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失败叫高谈阔论,一动不动

2021-01-02 14:29李松蔚
青年文摘(彩版) 2021年13期
关键词:很糟挂科二郎腿

李松蔚

“我知道現在应该复习,但就是不想开始,怎么办?”罗雷跷着二郎腿,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他的眼神写满真诚——真诚得过于轻松:“我这人太懒了。”我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坦然。”“懒吗?嗨,我一直就是这副德性!您想听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大学?高中?不对,从小学开始就有苗头了。”

我看着这个20多岁的研究生,他面临一场考试,却迟迟没有复习,但我怎么都看不出他在为这场考试而着急,他甚至有点神采飞扬,好像他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不幸。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评论家。

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人排队时插队,旁边的人阻拦他:“你为什么不排队?”插队的人一脸无辜:“当然是因为我没有素质。”明明是在谈自己的事,用的却是第三方的视角。像在评论别人的事一样。而现实生活中真有类似的荒诞——“ 你怎么不学习? ” “ 因为我懒。”可是你打算什么时间学习、学多少,明明都是你的选择。

我把这种感受反馈给罗雷。他的反应是:“您说得对!我这个人就这样,喜欢没完没了地给自己贴标签。”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当评论家。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讨论下去了。越讨论,值得讨论的话题就越多。而这些讨论本身就是在迎合他“自我评论”的习惯,逃避眼前的难题。

我问罗雷:“你会挂科吗?”他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突然停了一下:“如果现在就开始复习,应该不至于。但问题在于……”我打断他:“所以不会挂科的。”他还想说什么,我没有给他机会。我猜他想说的是:“问题在于自己还是很懒,怎么都没法开始……”然后要我陪他讲道理,想办法。但道理讲得再透彻,行动的责任还是只能落在他身上。

“反正你能应付考试,不如聊点别的。”我说。罗雷有点震惊,他大概没有想到,我竟然把应付考试的责任全放在他身上。他立刻改口:“但如果我一直不开始复习呢?我还是有可能挂科的。”

又来。这次我没有进入他的圈套。我说:“那我们可以聊聊挂科后怎么办,会影响你将来毕业吗?有没有补考的机会?”罗雷的脸涨红了:“这些我可以问教务,我来做心理咨询,主要是想……”

我知道,他主要是想评论,想对自己的个性、缺陷品头论足,再寻找改变的方法。他认定这些思考很重要,思考出一个结论,他就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但这是对心理咨询的误用,只是“谈”,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什么流派的心理咨询师,想带来有意义的结果,只能通过行动。跟他们谈“我”,不如请他们回到现在。

回到现实,朋友。现实就是你在高谈阔论的同时,坐在咨询室里一动不动。你以为自己正在通过头脑的运转解决问题,但坐在这里本身,就是在维持问题。

后来罗雷顺利通过了考试。再次找我做咨询的时候,已经是毕业前夕,他说自己的毕业论文写得很糟。我问他,现在正在写吗?他只是叹气,说就是很糟。我问写了还是没写,他说,很糟,写不写有什么区别。我问他,你只是想象它很糟?还是有了初稿确实看到它很糟?罗雷扭捏半天,说只写了个开头。他自己也笑了,因为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他。我说:“这样吧,你把初稿写出来给我看,让我看看究竟有多糟。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我们再评论。”

糟不糟是第二位,写没写才是第一位的。你原地不动,侃侃而谈,越谈越是迷失在抽象的海洋里:万一真的很糟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啊,怎么才能不那么糟……

打住!开始写吧!

罗雷一直没来找我,一直到毕业前。他说后来勉强凑出了一篇论文,确实很糟。他想让我看看有多糟,但没时间,因为要准备答辩。他也没空当评论家了:“嗨,毕业要忙的事可太多了!”

//摘自《环球人物》2021年第10期,本刊有删节,摄图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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