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
(广州南洋理工职业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925)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皇权不下县”,县下的村庄实行自治。乡贤治村,这种社会治理模式具有极低的社会成本和显著的效果,它凝聚了古人在乡村治理中的智慧和经验。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高度重视优良传统文化的治理功能,2015年、2016年和2017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要激发乡贤文化活力,塑造新时代农村文明风貌。2016年发布的“十三五规划”对新乡贤文化的培养提出发展基调,随后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进一步提出培育新乡贤文化,一是突出地缘文化优势;二是建设核心与时代精神相一致,发挥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的作用。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多地陆续实施了“乡贤回归”工程,通过在乡村设置理事会、参事会、评理堂等形式进行村内治理。虽然各地区的乡贤组织名称略有差异,但实际承担的主要职能大体相似,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地区有广东云浮,浙江上虞、缙云,重庆永川等地。新时代,乡村治理需注入新的发展活力,利用政策引导、乡村挖掘等多种形式呼唤新乡贤返回家乡参与乡村基层治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丰富和扩大农村治理主体,完善农村治理体系。
新乡贤回归是打破现有的农村治理瓶颈的新思路,不仅能满足农村最迫切的资金、技术、人才多样化的需求,而且新的治理模式必将给农村发展注入新活力。近年来,我国农村建设取得巨大成就,但农村有效治理的形势还不能过于乐观。
工业化、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加剧了城乡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拉大了城乡之间差异,大凡有理想、懂技术的年轻人,无一例外都去到城里。大批乡村精英流向城市就业生活,大批农民工外出务工谋生,很多村里留下的大都是老弱妇孺,乡村治理既缺少较高素质的村干部,也缺少“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高素质新型农民,因此,人员外流和人才缺失成为乡村治理面临的首要问题。
发展乡村经济是乡村治理的首要命题,目前看来,在农村地区缺乏致富渠道与产业支撑是农村经济发展的制约瓶颈,产业兴旺,乡村就兴旺。产业兴旺是乡村治理的基本支撑,可以为农业农村人口提供稳定的、可持续的就业岗位和就业机会[1]。
一方面,村民的村落共同体意识薄弱,表现在对乡村认同感淡薄,不愿参与村内公共事物的管理,缺乏主人翁意识,村民间的共同情感纽带逐渐缺失;另一方面,公共精神要求的社会资本存量不足使乡村文化呈现“碎片化”,传统文化教化功能衰弱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封建意识、攀比之风,人与人之间也从邻里和睦、互帮互助变为自私利己,乡村的传统秩序岌岌可危。
农村的现代化发展道路急切需要新的突破口和新力量去打破当前的瓶颈。新乡贤作为这场治理变革中的新力量,生于斯、长于斯的地缘优势决定了其推行治理工作更加顺畅,对于村民来讲,乡贤不仅是熟人,而且是具有亲情关系和血缘纽带的自己人,这些多重关系组成了农村社会人际交往方式和农村政治生态。新乡贤可以使传统的农村与现代社会更好地结合起来,成为改善农村治理机制和促进农村治理现代化的有效推动者。何斯路村的改变与发展,就是一个明证。
何斯路村位于浙江义乌西北方的郊区,距离义乌市区不到20公里的距离,该村总面积为3.7平方公里,小小的村落约有近千名常驻人口。2008年以前,何斯路村与外界往来很少,村内没有能帮助村民脱贫致富的村企,生活环境差。村内老龄化明显,劳动力不足,世代居住的村庄日渐沦落为空心村。村内基础设施落后,乡村传统文化无法得到有效的传承和保护,民风粗鄙,传统的农村社会正面临瓦解的困境。
何斯路村的发展蜕变是以2008年何允辉返回家乡为节点。何允辉出生在这个贫困的乡村,有着与这个村落中多数农民相似的生活,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打拼多年积累了一定的从商经验,跻身成功人士的行列,但他始终关注着养育他的家乡的变化。2008年,何允辉将其经营的公司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带着打拼积蓄回到家乡,参与家乡建设。他懂得发现乡村资源的价值,并且找到实现其价值的路径,使乡村走上自我振兴之路。
与外来者不同,地缘与血缘的优势决定了新乡贤对于建设自家乡村的情怀和参与度更高,因此有效利用新乡贤这一治理主体是目前突破农村发展瓶颈的有效举措。2008年,以何允辉为首的新村委组织全体村民召开了第一次乡贤会议,其目的在于将近年来从村中走出的企业家、个体户、学者再度请回农村,将这些在各自领域小有成就的人才集中在一起,共同谋划家园发展蓝图。大家纷纷出谋划策,不仅集中了大家的智慧,也凝聚了力量,凸显了村民的主人翁地位[2]。此后,新乡贤成为乡村建设的重要力量,许多离退后的知识分子自愿回到乡村,联合成立了老年大学,村老年协会,在不同的教育岗位上继续普及和传播文化知识,潜移默化地提升村民的文化素质、认知能力、品德操守。
