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微笑之光》中身体规训与反规训

赵 燕

（云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艾丽斯·沃克（Alice Walker，1944—）是美国黑人作家、诗人和社会活动家。《父亲的微笑之光》是她的第6 部小说，讲述的是父权社会下女性身体深受性别压迫的故事。国内外对该小说的研究重点集中在暴力主题、父权制主题、妇女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和叙事技巧5 方面，代表学者如Gerri Bates［1］134-137、韩旭［2］、Attar［3］28-37、毛凌滢［4］55-62、冯晓微［5］134-135。另外，还有学者运用了如酷儿理论、性别操演理论和福柯权力理论等新理论。不过，很少有学者运用福柯身体理论来研究该作品。

法国著名哲学家米歇尔·福柯（1926—1984）的身体理论源自尼采，后因梅洛庞蒂（2002）的研究而变得更为充实。福柯在《尼采·谱系学·历史学》（1971）中第一次提出身体的概念，并在《癫狂与文明》（1961）中首次探讨了身体与权力的关系。而后，福柯在《规训与惩罚》（1975）和《性史》（1976—1984）中指出，身体是权力运作的场所，身体要受到权力的规训和惩罚。20 世纪70 年代末，福柯开始寻求权利压迫下身体的反规训，强调身体主体性。正如他所言：“哪里有权利，哪里就有反抗。”［6］95本文将运用福柯身体理论研究父权下女性身体规训和反规训，探讨父权对女性身体的迫害性以及女性身体反规训途径和实现身份认同的意义。

一、麦格德琳娜身体的有形规训和反规训

黑人牧师鲁宾逊通过规范化裁决、检查以及监视规训手段，对大女儿麦格德琳娜身体行使绝对“所有权”，包括取名权、穿衣选择和性选择，其中暴力压制她性选择是最直观的身体有形规训。第一，父亲利用父权剥夺她的取名权，为了让她更符合父权社会里的女性气质，坚持叫她大名麦格德琳娜。第二，他使用“检查”的规训手段检查她的衣橱，并规范她的衣着，意图借助“白色长连衣裙、玛丽牌皮鞋、精致的方围巾”［7］19等服饰来束缚她的手脚，规训她成为男性文化喜爱的贵族小姐。第三，他监视大女儿的人际圈，禁止她和男性接触。在监视发现她与一位孟多部落青年马努列多偷情后，便用她男友送的“带银扣子的皮带”粗暴地抽打她，使其“浑身血痕斑斑”［7］26。

面对父权对她的身体规训，她暴饮暴食增胖，穿着奇怪的装束，坚持无性来反抗父权社会对女性的身体规训。在遭到父亲鞭打后，她觉得“我的生命该由我自己来主宰”［7］106。第一，她通过暴饮暴食增肥来偏离父权社会标准的女性气质。最后她因暴饮暴食而死，身体的死亡象征着父权运作的场所消失，一定意义上表明她身体反父权规训的胜利。第二，她通过夸张造型来颠覆父权文化有关女性气质的身体要求。她一头绿发，在身体上“强制性穿孔，并挂上了小链和十字架”［7］64。第三，被父亲鞭打后，她畏惧男性，对性失去兴趣，坚持无性来颠覆父权文化中异性恋的性秩序。总结来说，她用肥胖的身体、夸张的造型及无性的身体，反父权规训，彰显对自我身体的主导权。

二、波琳身体的有形规训和反规训

黑人波琳父权制家庭通过规范化裁决和监视手段对其身体进行有形规训。家境贫寒的波琳自小在父权家庭里成长，家人按照黑人妻子标准来规范她，教她顺从丈夫，如她母亲说：“结了婚的女人必须做丈夫想要她做的事。”［7］97福柯阐述了“全景敞视监狱”的结构：“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有一圈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8］29这样的机制形成“层级监视”的权力关系。而波琳的家庭便犹如父权制的全景敞视监狱，也是父权圆形监狱，她处于环形建筑的底层，她的身体被瞭望塔的监视者父亲、丈夫、母亲监视和规训，内化驯服她成为符合男权社会标准的妻子与女儿。

面对父权对她的身体规训，波琳通过身体抵制父权社会标准的女性气质以及坚持同性恋来颠覆父权社会性秩序来反父权规训。首先，波琳抵制标准女性气质，她强壮粗鲁，装束时髦，好色放荡，我行我素。同时她拒绝做父权社会下的生育机器、泄欲工具或家庭主妇。她读夜校考大学，参加海军服役，买下第一家餐馆，蜕变为成功的女老板，因思想经济独立而成为自己身体的主人。其次，异性恋是父权社会唯一的婚恋认知，而波琳选择同性恋反抗父权的性统治。波琳借助女性内部力量来颠覆父权制的男权思维，寻求平等自由的人际关系，重获新生。总结来说，波琳通过身体颠覆父权社会里的标准女性气质以及性秩序来实现身体自由。

三、苏珊娜身体的无形规训和反规训

鲁宾逊通过规范性裁决规训手段对小女儿苏珊娜身体进行无形的规训，她最典型、直接的表现便是遭受精神创伤。在父亲的身体规训下，苏珊娜如傀儡般扮演着符合男权社会标准的女性角色，“一副贵妇人的派头，举止得体，衣饰典雅，不失分寸”［7］119。苏珊娜偷看父亲因姐姐偷情而鞭打姐姐，直面父亲对姐姐爱情以及性生活的控制和惩罚，以及看到母亲在异性恋中失去自我，没有话语权，任由父亲性压迫和精神控制，认为父亲是“大怪兽”［7］22。由此她对异性产生恐惧，在父权无形规训中恐惧，在异性恋中失去自我，心灵受到重创，成年后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面对父权对她的身体规训，苏珊娜选择同性恋来反抗父权社会的性统治。自苏珊娜看到父亲对姐姐和母亲在异性恋中所受的身体规训和惩罚后，她恐惧在异性恋中失去自我，招致性控制和压迫，拒绝做男人的泄欲工具和生育机器。她反对男性对女性的“性所有权”，认为女人也“有权享有性高潮的自由”［7］121，从性生活中获得自由和欢愉。所以她选择与波琳、艾琳发展同性恋关系，她平等自愿选择了自我性身体，地位由客体转换成主体，获得自我认可，解放自我身体，摆脱了父权社会对其身体的性控制。她们的同性恋关系更多强调女性间的团结友爱，是抵抗父权的一种方式。总结来说，苏珊娜通过性选择方式来颠覆男性对女性的性统治，摆脱两性关系上的从属地位，恢复在性选择上的主体性，获得了身体解放和身份认同。

结语

本文重点关注《父亲微笑之光》中的黑人女性“身体”，结合福柯身体理论来探讨她们在男权社会下的身体有形和无形的规训，最后采取身体反规训途径对抗父权制压迫和实现身体解放与身份认同，可为研究非裔美国女性的身份认同主题提供新的研究视角。本文中论述的女性反父权身体规训精神，有利于激发女性身体的主体性，唤醒其自主意识与权利意识，减少家庭暴力等伤害，具有现实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