生某些变化”[3];其二,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4]其三,物质资料的生产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工作[5]。这就说明,社会变革“也是有着社会知识体系的有效支撑,而这种社会知识体系所达到的规模与程度,归根到底也是取决于当时社会发展的水平,同时也受到当时知识生产的状况和条件的制约”[2]136。著者在书中适当地引用一些经典著作,这不是为了贴标签,也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多年来研究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心得所在。

二、基于相关的理论思考开启研究的道路

从事学术著述的研究者都清楚,写作有一定水平的学术著作,没有经过充分的理论思考是难以做到的。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以话语体系为研究对象,是著者经过多年的思考后才开启研究道路的。21世纪初,中国学术界开始重视话语体系问题的讨论,但研究者大都是在自己所在的学科中阐发学科的话语体系,如哲学话语体系、经济学话语体系、史学话语体系、社会学话语体系等。而该著的思考是,研究各个学科的话语体系固然重要,并且也是基础性的工作,但首先要在整体上对话语体系作理论性的研究并形成相关的学术共识,然后才可以利用这个研究成果来具体研究各个学科的话语体系问题。由此,就需要从整体性的视域对话语体系所关涉的问题(如话语体系的性质、话语体系的类型、话语体系的结构、话语体系的功能、话语体系的特征、话语体系的转换以及话语体系的社会属性、逻辑架构、基本维度、运行机制、建构原则)进行先行的研究,这样才能形成一个相对统一的标准。故而,吴汉全的这部《话语体系初论》,也就是依据这样的思考来设定框架的,并以“问题”研究为牵引来构建著述体系。理论上说,事物并不自然地表现为“问题”,但认识事物就必须将事物化为相关的问题,才能更好地加以理解和认识。这里的所谓“问题”,实际上就是事物的矛盾,它存在于事物之中,并与事物的发展进程紧密相连,对事物的结构及运行机制有着总体性的规制作用。由此,该著在对话语体系进行整体考察的基础上将之析分为具体的问题,这就是话语体系的性质、话语体系的类型、话语体系的结构、话语体系的功能、话语体系的特征、话语体系的转换、话语体系的社会属性、话语体系的逻辑架构、话语体系的基本维度、话语体系的运行机制、话语体系的建构原则十一个问题;并进而通过专题研究的方法就每一个问题详加研究,从而在相关问题研究的基础上形成整体的著述系统。就研究进路而言,该著遵循的是“整体-具体问题-具体问题的解决-著述体系架构”的研究路线。这里著者将认识介入其中,努力发挥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形成对事物的系统认识。这是一个长期的酝酿和不断积累的过程。《话语体系初论》尽管部头不大,但也花费了著者20年的时间。著者在1999年至2002年读博期间,就注意到话语体系中文本分析和范畴研究的重要性;2009年撰写《试论〈观察〉话语体系中的“中共”》文章,在话语体系视域中考察了“中共”的观念史;2016年撰写《党史解释要论》时,亦辟有专章研究“党史解释的话语体系”问题。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发表了“5·17”讲话,为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研究指明了方向。于是,著者正式开始写作《话语体系初论》,并于2018年8月27日形成了初稿。又经过近2年的修改,于2020年6月29日最终定稿。因此,《话语体系初论》从设定大纲、动手写作到最后定稿,尽管只有4年半的时间,但如果从开始思考话语体系相关问题而到最后成书,却有20年的跨度。吴汉全花费20年时间写成《话语体系初论》这部专著,其理论思考之深刻、著述之勤勉及持之以恒的精神是值得赞赏的。

