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升 代恒恒 邓 省 鲍丙豪 龙中闻 冯隽龙 王 彬 李海松
1.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男科,北京 100700
睾丸微石症是一种综合征,其表现为在睾丸中发现多个直径<3 mm 的钙化灶,并散布在生精小管中[1]。睾丸微石症的发病率为5.6%[2],多在常规检查中发现,且无典型症状。但是研究表明睾丸微石症会妨碍精子质量,在睾丸微石症患者中,男性不育症占17%~23%[3]。同时,“二孩”政策开放,男性对生育的需求已大大增加。虽然辅助生殖治疗可以满足一些患者的生育需求,但并不能真正解决患者睾丸微石症问题。中医研究睾丸微石症起步虽较晚,但近几年中医文章对其报道呈上升趋势。李海松教授从事中医临床近40 年,承担并参与国家级与省部级课题数项,李海松教授提出了“治疗男性不育症要微调阴阳”[4-7]等学术观点,组织制订行业指南、专家共识多项。临床中李海松教授对于睾丸微石症的治疗尤为关注[8-9],提出睾丸微石症的睾丸“微型癥瘕”的病机学说,肾虚、血瘀、痰凝是产生睾丸“微型癥瘕”的病理基础,医治上十分重视温阳通络、消癥散结、消痰软坚。临床中取得一定疗效,笔者有幸随师学习,现将李海松教授治疗睾丸微石症的“微型癥瘕”学术理论整理如下,以启后学。
古代的医家很早便对癥瘕有了确切的观念,将其类归为积聚,最早记载于《内经》:“凝血蕴里不散,……积乃成已。”[10]而对于癥瘕的医治方法,古代医家的创造繁多。《医宗必读》谓:“积之成也,……初中末三法不可不讲也。去之当渐,若正伤则不能运,邪反固矣。”[11]
李海松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提出睾丸微石症的睾丸“微型癥瘕”的病机学说,即睾丸微石症实质上是素体肾虚,肾气虚则血不畅利,久而致瘀,瘀血阻于经络,而渐成“微型癥瘕”。睾丸微石症虽凭肉眼看不到有形的“癥”,但借助如今科技的诊疗方法,如超声、光镜、电镜等可观察到,其位于退化的生精小管中,其上皮碎片在中心,周围有沉积钙化等物质[12]。李海松教授提出睾丸“微型癥瘕”学说为睾丸微石症的临床诊疗指明方向,取到了确切的医疗效果。
肾虚、血瘀、痰凝是睾丸产生“微型癥瘕”的基础。肾承于先天,达至各脏。《肾虚血瘀论》中曰:“久病及肾,久病则虚,……虚者肾虚也。本者,其根本也。”人之先天皆赖于肾,其为人体生命活动及生理运动之原动力,肾精亏虚,精乏阴衰,阴衰则内生虚热,蒸炼血络,血液黏稠而停滞不行;肾阳衰乏,温煦不能,血之行动力不足,血滞于脉,上述诸因致血凝而为石,发为睾丸微石。因此,肾虚是形成睾丸“微型癥瘕”的基础[13-14]。
精子生发赖依血脉供养,血充下元,精旺嗣兴。血脉通利为宜,厌于逆涩,邪气犯则滞凝化瘀[15]。寒邪常致下元伤损,寒盛则血涩脉凝,瘀血则生[16]。男性睾丸中络迂成网,劳累久坐则血滞邪羁,内见微石,外显曲张。现代研究表明,微石责之无法有效消除脱落的细胞碎片,加之胶原蛋白聚集并围绕着他们而形成,这与中医的瘀血理论非常相似[16]。
睾丸的血供丰富,络脉交错。《医学入门》曰“经者,径也;经之支脉旁出者为络”;《临证指南医案》曰“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络主血,久病血瘀”。络脉基本病理改变与络脉病机特征相适应[17]。络为经之支脉旁出者,形态细小,走形迂曲,多为血流之末,流速缓慢而易滞成瘀,故病理表现主要有络瘀脉阻及络损脉伤等。所以睾丸的生理结构特点决定了睾丸是“微型癥瘕”的易患部位[18]。
同时,痰凝作为另一个基础的病理产物性致病因素,其生成与外受邪气、内伤情志、餐食欠规、脏腑不调均有关联。《灵枢·经脉别论》中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津水输行布散无碍,痰凝无从化生。津水的输行布散在之于肺、脾、肾等脏之气化职能的协调,其中任何一脏职能失调,均会影响津水的正常输行布散与排泄,以致水停湿滞,津凝为痰,周而复始,再发复作,难愈如胶。此外,肝经绕阴器,肝失疏调之司,水液输行布散欠佳,气滞痰凝,阻滞于睾丸,进一步加重睾丸微石症的病情[19]。
李海松教授认为肾虚和血瘀、痰凝是有密切的关联性,三者共同导致睾丸微石症的发生。气为血之帅,肾气虚则血行不利,久而成瘀,瘀血阻于经脉,则阻滞气机,郁久而化热食气,则气虚加重,且瘀血阻碍气血生化,亦使其更虚。肾虚则失于气化之司,调控和代谢津水功能下降,津水凝聚致痰。肾虚为本,痰凝、血瘀为标。睾丸微石症是“久病及肾”“久病多瘀”“痰瘀互结”最终形成的睾丸“微型癥瘕”结果[20]。
