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
倘论现今我国杂文界重镇,当推北京。京城不仅有一批大报大刊特辟高站位而受众面广、影响力强的杂文专栏所营造的阵地,而且活跃着一支实力浓厚、实绩斐然的杂文家队伍,其中不乏声闻遐迩、各领风骚的杂文大家。新近面世的《北京杂文十家》(李下主编,作家出版社2021年5月出版)足以证实这一点。
该书遴选的十位杂文大家——刘征、余心言、杨才子、康凯、任炳、李庚辰、瓜田、王乾荣、蒋元明和朱铁志,都是以丰产杂文作品、独具创作风格而为广大读者所熟识、所赞誉、所歆慕。虽说刘征、余心言、杨才子、康凯等20世纪五六十年代已涉足杂文领域,但创作成熟期、巅峰期则是在八十年代以后;而其余者的杂文创作都是与改革开放时代同步。由鲁迅开创的现代杂文,赓续不断,伴随着改革开放思想解放运动,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辉煌。上述十位杂文家的佳作深刻烙上时代印痕,彰显出我国社会转型的特质和意涵,堪为历史变革时期的一个见证。
以一个地区的杂文家作品合集早有先例,但《北京杂文十家》则有其独特之处。它的编列除了附有杂文家近影、简历外,主要是三大板块:“我看杂文”“自选杂文代表作”和“评论者说”。李下的《编辑感言》以“闲笔游词”的手法简洁勾勒了“这一个”,似特写镜头凸显每位杂文大家的个性特征,虽说是一鳞半爪,却是“很有味道的华彩唱段”。读者通过这些内容,可以“近距离”细察杂文大家的面貌,对其创作经历、创作特色有更为细致更为深切的了解。
这些大家从事杂文写作实践几十年,有着丰富的创作经验,“我看杂文”乃是其对这一“文艺性政论”的体认和感悟,读之每每给人以醍醐灌顶之感。视角各有不同,如刘征《杂话杂文》诠释杂文的脊柱(见解与感情)、任炳《杂文万岁》力主杂文的“三气”(正气、底气、灵气)、蒋元明《杂文应当多一些幽默》和瓜田《我为什么看重杂文的艺术性》则是着力于分析杂文形式的必备元素。王乾荣的《杂文的“门槛”》对某人“反感当今杂文”不以为然,以驳论的方式剖析之,为杂文鼓与呼。读了朱铁志《关于杂文的零思片想》,在我的脑际蓦然跳出两个词:“杂兴”和“断章”。杂兴,多是有感而发,随兴而谈,犹如碎片化的闪电;断章,多为刹那感悟,乘兴而至,宛似风雨前夕一流有层次的云片。前者可以化作心头敞亮的一丝怡悦,后者则成为了脑海盘旋的一道慧光。
北京杂文十家创作颇丰,佳构迭出。鉴于合集的篇幅有限,每位杂文家只得自选代表作三五篇。纵观这些数量极微的代表作,如《庄周买水》(刘征)、《析“忧道不忧贫”》(杨才子)、《呼唤伯乐——改革嬗变中的不谐和音》(康凯)、《“影射”何罪?》(李庚辰)、《呼吁成立“出逃贪官联谊会”》(瓜田)、《如果我死……》(朱铁志),在刊发时就影响极大,读者争相传颂,时过境迁,魅力依旧,它们将因思想敏锐、见识超群、形式新颖而被树为界碑彪炳于现代杂文史册。
任何一种文学样式的健康发展,都离不开创作和评论,犹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缺一不可。平心而论,相对小说、诗歌等,杂文评论和研究显得势单力薄。也许有鉴于此,编者在《北京雜文十家》一书中特设“评论者说”(篇幅上也远超过代表作),突出了理性辩析的分量,可见其编辑思维的睿智非凡。这些评论或对作者名篇文本的解读(如袁成兰《段柄仁杂文的历史性贡献——以〈“官心病”及其他〉为例》、王涵《嫩姜,也是辣的——读蒋元明的两篇杂文》),或对杂文集的评析(如余心言《〈康凯杂文〉集序》、邵燕祥《再说不多几句话——朱铁志〈理智的勇气〉一书代序》),或分析杂文家的个性(如梁衡论余心言的《一个执着地讲故事的老人》、李志远论杨才子的《浓郁的书卷气》、阮直论王乾荣的《一身傲骨的杂文家》),或透视杂文家的艺术风格(如焦村的《刘征的百变杂文》、李庚辰的《杨才子杂文善用典》、蒋元明“怪味杂文”的五篇评论),或评析杂文家的艺术成就和历史地位(如李下论朱铁志的《思辨 创新 自救》)等等。而且其人其文的评论都是置于现代杂文的发展、流变、升华的框架内,既有条分缕析、切中肯綮的微观解读,又有高屋建瓴、别树健帜的宏观创见。
《北京杂文十家》委实是对强劲阵容的一次检阅。北京杂文大家林立,人们期待着北京市杂文学会能推出续集,希冀有条件的地区如上海、广东、江苏、山东等也不妨效仿之,以繁荣当下的杂文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