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然
“你看你呀,这个假期都做了些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得都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一阵熟悉又刺耳的“狂轰滥炸”又在耳旁响起,早已不耐烦的我“嘭”的一声摔门而出,把父亲的背影连同唠叨一起关在了门外。我隔着房门冲他大吼:“你有本事,你来呀!”房门内外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与父亲的冷战开始了。
此后,父亲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回家忙家务。我们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从没有面对面交流,他留给我的总是忙碌的背影。冷战尚未结束,新学期却如期而至,我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又犯了愁:这些东西怎么搬到学校里呢?开口求他?我做不到!继续冷战?可这些东西咋办?我左挠挠,右晃晃,始终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无奈极了,只好先睡觉了。
转天清晨,我一起床就看到从不进厨房做饭的父亲,已在厨房灶台旁忙碌起来。他留给我的,依旧是那个背影,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我们默默地吃完早餐,逞强的我独自把行李搬到楼下。刚走出电梯,父亲就把汽车开到了楼门口,我麻利地钻进汽车里,担心这时再挨他一顿骂,只好闭眼假装睡觉。
车厢内的气氛很压抑,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不经意间瞥见父亲开车的背影———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在朝右边倾斜。我这才想起,他刚动过手术,腰部尚在恢复中。想到这儿,我的心像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下。
一个小时的车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汽车时走时停,终于到了学校。我长舒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可他没有一点儿马上离开的意思。停好车,他用左手拖着大口袋,右肩扛着行李,故作轻松地向宿舍走去。看着他吃力地爬上楼梯,身体还左右摇摆,我的心也跟着颤抖着。
放下行李,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那……那个……我来帮你铺一下床吧。”看着他手忙脚乱地铺床单、叠被子、套枕套,把床铺弄得一团糟,我本想说自己来,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床终于铺好了。看着面前这张满头大汗的脸,我的心仿佛又被針扎了一下,迅速收缩着。从那一刻起,我对父亲的抵触情绪慢慢消失了……
“小子,你要好好学习哈。”父亲临走时这句简单的鼓励,却胜过千言万语。我站在宿舍大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猛然发现他的背有些驼了。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身材总是那么高大挺拔,他一直就是我们家里威武的存在。不知何时,他的背已不似从前。我不住地眨眼睛,依旧没有挡住流淌的泪水。走出去很远的父亲转身看见我还站在原地,使劲儿摆了摆手,朝我大喊着“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等话语。我冲他使劲儿点了点头,便跑回了宿舍,因为我那一刻的“软弱”不想被父亲看见。我站在阳台的窗帘后,遥望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悄悄地说了声:“爸爸,我错了。”
以前读朱自清的《背影》,我不能完全理解作者父亲跨过栅栏买橘子的举动,也不明白他在文中倾注了对父亲的何种情感。如今的我重读《背影》时才明白,那背影是父亲渐渐老去的标志,是父亲那种无言、朴素却又厚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