三、将守正创新理念贯穿于著述体系之中

“守正”与“创新”是相互联系的,并且也是统一的:“创新”需要以“守正”为前提,这就必须毫不动摇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坚持学术研究和理论探索所具有的规矩,否则就会离开正确的政治方向和学术轨道,因而也就不能有真正的创新、有意义的创新;同时,“守正”也是在“创新”中“守正”,必须始终不渝地坚持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发展观和社会历史观,并且也只有“创新”,才能与时代共呼吸而与时俱进、开疆拓土,才能在应对时代挑战中更好地“守正”。结合到《话语体系初论》而论,该著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恪守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坚持在“守正”中推进话语体系研究的不断创新,这自然需要充分发挥理论思维的作用。譬如,在既往的话语体系研究中,研究者固然常常使用“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三个范畴,并且也强调三者的辩证统一关系,但很少从学理上清晰地厘定这三个范畴,这就需要发挥理论思维的作用,通过理论上的创新给予诠释。该著从创新的见地来解读话语体系的逻辑谱系,认为其包括“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这三个部分。该著指出,所谓“历史逻辑”也就是“历史的逻辑”或“历史性的逻辑”,亦即是历史演进中或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逻辑;“历史逻辑”并不本然地等同于历史本身,而是历史演进中所呈现出的逻辑进路、内在的连续性,因而也就是历史在逻辑视域中的抽象与提升,说到底就是在认识论视域中表现出的“历史辩证法”[2]146。而“理论逻辑”实际上是指理论的提出与展开、理论的进路与路径、理论的思想资源与知识基础、理论中的基本主张及其所揭示的规律等,比较符合思维的规则与规律,比较切合社会状况的实际,有着比较充分的学理论证、知识学基础和内在演进的必然性[2]151。至于“实践逻辑”则是指“在社会实践的视域中,基于实践的基础性地位而形成的逻辑体系,包括实践的条件、实践的发展进路、实践的基本类型、实践与认识的关系、实践的规律性等能够体现逻辑规则与逻辑规律的方面”[2]154。由此,该著认为“作为比较完善的、科学的话语体系,不仅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这三者缺一不可,而且这三者处于相互的联系与互动关系之中,共同构成话语体系的逻辑系统”[2]158。应该说,该著关于“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范畴的界定,尽管也有值得进一步讨论的地方,但把这三者界定清楚并将之纳入话语体系的逻辑谱系之中是该著重要的创新。又譬如,该著在话语体系理论的建构中,突破了既往研究中的维度“三分法”(即时间维度、空间维度和实践维度),提出了“五分法”的“话语体系的基本维度”的主张,认为由于话语体系包括民族维度、历史维度、现实维度、世界维度、实践维度这五个部分,因而也就需要就“话语体系的维度所关涉的共性问题”,亦即“话语体系维度的呈现程度”“话语体系维度的制约性因素”“话语体系中各维度之间的关系”“研究范式对维度呈现的决定性作用”等进行研究[2]179-180,这也是很重要的创新。再譬如,该著基于“初论”的写作需要,不仅重点地说明“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而且还从研究的前瞻性角度进一步提示今后的努力方向。一个重要的例证是,该著在说明“诠释性话语体系”时,认为要推进“诠释性话语体系”研究的深化,需要“从话语体系得以形成所关涉的研究者主体性、具体情境、知识体系、新范畴、原始文本等重要环节加以考量”,重点地关注“诠释性话语体系是以研究者主体性的发挥为前提的”“诠释性话语体系是在一定情景下的诠释体系”“诠释性话语体系是以相关的知识体系为依托而形成的”“诠释性话语体系必然呈现出相关的新范畴”“诠释性话语体系与原始文本的契合度有很大的距离”等问题[2]39-41,这显然有助于“诠释性话语体系”的后续性研究。另一重要的例证是,该著在阐发“话语体系的转换”问题时,主要是从研究范式、研究理念和新范畴使用等方面加以说明,同时也提出话语体系在转换过程中所具有的层次性的特点,进而深化研究视域提出这样的展望:“概而言之,作为一个变动性的历史性进程,话语体系的转换在根本上取决于社会实践的积累、时代的进步和社会知识体系的更新,这之中需要高扬研究者的主体性、创新性和创造性,同时也需要在提振民族自信心的基础上,不断增强学术自信力和创造力。”[2]132这里,著者将自己的现实关怀有意识地指向未来的学术研究方向,正是该著学术诉求的集中表达。

四、注重静态考察与动态分析的统一

从学理上说,作为体系性、结构性的研究对象,话语体系一直处于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系统之中,从而总是既有内在的静态性结构,又有整体的动态性演化态势,这就需要在研究方法上采取动静结合的解读范式。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基于整体到个别的研究进路,在著述体系的设定中将静态考察和动态分析有机地统一起来,借以呈现话语体系不同状态中的不同面相,为全面地把握话语体系的内在状态和运行态势提供分析的原型。该著除“导论”和“结语”“后记”外,共有十一个部分。如著者在该著的“后记”中所说,这十一个部分大致分为前后两个大的部分:前六个部分是在分章基础上具体地解读“话语体系的性质”“话语体系的类型”“话语体系的结构”“话语体系的功能”“话语体系的特征”及“话语体系的转换”,基于学术的视角阐明话语体系所关涉的基础性问题,因而主要是在微观和中观的层面上来研究话语体系;后五个部分则是分章研究“话语体系的社会属性”“话语体系的逻辑架构”“话语体系的基本维度”“话语体系的运行机制”及“话语体系的建构原则”这五个方面,从社会变动和整体研究的视域出发来对话语体系进行综合性的研究,因而研究视角主要侧重在宏观的层面上[2]216。从研究方法上来看,著者在前六个部分中主要采用的乃是静态考察法,亦即在静态中来考察研究对象的性质、类型、结构、功能、特征等方面,借以呈现研究对象静时状态下的基本实态;而著者在该著的后五个部分中主要采用的是动态分析法,即在动态状态中分析和考量研究对象的社会属性、逻辑架构、基本维度、运行机制等方面,但这种动态分析和总体考量由于是从研究对象的整体性出发,并且又是基于社会变迁的研究视域,因而在方法上也就有着综合研究的意蕴,因而并不是通常的那种单一性的分析范式。《话语体系初论》一书正是因为重视静态考察和动态分析的有机统一,故而能够形成整体性的逻辑架构和体系性的叙述结构,这在当今的学术研究中可谓独树一帜。

