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露,叶建军
“终于”是现代汉语中一个常见的时间副词,“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某种结果。较多用于希望达到的结果”[1]687。例如:
(1)他还没长高,小猫一样,脸上有一种心安理得的神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的角落。(张爱玲《小团圆》)
(2)很长一段时间,我查检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籍,阅读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稿,终于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样一个结论:在上一世纪乃至以前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中国最富有的省份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想象的那些地区,而竟然是山西!(余秋雨《抱愧山西》)
(3)他终于吃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但始终没有看戏看成一个行家。(刘心武《七舅舅》)
(4)生活正同弃我而去的女人一样,无论我是如何设法去与她接近,到头终于失败。(沈从文《一封未曾付邮的信》)
以上例句中,“终于”均是时间副词用法,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了某种结果。“终于”后接成分有的表示希望出现的某种结果,如例(1);有的表示不希望出现的结果,如例(4)。
关于“终于”的词汇化问题,学界已取得一些研究成果。董秀芳举例简要说明了副词“终于”是由跨层结构词汇化而来的[2]276-277;刘红妮则从去范畴化和介词并入两个方面探讨了“终于”的词汇化动因[3];而朱福妹、马贝加对“终于”的成词标准和演变条件进行了探讨[4]。但是总的来看,关于“终于”词汇化的具体过程、动因和机制等问题仍有探讨的空间;而且有的相关问题,如“终于”后接成分的功能扩展等,尚未有人探讨。本文拟对“终于”的副词化过程、动因与机制及其功能扩展等问题进行探究。
《说文解字·糸部》:“终,絿丝也。从糸冬声”。《广韵》:“终,极也,穷也,竟也”。“终”的甲骨文字形像结绳的末端有束结,表示末了;后来引申出“结束、终结”的意思。例如:
(5)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穷也。利有攸往,刚长乃终也。(《易传·彖传下·夬》)
“于”早在上古汉语中就可以用作介词,引出处所、方向、对象等。这种用法的“于”有时又写作“於”。据郭锡良考证,“于”与“於”的区别在于时间的先后,而不是语法作用的不同[5]。为了行文方便,本文将“于/於”统一写作“于”。下面是介词“于”的用例:
(6)孔父正色而立于朝,则人莫敢过而致难于其君者。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春秋公羊传·桓公二年》)
(7)郑人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左传·闵公二年》)
早在先秦,“结束、终结”义动词“终”和介词“于”在线性顺序上紧邻,出现于句式“(S)终于NP/VP”中。该句式的结构层次应为:终+(于+NP/VP)。“终”在句中作谓语中心,介宾短语“于NP/VP”作“终”的补语,“终于”为跨层结构。董秀芳[2]276-277、刘红妮[3]等人认为“终于”在紧邻之初,后接成分是NP,后来随着结构的扩展,后接成分才出现VP。但是,通过对历史语料的考察,我们发现,早在先秦时期,“(S)终于NP”和“(S)终于VP”是同时存在的。例如:
(8)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尚书·伊训》)
(9)王耕一坺,班三之,庶民终于千亩。(《国语·周语上》)
(10)虽疏食菜羹,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孟子·万章下》)
(11)始于德让,中于信宽,终于固和,故曰成。(《国语·周语下》)
(12)始于不足见,终于不可及,一人服之,万人从之,训之所期也。(《管子·立政》)
以上例子中,“终”均是动词用法,表示“结束、终结”的意思,“于”均是介词用法,因而“终于”均是跨层结构,义为“结束于……”或“在……结束”。尤其是例(8)(11)(12),使用了对举格式“始于……终于……”,更能看出“终”为动词,“终于”为跨层结构。“终于”后接成分不仅可以是NP,如例(8)(9)(10);也可以是VP,如例(11)(12)。不过通过对语料的考察,我们发现,在先秦时期跨层结构“终于”后接成分主要是NP。
