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汉字字样整理问题刍议
——以台湾《异体字字典》为例

2021-01-03 00:18陈逸玫
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正字音义异体字

陈逸玫

(辅仁大学 中国文学系,台湾 台北 24202)

汉字为借形表义的符号,在书面语言环境里,语义概念往往可借由静态的字形传达一二,如字形有所偏差,字义传达的功能相对弱化。是以,用正确的字形记录正确的语言,是至关重要的汉字使用观。依此推论,一个字位上仅置放一个具有表义功能、群体共识性最强的字形,当最有利于语言记录、人际沟通与汉字学习,然而,由汉字初创与使用历程观之,一字多形反是普遍现象。东汉许慎于《说文解字·叙》谓文字产生之肇端云:“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题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王充于《论衡·自纪》中则说到:“故口言以明志,言恐灭遗,故著之文字。”说明了传递、记载抽象意念为人类创制文字动机。而文字之创制非源于某个工厂或个人,任何一个语言用户都可能随时发挥自我创意,刻画一个符号指向所见之象、所思之想,于是,文字初创时,当即有“所指”(Signified)相同但“能指”(signifier)相异现象,如所见皆为马,在甲文中可见骨肉饱满的、线条构成的、以眼代首的、强调马蹄的,造型殊异。而具体可见之形,便即如此,抽象意念在造字时可发挥的创意更为多元,横画下置一短横固然可表相对于“上”之“下”,置一竖画又何尝不可?章太炎先生《检论·卷一》论造字缘起时也说:“一二三诸文,横之纵之,本无定也;马牛鱼鸟诸形,势则卧起飞伏,皆可象也;体则鳞羽毛鬣,皆可增减也。字名异形,则不足以合契。”[1]俟文字发展到 “形声相益”阶段时,取义偏重可异,表音声符亦可异,创造出不同字形之可能性当又更为提高。是以,汉字初创伊始即见一字多形,加以文字使用过程中有意识的重新创作、无意识的书写变易,更增加形体对应相同所指之情况,也就是每个字位上几乎都有一群异体字,而非仅有单一字形。

异体字现象代表文字书写之分歧,对语文之学习、传承、识知均有负面影响。文字使用历史越长,异体字不断累加,影响也就越大。为解决此紊乱字样之情形,中国历史上曾出现数次大规模的文字统一运动,且多见于政局由乱转治的时期。如周王失势,诸侯国各自为政,战争频仍,“言语异声,文字异形”(许慎《说文解字序》),而后有秦王朝以篆体作为官方文字的“书同文”政策;接下来,汉末至南北朝时期,征战不休,政权迭次更替,自无瑕顾及文化层面问题,又值隶书、楷体转换阶段,致使“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造巧,谈辩士以意为疑,炫惑于时,难以厘改”(《北史·卷三四·江式传》),而后有强盛的唐王朝政府大力提倡经籍用字标准化,促使《干禄字书》等字样书的兴起,从而起了规范字体书写式样的作用。刘元春先生曾说到:“字样学是唐代汉字规范的指导性标准,也是现代汉字规范的源头。伴随着不断涌现的书法家对楷字定型所奠定的基础,有唐一代的社会上下均置身于蓬勃兴起的正字运动中。而字样学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2]

正字运动,是为统整书写行为、规范书写式样,今之汉字主要使用地区亦有相同作为,在台湾有常用、次常用、罕用“国字标准字体表”,海峡对岸则有通用规范汉字表,均为特定地域范围之汉字使用树立了用字规范,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更进一步用以编辑《异体字字典》[3],一则确立正字之音义,一则以当代规范用字作为纲领,统整两千年时空跨度之用字。此编辑工作十分不易,但意义重大,笔者有幸参与,本文拟就编辑经验中梳理出几个倍感困扰的问题,并提出一些心得。