李海松教授指出睾丸“微型癥瘕”的治则是温阳通络、消癥散结、消痰软坚。临证当益肾平和,药用当轻,切妄重剂而致阳热化火,碍障精子活力,以经验方广嗣育麟汤为加减化裁。广嗣育麟汤组成:五味子、当归、山药、菟丝子、车前子、覆盆子、熟地、黄芪、生牡蛎、枸杞子。方用五子衍宗为基,充肾填精配以益血养阴之药,求以精血同源;生黄芪、山药充益肾脾,后天旺则先天随盛,脾阳亦可壮增肾阳。纵观全方,以填精为本,同治阴阳,如太极阴阳中庸之道,连贯不倚,直指病机,疗效较好[21]。
精室脉迂成网,孙浮之络连勾交织,以充精子。正因此特点,精室脉络易受邪气而滞凝成微石[22]。李海松教授将“久病入络”之理论运用于睾丸微石症中,多用水蛭之品,取其灵动走窜之意,用以活血通络,《本经》中记录水蛭“治恶血,瘀血,经闭,消血瘕积聚,无子……”。现代药理学也证明,水蛭素具有抗凝溶栓、抗纤维化等功效,能够改善机体微循环,临床上用以化石化瘀[23-24]。
针对痰凝的医治,《内经》对痰凝道出了“结者散之,留者攻之”的医治原则。临床多使用橘核丸加减,其诸药相配共奏调肝畅气、软散坚结之效。本方以通以散为重,紧随痰、瘀、滞等产物,主次分明,体现了辨病辨证相结合的中医思维。现代中医药研究认为,橘核丸方中的理气药大都具有松弛平滑肌之职能,以及兴奋心肌、调控血压及抗菌等职司,与活血药联用亦能促进组织的修复,改善毛细血管的通透性,进而改善炎症病灶的消退及吸收,消除睾丸内病灶[25]。
患者,男,已婚,39 岁。主诉“结婚后2 年未育”。2019 年6 月4 日就诊于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男科。患者诉与妻子结婚2 年,期间配偶一直未育,2017 年在当地医院查精液,诊断为弱精子症,具体数值不详。曾内服中成药及西药医治,精液质量好转不佳。性功能正常,性生活周期较规律,未避孕。平素为公务员,事务繁重且坐位甚久,易生气,纳可,眠不实,二便调。查体:双侧睾丸及附睾大小及触觉无异,无压痛。阴囊B 超:右侧睾丸大小4.1 cm×2.6 cm×2.1 cm,左侧睾丸大小3.6 cm×2.6 cm×1.8 cm,双侧对称,回声不均,提示:双侧睾丸微石症,未见其他异常。精液常规提示:精液量3 mL,不完全液化,前向运动精子(PR):9.16%,精子总活力(PR+NP):16.12%,精子浓度:49.86×106/mL,精子总数149.58×106个,显微镜下每个视野有1~3 个白细胞。西医诊断:男性不育症——弱精子症,睾丸微石症;中医诊断:男性不育症,中医辨证:肾虚瘀热。中医治法:补肾活血,佐以疏肝清热。处方以广嗣育麟汤加味:熟地20 g、当归15 g、枸杞子30 g、菟丝子15 g、黄精15 g、沙苑子20 g、覆盆子20 g、生黄芪30 g、生牡蛎30 g、生山药15 g、茯苓15 g、生麦芽60 g、水蛭10 g、鸡内金10 g、生甘草10 g、蒲公英10 g、败酱草15 g、太子参20 g、黄精30 g、赤芍20 g、白芍20 g。共30 剂,每日1 剂,文火煮煎,日夕分服。2019 年7 月3 日复诊,诉近来与朋友聚会饮用凉啤酒后,明显小腹及阴囊疼痛不适感,舌淡红,苔薄白,脉弦细。精液常规显示:精液量4 mL,完全液化,PR:38.07%,PR+NP:46.02%,精子浓度:44.56×106/mL,精子总数178.24×106个,显微镜下每个视野有1~2 个白细胞。于上方加丹参20 g、王不留行30 g、小茴香10 g,续服30 剂,患者服药期间,回访告知妻子已怀孕。
睾丸微石症为临床中较罕见病,而近年来随着孕前体检普及,以及男性健康的重视,睾丸微石症的检出率也逐年升高。现代社会,男性生活工作压力巨大,熬夜频繁,加之不健康的生活饮食习惯,均易暗耗阴血,血少成瘀,累及于肾,发为睾丸微石,证属肾虚血瘀。李海松教授使用广嗣育麟汤加减,菟丝子、枸杞子、熟地、黄芪、黄精、沙苑子、太子参填肾益精,补气生血,充肾益精,化阴益髓;覆盆子、牡蛎益养肝肾,敛固气津,涩固精尿,补肾宁心;并配合水蛭、当归、赤芍活血之品消睾丸微型癥瘕,考虑睾丸微石症病机复杂,故佐以清利湿热之品,如蒲公英、败酱草、茯苓,同时佐以鸡内金、生麦芽、山药、茯苓健脾化痰。二诊时加用丹参、王不留行、小茴香等活血化痰药物,目的是加强全方消癥之功,巩固一诊时的疗效。诸药合用共奏补肾生精、活血消癥之功。
睾丸微石症属较罕见病,其发病原因及治疗尚未形成统一意见,李海松教授基于传统中医理论提出睾丸微石症的“微型癥瘕”的病机理论,认为睾丸微石症属于传统医学中“癥瘕”范畴,虽凭肉眼看不到有形的“癥”,但借助现代的诊疗方法,如超声、光镜、电镜等观察到散发的细微结石,因此睾丸微石症当属“微型癥瘕”范畴。肾虚、血瘀、痰凝是形成睾丸“微型癥瘕”的基本病机,其中肾虚为本,痰凝、血瘀为标。治疗上提出益肾应平,药用当轻,切妄重剂而致阳热化火,碍障精子活力,同时兼顾消癥散结、消痰软坚,在临床应用中疗效较满意,值得进一步探讨及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