需要指出的是,“终”除了有“结束、终结”义之外,还有其他的动词义。例如:
(13)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汉书·循吏传》)
(14)年老,以寿终于家,家徙茂陵,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汉书·董仲舒传》)
以上两例中“,终”义为“(人)死”“,终于”表示“(人)死于……”。这种语义的“终于”虽然也是跨层结构,但是与时间副词“终于”的来源无关。
时间副词“终于”来源于义为“结束于VP”的跨层结构“终于”。西汉时期,义为“结束于VP”的“终于VP”逐渐使用开来。例如:
(15)故智者先忤而后合,愚者始于乐而终·于
·哀。(《淮南子·主术训》)
(16)是故达于道者,反于清净。究于物者,终于无为。以恬养性,以漠处神,则入于天门。(《淮南子·原道训》)
(17)或心迷而笃信之,或眩曜而不疑之。其事皆始于纤微,终于显著。(《前汉纪·孝哀皇帝纪》)
以上例子中,跨层结构“终于”后接成分都是VP,“终”和“于+VP”构成述补短语,是句中的谓词性成分。
词义虚化是一个渐进的、持续的过程。“在一个成分A虚化为B的过程中,必定有一个A和B并存的阶段,即‘A—A,B—B’。在这个中间阶段有的成分既可以按A 理解又可按B 理解。”[6]“终于”从跨层结构词汇化为副词,同样存在一个A和B并存的阶段,即“终于”既可以理解为跨层结构的A阶段,又可以理解为副词的B阶段。西汉时期,“终于”就出现了A和B并存的阶段。例如:
(18)夫战胜攻取,地广而名尊,此天下之所愿也,然而终于身死国亡。(《淮南子·人间训》)
(19)自武王已下,过五百岁矣,圣王不起,何慅矣。及秦始皇帝,似是而卒非也,终于无状。(《新书·数宁》)
例(18)“终于身死国亡”,既可表示“结束于身死国亡中”,也可表示“最终身死国亡”;例(19)既可表示“结束于无状中”,也可表示“最终无状”。换言之,以上两例,可分别理解为“终+(于+身死国亡)”“终+(于+无状)”,“终于”为跨层结构;又可分别理解为“(终+于)+身死国亡”“(终+于)+无状”,“终于”为时间副词,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某种结果。不过这样的用例不多见,且有的还是“后时资料”。如例(18)出自《淮南子》,而该书虽是由淮南王刘安组织门客所撰,但现行的版本多以北宋本为底本,参校其他版本而成,很有可能原例经过后人的改动;即使未经后人改动,此时的“终于”意义还未完全虚化,可以作两解。因此我们认为,在西汉时期还不能确定“终于”已完全副词化了,不过可以认为西汉时期“终于”已出现副词化倾向。
从东汉开始,“终于VP”用例增多,可以认为“终于”最迟在南北朝时期已副词化。例如:
(20)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思有短褐之亵,儋石之畜,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于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汉书·叙传》)
(21)明帝既不能然,情系私爱,抚养婴孩,传以大器,托付不专,必参枝族,终于曹爽诛夷,齐王替位。(《三国志·魏书·三少帝纪》)
(22)世人信其臆断,仗其短见,自谓所度,事无差错,习乎所致,怪乎所希,提耳指掌,终于不悟,其来尚矣,岂独今哉?(《抱朴子·内篇·微旨》)
(23)降及后世,玩为常俗,终于吞噬神乡,丘墟帝宅。(《后汉书·南匈奴列传》)
(24)皇朝直以亲秩之重,酬宠兼极,近渐别子,礼越常均,苟识无所守,功弗由己,必为义不全,终于败德。(《宋书·臧质列传》)
在以上例句中,“终于”后接成分都是VP,且VP 已复杂化表示事件,并且这种趋势越来越明显,使用频率也越来越高。如例(21)中,“终于”的后接成分“曹爽诛夷,齐王替位”是两个并列的主谓短语,很显然,这里的“终”已失去了动词义,不能理解为“结束、终结”,“于”的介引功能也已丧失,“终于”完全可以看作一个时间副词,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了“曹爽诛夷,齐王替位”这样的结果。
唐宋时期,“终于”的时间副词用法已较为普遍。例如:
(25)徐公语吾曰:“三公当上应天心,苟非其人,实伤和气,不敢以垂死之年,累辱朝廷也。”终于不就。(《晋书·郑袤列传》)
(26)是知由余出而戎亡,子常升而郢覆,终于身死异域,智不自全,吉凶惟人,良所谓也。(《晋书·皇甫真载记》)
(27)忠孝大节也,违之而不疑;废弑至逆也,行之而无悔。终于身首横分,妻孥为戮,不亦宜乎!(《周书·晋荡公护列传》)
(28)况又不知求之,则终于为禽兽而已!(《朱子语类》卷八)