一、异体字之认定问题

关于异体字,本典《编辑略例》中提出基本概念:“本字典所称异体字,乃指对应正字的其他写法。”察诸家异体字定义,各家说法参差互见,除“音义相同而字形不同”为普遍共识外,其余如时间(历时与共时)、用法(部分与全部)范围之界定,以及通假与异体关系之同异等相关问题,诸家见解颇见分歧,且至今未有定论。本典《编辑略例》简要提及:“本字典所称异体字,乃指对应正字的其他写法。”针对上述诸家见解分歧的部分,则仅通假字一项于《凡例》之异体字字形收录原则中叙明:“文献上已明示正异关系者,则本字典仍据以收录。”其余则未见明确规则,编辑成果中偶见处理方式参差的情况,笔者以为或可采取以下观点再加以梳理:

(一)非共时存在之同用异形可视为具有异体关系

李道明先生将汉字异体分为纵向、横向两类,“所谓纵向异体,是指同一字在甲、金、篆、隶、楷等不同字体中出现的形体差异;所谓横向异体,是指同一个字在同一种字体中出现的形体差异。”[4]今所论为其所谓横向异体字,系于同一种书体范围中认定异体关系,惟部分书体使用之时间极长,一字之异形在绵长历史中先后生灭,故有未必共存于某个时间断面之情形。如楷书,《宣和书谱·卷三正书叙论》:“汉建初有王次仲者,始以隶字作楷法。”依此,楷书使用至今已千年,旧时用字势必有于今不存者,如《干禄字书》中的“”(入声)、《玉篇》中的“”(厂部三百四十八)、《集韵》中的“”(入声.二十二昔)实皆同于今之“席”字,其中“”毫无疑虑可作为“席”之异体字,“” “”二字则或有斟酌,其关键即在于后二字已不见使用,若立足于当代用字之整理,似不宜加以联系,然则,考虑用字断代有其难处,加以解读历代文献之实际需求,以及历时异体于汉字研究上之意义,笔者以为,异体整理时不妨广纳历时与共时之异形,诚如李运富先生所说:“谈异体字最好泛时化,可以有‘共时’的异体字,也可以有‘历时’的异体字;可以从共时的角度归纳异体字的同用现象,也可以从历时的角度探讨异体字的产生和演变。”[5]

(二)部分音义相应之字可视为具有异体关系

异体字间或与正字间具有同音义关系,为诸家所认可,其中音义全同者,自毫无疑问,仅部分相同者,则各家有不同看法。就此,笔者以为,汉字是汉语的表义符号,字形为其表象,在语言中产生功效者实为字形所载之义,从这个角度来看,每个义项都是一个语言单位,“一字多义”实亦可视为“异义同形”,也就是多个语言单位使用同一个字形符号表义,则如“周”有“完密、周密”“周徧、圜周”二大义类,作第二义类使用时可写作“”,一般称之为“部分异体”,若改以语言表义单位观之,或可将第一义类之表义符号视为“周”(1),第二义类之表义符号视为“周”(2),“”与“周”(2)音义及用法相同,故具有异体字关系。总结来说,以字形为主体而论,方有所谓“部分异体”,若以语言表义单位为主体,则无部分与全部之分别。惟今“部分异体”之称已具普遍性,此仍予采之。

(三)同音借用之通假字不宜视为具有异体关系

异体成因第六项“因字音通假借用”生成之不同用字,学界对于此类型是否得视为异体字,持有不同看法。不少学者认为通假与异体为文字的不同关系,《异体字字典》亦持相同观点,《凡例》中说明“通假字本与异体字有所区别”,惟又进一步表示:“然若文献上已明示正异关系者,则本字典仍据以收录”,将通假成俗者纳入异体范围。然字书将某通假关系定义为异体关系时,未必确系反映通假成俗之用字实况,此关乎各部字书体例订定、体例执行等复杂因素,在认定上具有相当的难度。加以,“异体字”之“异体”,宜明确聚焦于字体之关联,故笔者以为,当二字因通假而有相同用法,可对应同一字位时,如其形体非处于字形演变脉络中同一轨道,原则上不作正异关系处理。如此,以字书为线索,以字形关联为判断依据,字际关系之处理较为明确。