五、观点阐发中注意联系自己的相关成果

著书立说要求守正创新,但亦有其研究规矩、学术规范之所在,不能任意为之。吴汉全的著述不是为写书而写书,而是以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发表的相关论文为基础。著者先前出版的《李大钊与中国现代学术》《李大钊早期思想体系与中外思想文化》《留学生与近代中国社会变迁》《多元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等著作,都是在相关研究基础上写成。吴汉全在这部《话语体系初论》中,将自己几十年的研究成果作为例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特色。譬如,在说明“叙述性话语体系”时,引用了著者的《多元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6],说明叙述既可以按照历史进程来叙述,也可以按照“相关要素”来叙述[2]25。又譬如,在说明话语体系中“基本范畴”的地位时,强调了不断丰富和发展“基本范畴”内涵的极端重要性,列举了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文本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中“阶级”“国家”“人民”“革命”等范畴所作出的创造性贡献,引用了著者发表的《〈新民主主义论〉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贡献》[7]的研究成果,借以说明“基本范畴只有根据实际情况加以创新和发展才能继续成为基本范畴,从而维系和保持话语体系的基本面貌”[2]64。再譬如,在说明话语体系研究中需要对“基本范畴”不断地加强研究和解释时,既列举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科中对于“结合”范畴的解释,又列举了史学理论中对于“历史事实”范畴的解释,前者征引了著者发表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的几个问题》[8],后者征引了著者发表的《历史事实:史学家建构过去的图景》[9],其结论是:“话语体系中既有的基本范畴,其内涵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需要不断地加以研究和解释的,这对于话语体系的创新和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2]66又再譬如,在说明“话语体系转换与研究理念”问题时,通过征引著者的《试论〈观察〉话语体系中的“中共”》[10],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即“党史研究自然需要充分地利用党的历史活动所遗留下来的资料,但近现代中国社会中的有些资料,尽管不是党的历史活动所直接流传下来的,事实上也是可以作为党史研究的材料”,这就说明了“研究理念”的转换不仅有助于扩大党史研究资料的范围,而且对“党史研究话语体系建设有所启示”[2]116。研究者在学术专著中适当地征引自己的研究成果,这实际上是研究工作在既有成果基础上的积极推进,能够使专著中提出的相关主张具有比较充分的学术依据,这同时也有助于研究者保持研究工作的连续性。

任何著作即使是最成功的著作皆是时代的产物,受制于社会的个人的各种条件,故而需要依据时代的进步、知识的创新和观念的提升而不断推进研究工作。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作为专门研究话语体系的第一部著作,自然有需要不断完善的地方。譬如,该著创造性地提出话语体系的五大“基本维度”(民族维度、历史维度、现实维度、世界维度、实践维度),但关于五大“基本维度”内在关系的阐释还有相当大的叙述空间,似有增加篇幅的必要。对于既定的文本来说,尽管五大“基本维度”皆有所呈现,但呈现的方式、呈现的路径及呈现的程度却有所不同,而且各个“维度”间存在着相互的张力并有着此消彼长的态势,这似乎还有进一步深化研究的必要。但瑕不掩瑜,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以话语体系为研究对象,积20年之努力而自辟新域、自成体系,为推进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的话语体系研究作出了积极的探索。可以说,吴汉全所著《话语体系初论》是中国学术界专门研究话语体系的拓荒之作,其创新性意义及学术影响将在此后的话语体系研究中表现出来。

猜你喜欢
著者视域逻辑
对戊戍维新派思想家心路历程的思考——以“启蒙自我循环”为视域
刑事印证证明准确达成的逻辑反思
参考文献著录规范
逻辑
创新的逻辑
“一带一路”视域下我国冰球赛事提升与塑造
基于养生视域论传统武术的现代传承与发展
《第二胜者法王宗喀巴传》著者考
参考文献著录时“等”的西文应使用“et al.”
女人买买买的神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