(29)鲁,却似有不及之意。然曾参虽鲁,而规模志向自大,所以终能传夫子之道。子夏合下浅狭,而不能穷究道体之大全,所以终于不及。(《朱子语类》卷三十九)
从上述例句中可看出,“终于”的时间副词用法已经相当成熟。“终”的“结束”义消失,“于”的介词义也已消失,副词化后的“终于”表示“经过较长的时间过程后出现的结果”。如例(27)中,前有叙述宇文护违背忠君孝亲的德行,长此以往,最终遭到“身首横分,妻孥为戮”的报应,这种后果是当事人不愿意看到的。
综上所述,“终于”在先秦时期就已出现,不过是跨层结构,义为“结束于……”或“在……结束”;西汉时期,“终于”出现跨层结构和副词用法并存的现象;东汉开始,“终于VP”用例增多,“终于”最迟在南北朝时期已副词化;唐宋时期开始,“终于”的副词用法普遍使用。
跨层结构“终于”的副词化是一个缓慢的、渐变的过程,是在多种动因作用下实现的。
首先,韵律制约是“终于”副词化的一个动因。“汉语的两个音节构成一个标准音步,一个标准音步就是一个标准的韵律词。”[7]78“只有两个成分经常在一起出现,才有固化为词的可能性。这一要求在跨层结构的词汇化中尤其突出。”[2]41“终”与“于”紧邻,构成一个标准的韵律词,顺应了汉语词汇的双音节趋势。人们在使用过程中,受韵律影响,会将“终”与“于”看作是一个整体,从而使得两者的界限模糊,直至融为一体,最终凝固为词。
其次,状语的句法位置为“终于”的副词化创造了句法条件。副词一般用于VP 前,“终于”要词汇化为副词,必须出现于VP前。从东汉开始,“终于VP”大量出现,处在VP 前的状语位置的“终于”,常常会引起其结构语义的虚化,进而发生词汇化,演变成一个副词。随着VP 的逐渐复杂,使得句子语义重心落在了VP上,“终于”逐渐凝固成一个整体,起到修饰、限制VP 的作用。“于”的介词功能逐渐衰落直至消失,发生附缀化。
再次,VP 的语义变化也是“终于”词汇化的一个重要动因。在“终于VP”中,VP一开始往往表示一个连续性事件的最终端。一个事件有始有终,“终于VP”表示前面所述连续性事件结束于VP。后来VP语义范围扩展,并非表示一个连续性事件的终端,而是表示一个非连续性的事件,“终于VP”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某种结果。如西汉时期的例句(17)“始于纤微,终于显著”,其中的VP表示连续性事件的终端。到了魏晋时期,“终于”后接VP 表示连续性事件的终端不是很明显,如例句(21)“终于曹爽诛夷,齐王替位”。又如南朝时期用例(23)“终于吞噬神乡,丘墟帝宅”,“吞噬神乡,丘墟帝宅”并非表示一个连续性事件的终端,而是表示一个非连续性的事件;“终于吞噬神乡,丘墟帝宅”表示经过较长过程最后出现“吞噬神乡,丘墟帝宅”这样的结果。“终于”在使用中逐渐丧失[+结束]语义特征,而[+最后][+时间性][+完成性][+非连续性]这些语义特征得到了凸显。
最后,较高的使用频率同样是“终于”词汇化的重要动因。“使用频率是语法化的一个重要因素,一种语言形式在话语中出现得越频繁,越容易语法化。”[8]103“使用频率同样是词汇化的一个重要因素。”[9]从东汉开始,“终于 VP”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加速了“终于”副词化的进程。南北朝以后,“终于”的副词用法大量使用,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副词化的进程。
重新分析是“终于”词汇化的重要机制。“重新分析”是指没有改变表层表达形式的结构变化,即不改变结构表层形式,而改变结构内部切分或改变句法结构的深层关系。如一个可分析为“(A+B)+C”的结构,经过重新分析后,可变成“A+(B+C)”。“重新分析的作用是从认知的角度把词义虚化、功能变化的过程以结果(虚词产生)的形式表现出来并加以确认。”[10]“终于VP”本是跨层结构,句法结构层次最初为:终+(于+VP)。在韵律制约、状语的句法位置、VP的语义变化以及较高的使用频率等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跨层结构“终于VP”被重新分析,结构层次经历了由“终+(于+VP)”到“(终+于)+VP”的变化,“于”附缀化,“终于”副词化。“终于VP”也因此由述补结构变为偏正结构。
“一个虚词产生之初,其功能往往比较狭窄;其后,经系统内部的调整和影响,其原有功能得以扩展,这是汉语史上非常常见的、带有规律性的现象。”[11]跨层结构“终于”副词化后,其后接成分是VP,常常表示消极的内容。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终于”的功能发生扩展。在句法功能上,后接成分由VP 扩展到AP,即由动词性扩展为形容词性;在语义上,后接成分由消极义扩展到积极义。
在“终于”副词化之初,后接成分是VP,后来开始扩展到AP,不过AP一般是动态形容词。张国宪指出,汉语中的形容词可以分为静态形容词和动态形容词,呈现事物性状功能的是静态形容词,显示事物变化功能的是动态形容词。动态形容词常与时间副词同现[12]。“终于”后接形容词是表示事物变化的动态形容词。例如:
(30)当时内臣曲媚孝肃,致英宗在天之灵,终于不安。(《万历野获编·卷三》)
(31)若非薛、皇、秦、罗四将奋不顾身创重伤,保孤冲围而出,早已死于乱军中矣,断不能与二位相见。以此观之,我南唐终于不济,不若及早投降赵宋。(《赵太祖三下南唐》第三十五回)
(32)素臣道:“老庄之学,与圣贤背驰者,只缘误认道德二字,不求于仁义之中,而索之杳冥之地,此所以终于昏默,而无诚明之实境也!”(《野叟曝言》卷二)
(33)素臣道:“哥哥现经出仕,原该置妾,帮理家事;嫂嫂屡次相劝,哥哥执意不从。若得母亲作主,命哥哥收秋香为妾,一则得以常侍母亲,遂秋香之愿;二则不致终于下贱,怼祖母之心;三则可以帮助家事,分嫂嫂之劳;不识母亲意下如何?”(《野叟曝言》卷四)
以上各例句中,“终于”后接成分均是动态形容词或动态形容词的否定式,“终于AP”表示经过一段时间后,事物最终出现了某种性状。如例(31)中的“不济”就是动态形容词的否定式,“不济”意为“不好”,表明南唐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陷入一个处境不佳的境地。
“人类的认识规律几乎都是从自身到其他,从空间到时间,从具体到抽象,从客观事实到主观情态。”[13]动词性成分表示的是动作、行为的变化,形容词性成分表示的是事物性质、状态的变化,“终于”后接成分由VP扩展到AP符合人类认知从具体到抽象、从客观事实到主观情态的规律。
“终于”副词化后,后接成分在内容上经历了由消极义到积极义的扩展。所谓的积极义或消极义,一般是指言者主观上认定的积极义或消极义,当然也可能是客观上的积极义或消极义。当“终于”后接成分是言者希望看到的情况或想要的结果时,我们看作积极义;当“终于”后接成分是言者不希望看到的情况或不想要的结果时,我们看作消极义。在“终于”副词化之初,后接内容多是消极义,这从前面的例句可以看出,如例(26)(27)。“终于”后接成分为积极义的用例如下:
(34)又跑去凡间帝皇身边,做起什么官来。后来被玄珠晓得,终于赶去,取了他的性命。说起来,真使人万分悲恨。(《八仙得道》第七十一回)
(35)如张绍衡能将实情供出,尚无大咎。若枝梧掩饰,亦必终于水落石出。该抚先将供情,由驿驰奏。一面将张绍衡押送来京质对。(《康雍乾间文字之狱·胡中藻之狱》)
(36)一摆令旗,命令大队一齐往上闯,心想不与他单战,来个以多取胜。终于保着钦差大人、马玉龙,以及景家父女冲出重围,来到西海岸。(《彭公案》第二百一十回)
(37)前天,他俩奉凤凰山九头鸟之命,下山行刺彭钦差。一路上四处探听,终于听说彭中堂在宁夏府办理外界事。(《彭公案》第二百二十四回)
(38)仲卿道:“疾无巳时,军士侮已而畏敌,积聚寡而费糜,守且难保,安能攻人?不如早往西蜀,再看如何。”子邮终于同意,乃起身向西南行,处处关律城廓,盘诘严紧。(《海国春秋》第五回)
以上各例中,副词“终于”后面所接内容均表示言者希望看到的情况。如例(34)中,“终于赶去”的对象是言者所悲恨的,“赶去(他)”是言者希望看到的情况;例(35)中,实情水落石出也是言者期待的。
我们认为,时间副词“终于”后接成分由消极义扩展到积极义,与它的意义和言者的主观性有很大关系。“终于”表示“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出现的结果”,当人们经历一件时间链条很长的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对结束这件事情带有某种期待,因此其后接内容可以表示言者希望看到的情况,是积极的。在不断地使用过程中,“终于”的后接成分最终实现了由消极义到积极义的扩展。到了现代汉语,“终于”的后接成分已主要表示积极义,虽然仍然可以表示消极义。
综上所述,“终于”副词化后功能逐渐得到了扩展,后接成分由VP 扩展到AP,后接成分的意义由消极义扩展到积极义。前者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后者受言者主观性的影响。
“终于”最初作为跨层结构在先秦出现,后接成分可以是NP 也可以是VP,以NP 为主。西汉时期,义为“结束于VP”的“终于VP”逐渐使用开来,“终于”既可以作跨层结构解释,也可以作时间副词解释。从东汉开始,“终于VP”用例增多,“终于”最迟在南北朝时期已副词化。唐宋时期开始,“终于”的时间副词用法已较为普遍。在韵律制约、状语的句法位置、VP 的语义变化、较高的使用频率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跨层结构“终于”被重新分析为时间副词。“终于”副词化后功能发生了扩展:一是后接成分由VP 扩展到AP,AP 一般是动态形容词,符合人类认知从具体到抽象、从客观事实到主观情态的规律;二是受言者主观性的影响,后接成分的意义由消极义扩展到积极义,且主要是表示积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