(四)古今字之古字与今字可视为具有异体关系

此所谓“古今字”,定义为文献典籍中同词异字。同词,表古字与今字音义相同;异字,表古字与今字音形相异。而异体字之基本概念为“音义相同而字形不同”,以此观之,古字与今字似乎符合了异体字条件,惟由“造字”角度探究段玉裁所列举之古字、今字,其间关系实有书体演化、通假、字形孳乳几个类型,而“异体字”之“字形不同”,系以字形相承为基础,故当仅“字形孳乳”一类可纳入异体字范围讨论。李运富先生说:“‘古今字’和‘异体字’并非同一层面用同一标准分出的类,正如我们不能把一群人区分为‘老人’和‘男人’一样,我们也没有必要把‘古今字’和‘异体字’对立起来加以区分,同一组字完全可以既是‘古今字’,又是‘异体字’”[5]。

但即便具有字形孳乳关系之古字与今字,学者亦未必认同彼此间可系异体联系,主要原因是——部分学者认为异体字是在同一个断代的文字运用中可互替的多重符号,也就是说,“共时”为建立异体关系的先决条件。观察台湾的《异体字字典》对于古今字之处理,以“然/燃”“莫/暮”“景/影”“陈/阵”“哥/歌”“要/腰”“益/溢”几组来看,所有字均具有正字身分,显示今已分化异用,惟其中“然/燃”“景/影”“陈/阵”“莫/暮”四组字又以正、异关系呈现历时中之共时并用关系,“哥/歌”“要/腰”“益/溢”三组则未作正异关系,对于古今字之处理似乎并不一致,或许便反映古今字是否具异体关系尚无定论。

所谓古今字,即“古用彼,今用此”,立足于“今”,如“然/燃”“莫/暮”“景/影”“陈/阵”“哥/歌”等几组字,在现今用字环境里,前后字无法互替使用,确实不具备共时互用的关系,然其既为古今字,代表二字在某个断代里为一词之多重符号,可以互替使用,后经分化,始成今之异用结果。如“莫/暮”一组字,日落为“莫”之本义,后累增形符作“暮”,“暮”又夺“莫”之本义,“莫”则转用以表示“勿、没有”等义,“暮”“莫”便为分化异用之古今字,惟经查考历代字、韵书,宋代重修的《玉篇》已见“暮”字,《集韵》并二字于一条目,释曰:“《说文》曰:‘日且冥也,从日在茻中。’或作暮。”或可推测,宋代(或南朝梁至宋代)时期,“暮”“莫”二字可互替表日落之义。由此可知,古今字之古字与今字在分化异用以前,绝对具备共时并用之特性,惟共享时间或长或短。笔者以为,如期以当代字样联系历代文献用字,古今字势必须以正异关系处理,诚如李运富先生所说:“谈异体字最好泛时化,可以有‘共时’的异体字,也可以有‘历时’的异体字;可以从共时的角度归纳异体字的同用现象,也可以从历时的角度探讨异体字的产生和演变。”[6]惟有采取如此“泛时化”观点,将具古、今字关系者视为“‘历时’的异体字”加以联系,方有助于以今之标准字样理解“古字”在经典中的表义功能。

二、正字释义之界定问题

正字释义界定之疑虑,主要发生在兼具异体身分之正字上。“正字释义”,顾名思义,系指该字作为“正字”时之用义,当一字兼具正、异体身分时,两种身分的用法在字书与一般文献中交错呈现,整理字义时,首先必须汇集一字的所有用法,然后将其中属其异体身分用法者剔除,才能得出其正字身分用法,欲剔除异体身分用法,则又必须确认其异体身分相应之正字与该正字之字义。以上关系,可用下列数学公式表示:

正字字义=正字之全部用法字义-异体身分用法字义

由此公式可知,正字释义取决于“正字之全部用法字义”“所对应正字之正字字义”两个变数,换句话说,在界定正字字义前,势必需要先行确认该正字与其他正字是否具有异体关系,如是,进而在二正字共有用法下判定孰为正字,孰为异体。而二正字间之正、异关系认定所据为何?即二正字之正字字义。A、B二正字共有用法如属B正字义,B为正字,A为异体;反之,则A为正字,B为异体。承上,正字释义受二正字间之字际关系认定影响,二正字间之字际关系认定则以正字字义为依据,换句话说,正字释义、二正字间之字际关系认定实为一循环系统,二者交互影响,无法分割处理。

