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该孤注一掷

罗振宇

人什么时候应该孤注一掷，什么时候可以耐心沉着？

先说大家可能有的直觉：有资本可以赌的人，应该孤注一掷；没有资本、处于劣势的人，应该小心翼翼，耐心沉着，因为输不起。但是如果稍加理性分析，你会发现，答案也许正好相反。比如，和一个高尔夫球世界冠军比赛，我会怎么比？如果我有机会决定赛制，我会说，我们一杆定输赢。因为我还有可能碰巧赢一把，可以赌世界冠军偶然失手。

再举一个例子。进赌场，正规的赌场有概率优势，这是数学家帮忙算出来的，而且合法，明明白白地写在赌场的执照里。那应该怎么赌呢？最聪明的办法，是全部押上，一次性下注，接受命运的裁决，还有一点点机会赢。越是没有资源的人，越应该孤注一掷。

作为小人物，我们经常会觉得，世界没给我们留什么机会。因为表面看起来，有资源、有优势的人，往往会获得更多的资源、占据更大的优势，这是“马太效应”嘛。但真的是这样吗？有优势的人，应该等待概率慢慢地、穩定地起作用，这是他们最理性的策略。一个高尔夫球高手应该和我多打几把。他才不愿意采取激进策略，只要正常和我打，他就能赢。

但这同时意味着，有优势的人，不管优势多大，他们也拦不住敢赌一把的黑马。举个例子。我们经常看到一个现象，一个班里的同学，学习成绩最好的学霸，将来的发展往往只有中上水平，最有成就的人，往往是班上成绩不怎么样的人。为什么？这是理性选择的结果。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往往选择去了稳定的地方，这更有助于他们把自己的智力优势、先发优势稳定地发挥出来，当然也就不太可能有意外之喜，往往会有比较不错但是平淡的一生，这是他们的理性选择。

而有大惊喜的人呢，看起来起点低，比如，创业者一般原本处在主流边缘，但是他们成就的实质，往往是因为和命运赌了一把。绝大多数人在这样的赌局里都输了，少数赢了的人比较显眼而已。

每个人的资源和禀赋不一样，也就是说，成功的概率不一样。有的人会更多地利用概率躲过不确定性，这就是学霸的道路；有的人躲过概率更多地拥抱不确定性，这就是创业者的道路。各得其所，大家都有机会。

刚才的选择中可以在概率和运气之间找平衡，但还有一种没有概率依据的选择。就是那种很重大的，甚至一生只有一两次的选择。像关键时刻的职业选择、婚姻选择等。别人的经验、过往的概率，参考价值都不大。

那该怎么办呢？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重大的、一次性的选择，当然很难。但是如果跳到整个群体、整个人类、全部时空，那是可重复的选择，就有依据了。

举个例子。我如果得了某一种病，医生说有两个治疗方案，各有利弊、各有风险，让我自己选治疗方案。这个时候聪明的选法，就是反过来问医生，假设让他给整个病人群体建议一个治疗方案，医生说怎么选就怎么选。即使最终证明选错了，也是为这个群体贡献了一个治疗样本。

再比如说，做一个商业上的重大选择。从公司的利益来看，确实各有利弊，无从决策。那就跳到社会公众的高度，再来看怎么选。如果一家企业在面临重大选择的关头，一直是按照公共利益最大化来做选择，这家公司不见得会大成，但是大败的机会确实也小了。个人也是一样，从个体的角度来说，不见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但是从群体的角度来说，做善事肯定比做恶事收益要大。

所有的选择难题，本质上都是视野狭窄带来的。偏好不够用了，那就扩展一下看看概率。概率不够用了，那就扩展一下看看运气。运气也看不清了，那就扩展一下看看公共利益。甚至公共利益也看不清，那就扩展一下，想想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总之，格局越大，选择就越容易。

心香一瓣//摘自《罗辑思维（全5册）》，文汇出版社，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