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圣
性格之于命运,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以至于让境遇相似的两人走向完全不同的终點,恰如《史记》中同传的屈原与贾谊。
屈原的一生,也曾走过“王甚任之”,不幸“谗谄蔽明”而遭疏远放逐,但他“存君兴国”,然“终无可奈何”,当再次被放逐就是“怀石汨罗”,时六十三岁。其波折生平产生的丰沛感情凝成了一颗溢香的仁子,继而被他投入文学创作。老舍的“我说不出来”,这是情到深处的语塞。而屈原却大敞了心胸大开了话匣,书两千七百余字,一篇《离骚》成了中国古代最长的抒情诗,这是经历与学识盈满腔腹,文字如激湍自星君的盂倾泻。末了,“朕”且“抚情效志,冤屈自抑”,谨以此“明告君子”!
是的,他看得很明白。他始终清楚自己是一枝香草并且以此为豪。当他反复申述理想诉说所受迫害或批判黑暗描绘幻想时,孝悌与忠信之气溢于言表。他的心中有一口咽不下的气,而这正反应着屈原的性格:逆境却不消沉,悲苦反更坚贞。这性格使其毁灭愈显悲壮,愈为世人所怀所扬。
正因此,《屈原贾生列传》才论道:“屈平行正,以事怀王。瑾瑜比洁,日月争光。忠而见放,谗者益章。赋骚见志,怀沙自伤。百年之後,空悲吊湘”。而贾谊却有着不同的结局,令人唏嘘。于此,我且为同为该文主角的贾谊也写几句:“贾生秀才,超迁太中。和洽更法,周灌张冯。適去长沙,赋吊屈平。服鸟引赋,文帝前迎。堕马哀殁,释知遗形。”
贾谊与屈原的早期经历相似。风华正茂,众以为能,“一岁之中超迁太中”。无奈何事修傍兴,冯敬属尽进谗言,由此贾谊遭疏適去,“意不自得”。到任三年鵩鸟入舍,乃作《鵩鸟赋》自广。再一年多文帝召回,依旧满腹经纶、一腔热忱,然而“不问苍生问鬼神”。令傅梁王,梁王堕马,由是贾谊自认失职,过度哀恸致死,时仅三十三岁。与屈原义无反顾地一跃相比,贾谊的结局似乎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可笑,生生多出些叹惋。
贾谊论“谗谀得志”“方正倒植”,一声“世罔极兮”便是伤己,而“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也足见其郁结烦闷,心绪不宁。他欲借鵩鸟之口,道出对人生及宇宙万物的诸多哲学思考,可贾生已至低谷,这肆意呻吟又如何能涂抹得了失意带来的凄凉?不公让这两人失意,性格却使他们异地——毕竟屈子不移白首,而贾生却已坠青云之志。
屈原与贾谊,于前者我们往往赞扬其顽强不屈,于后者我们则是哀其怀才不遇。何以如此?便是性格之于命运的最好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