然而,《异体字字典》之编辑,囿于时间、人力等资源,第五版着力于字形搜集、字际关系处理,第六版(现版)始针对正字释义陆续加以厘整。也就是说,第五版编辑时,对于具有共同用法之二正字作字际关系认定时,并无正字释义可作为判定依据,于是,各组正字之字际关系处理只能依据当时的已知讯息,或以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所定字级为准,以字级较高者(常用→次常用→罕用)为正字;或参照当代用字习惯,以今通行字形为正字;或恪守字源,以《说文》隶定字形为正字;或依据传统字样,以较多字韵书所定正字为正字。

上述几种正异关系处理方式,虽各有理据,惟笔者以为,本典编辑旨要在于以当代字样统整历代汉字字形,故以今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所订标准字体表为正字纲领,搜罗古今字韵书中可见之异形。而此所树立“正字”所表征之时宜,不仅在于字形,亦包含字音、字义,是以,在厘整正字释义时,除考查传统字韵书所反映之字义演变脉络,并须兼顾每个正字于当代语言中所司职能,然后执守当代字样,对于文献中所见盘根错节、正异体义交缠的情形加以条分缕析,俟个别正字释义确立后,当二正字具有正异关系时,便可据以判定主从。兹以二组正字为例:

例一,雲/云:此2字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标准字体表皆立为正字。《说文》中,“雲”(正篆)、“云”(重文)皆可用于指“山川气”,就用字实况,“雲”“云”则各有分工,指“山川气”时用“雲”,表言说时用“云”,据此,二字于用字历程中交集之“山川气”义应归入“雲”之正字释义,于此义下,并可收“云”为异体字。

例二,享/亨/烹:此3字于传统文献中彼此互用,今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标准字体表皆立为正字,就用字实况,3字亦各有分工,“进献、拥有”义用“享”字,“通达”义用“亨”字,“烧煮”义用“烹”字,则3字释义及其间正、异关系之认定,均当以上述分工为据。

综言之,正字释义当以该正字于现今语言中所司职能为范围,然后再依据当代字样标准,从中厘定每个正字的正字义。以“雲/云”一组为例,依据台湾标准字样,二字皆为正字,“雲” 之正字义为“山川气”,“云”之正字义为“言说”;依据大陆标准字样,仅“云”为正字,则“山川气”“言说”皆归属“云”之正字义。是以,“风云气候”这个词组中所采笔画较简之“云”字,就台湾字样,系采异体字,就大陆字样,则系采正字。《异体字字典》第五版中,有不少正字之释义径引用台湾教育主管部门《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惟该典字义以完整呈现字用为原则,多未区辨正、异体义,《异体字字典》字义锁定“正字释义”,则无可回避地必须进一步条分缕析,从一群反映字用实况之义项中,筛取出确属正字身分之用法,使标准字样同时展现于一字之形、音、义。

三、当代字样之并正问题

“并正”指于标准字样中,有2个以上的字形对应同一字位。唐代颜元孙所撰《干禄字书》[6],七百余个字组中五十余组有并正情形,如“線线,并正”“歡欢,并正”。此乃颜元孙确立正字,原则上依据《说文》,又同时包容字变,如有其他字形为经典相承、字书收录或当时普遍使用,均纳入正字考虑范围。是以,标准字样中之“并正”,基本上可视为重视实用、时宜立场之展现。

观乎《异体字字典》所订正字,除照单全收台湾教育主管部门颁定标准字体,另酌增少量字、韵书中所见之另具独立音义字形。故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标准字体研订立场,基本上即为《异体字字典》之正字观。经查该表正体研订原则为:

(一)字形有数体而音义无别者,取一字为正体,选取原则为:取最通行者;取最合于初形本义者;数体皆合于初形本义者,取其笔画最简或使用最广者。

(二)字有多体,其义古通而今异或古别而今同者,予以并收。

(三)字之写法,无关笔画之繁省者,则力求符合造字之原理。

(四)凡字之偏旁,古与今混或笔画近似而易混者,则予以区别[7]。

根据原则(一),遇音义无别的多个字形,当从中择一作为正字,按理不会有“并正”的情形,然观察标准字体表选字之主要参考资料,除历代字书外,另及当代媒体文本、小学教科书字汇统计表等,故难以避免吸纳音义无别然数体并存之用字实况,由今标准字体表观之,“并正”情形确实为数不少,研订原则之说明未尽精确。而此“并正”情形,在《异体字字典》订定正字音义及处理正字间之字际关系时,造成了一些困扰。当A、B二正字音义全同,或B音义包含于A时,无论以A或B为正字,另一字的相同音义均成为异体身分用法,套入“正字字义=正字之全部用法字义-异体身分用法字义”后,其正字字义为零,意谓失去了作为正字的资格;如作平行关系处理,使A、B于共有音义下互为异体,在用字指引上将产生过多二可情形,“正字”之规范性相对弱化。今《异体字字典》中,同时可见“并正” 字单向(以一字为另一字之异体)及双向(互为异体)收录为异体者,显见对于字际关系订定立场尚见犹疑。

正字整理之主要目的,在于树立标准字样,确立每个字位的标准字形,为语文教育、民众用字、中文信息提供一致的用字方向,俾使文字发挥最大之沟通效益,故理应以一个字位置放一个字形为基本原则,当因应用字实况而必须作“并正”处理时,“并正”字之释义可相同或相容,但在正、异关系处理上,宜进一步地用某种准则加以衡量,尽可能地区辨出不同层次,然后取其一为“标准中的标准”。而此所谓“某种准则”,笔者以为可兼采“时宜”及“实用”两个准则。“时宜”者,即如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标准字体正体选取之第一原则——“取最为通行者”为正字,以贴合大众之用字习惯;“实用”者,指字义涵盖较广(义项较多),亦即在语言中之“可用性”较强者,使学习者习一字而能广用。以“汙/污”“銜/啣”二组字为例:

例一,汙/污:“汙”“污”分别为部颁字表之常用及次常用字。经探求,二字同源,音义全同,惟于字形上:“汙”末笔笔画作竖钩,上端与横笔交错(出头);“污”末笔笔画作竖横折钩,上端与横笔相接(不出头)。在此A、B二正字音义全同的情况下,因“汙”属部颁字表中之常用字级,使用之普遍率高于“污”,故以“汙”为正字,“污”为异体。二字释义相同。

例二,銜/啣:“銜”“ 啣”均为部颁字表之常用字。经探求字源,《说文》无“啣”字,“銜”字释义则为:“马勒口中也”(段注本),后此本义又引申出“以嘴含物”“怀藏在心”“感激”诸义,并有较晚见的“官阶”义。至于“啣”字,则为其中“以嘴含物”“怀藏在心”义之后起形声字。依部颁字表,二字字级相当,表使用之普遍率平分秋色,而因“衔”除2字共有之“以嘴含物”“怀藏在心”义,另可表达“官阶”等常用义,“啣”之义项则包含于“衔”。基于实用度之考虑,于“以嘴含物”“怀藏在心”义下,故以“衔”为正字,“啣”为异体字(部分异体、正字兼异体字)。

四、结语

总括来说,字样整理为正字运动的一个环节,基本上皆带有指引当代用字方向的具体目标,正字订定如恪守传统,过于强调遵古,易于与大众用字习惯脱节,所树立标准将不易推行,故于面对字样整理之诸多问题时,应立足于当下,充分考虑客观的用字实况,进而思考解决策略。此外,为提供明确之用字指引,标准字样中不宜存有过多模棱两可的空间,故对于反映当代用字实况呈现之“并正”情形,仍应采“优先推荐”的态度,在“并正”字中尽可能地区分出不同层次。此即本文针对问题所提解决之道的基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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