乡村振兴靠产业,而产业启动需要资金。因此,资金与产业项目,是乡村振兴的关键环节,何允辉在这两方面都做到了。2008年何允辉回到家乡,他将在外积攒的资金与从商经验与村民分享,利用当地的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打造了集花卉种植、观赏、旅游于一体的薰衣草产业园,同时致力于将生态农业做成以薰衣草种植为基础的全套产业链,对于薰衣草从种植到观赏,再到以薰衣草为衍生产业的相关产品加工、辅料再生产等一体化产业。经过3年的不懈努力,当地的龙溪香谷薰衣草产业园声名鹊起,何斯路村改头换面变成如今远近闻名的生态观光村,村内的主导观光农业每年都会吸引大量的游客前来观赏消费,产业链的健全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机会为村内闲置的劳动力提供,甚至还会吸引部分外村劳动力前来务工,极大地促进了乡村发展。
在城市化的影响下,传统的乡村社会正在逐渐消融,城市卷入了工业文明的洪流中,飞速的向现代文明转变,相对保守封闭的农村还沿用着传统农业文明进行生产活动,最终被现代文化所覆盖,农村传统文化正走向衰败和没落。作为乡村振兴的典范,何斯路村既实现了产业的升级和文明优化,又继承发扬了本村传统文化。
2.3.1 首创“功德银行”,强化村民的道德行为
为重塑文明村风,何允辉仿照欧洲的时间银行,于2008年发起了功德银行。“功德银行”采用赋分制的方式,具体做法是,经过志愿者的核实,他们会以积分的方式将好人和好事存入功德银行。它们将在一季度结算,并在下一季度公布,单位时间内,得分较高者会有一定的奖励,并在全村进行通报表扬。“功德银行”鼓励村民把自己的功德存入“银行”,在全村倡导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风气,形成文明、互助、礼让、共享的新风尚。
2.3.2 深化乡风文明建设,凝聚乡村精神
村落的持续发展是治理能力的代代传承,而加强教育与学习是最有效的手段。2008年以后,每年寒暑假,村里都会选送一批孩子赴北上广等城市参与学习培训。此外,何斯路村还开设了“晨读班”,学习内容是一讲、二学、三做、四练、五唱,更精细一点地具体到:讲政治、国家大事、村规民约;学礼仪、文明用语;做好人好事;练太极拳;唱何斯路村村歌。何斯路村意识到农村文化才是整个乡村得以健全发展的灵魂,没有文化底蕴的乡村无从谈起经济发展。从何斯路村一系列治理来看,民俗文化、生态文化、功德银行、百万育才计划等载体形式,从多方面提升了村内的整体文化氛围,并播洒到何斯路村的各个角落、影响每位村民,文化的滋养和道德的涵育逐渐内化为村民自觉。
何斯路村乡贤治村的实践证实现阶段的农村必须从外部引进人才搞活农村经济,这也是目前可推广的治理手段,新乡贤回归建设家乡的行为能有效地缓解人才流失、产业空心化、乡村文化道德教化功能弱化等诸多乡村治理困局,因此,要创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善治之路,必须创新支持“新乡贤”,出台保障有力的政策措施,寻求多方利益共同点,构建新的基层治理体系,以提高乡村社会治理能力和综合治理水平[3]。
新乡贤能够参与农村治理行为的本质还是村民在多年地缘相处基础上融合的具有地区特色的文化归属和认同,在村民中普遍默认并服从的权威。新乡贤对乡村建设提出的一系列工作思路本质上是以权威视角在对服从和认可的民众进行公共管理,同时,与被治理群体之间又具有割舍不断的血缘甚至地缘情感关系。这也是新乡贤以能力为底牌、以情感为纽带的农村治理基础。建立新乡贤的自我认同和公众认同,应成为其参与乡村治理的核心关键和必然要求。
3.1.1 从政策层面确立新乡贤的合法身份
引进人才的关键在于如何对其在政策层面进行相关身份和职责的完善,地方政府对此必须出台配套完善的法规并且肯定新乡贤在治理农村中的重要作用。地方政府应当组织学习相关知识,积极引导,消除误解和障碍,并为他们搭建参与乡村治理和协助政府工作的平台。
3.1.2 从舆论层面形成示范带头作用
多组织学习新乡贤典范的课程,通过村民喜闻乐见的方式对新乡贤的嘉言懿行、模范事迹宣传弘扬,借助新媒体平台宣传影响力并用好道德讲座、主题演讲、文化墙等传统方式,唤起公众对新乡贤的认可,为乡贤助力乡村治理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
要想吸引新乡贤回乡参与建设,首要一点是解决乡贤回村后的工作安排,缓解其从城市转为乡村居住后的相关生活不适,确保乡贤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乡村治理建设工作中,地方政府要及时掌握新乡贤任职后工作状态,多与村民进行思想交流,才能让治理活动真正落到实处。对此,应当从以下两点进行完善。
3.2.1 明确新乡贤及相关组织的权责内容
对于新乡贤扎根乡村治理工作要确立合法的身份作为参与凭证,这种身份的确立来源于地区党委、政府对其身份的合法认可,通过颁布书面文件的形式对新乡贤的乡村治理责任与权利与治理领域进行界定,突出其治理补充和引导延伸的角色。由此形成党组织、政府部分领导与监督,乡贤辅助治理的基本制度架构。该体制的优势在于杜绝新乡贤滥权越权情况发生,使他们在自身职责范围内发挥治理效用。
3.2.2 建立并完善新乡贤流动的双向保障机制
打破新乡贤从城入村带来的权益限制,地方政府要从政策和制度层面,尽可能给予新乡贤入村更多的生产生活便利,发掘其未来职业发展潜力。首先,维护和保障新乡贤的生活条件,在符合法律规范与制度允许的前提下,完善医保、教育、住房等相关的配套设施,配合地方政府相关的人才引进优惠政策从根本上解决人才回乡难的问题。其次,对留乡乡贤的家属要及时地沟通和安抚,对在外乡贤要及时进行家乡建设信息传达展示工作,激发他们对于家乡发展的自豪感,以及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的使命感。最后,联合土地、财政等各政府部门进行创业政策辅助,例如针对创业用地可以精简审批流程,开辟绿色通道,对于创业资金的缺口部分由地方财政给予贷款和税收优惠等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刺激新乡贤回乡创业发展的信心,进而推动农村产业的进一步优化。
3.2.3 设置更高层次的人生价值激励制度
针对典型的、有突出表现的新乡贤需要用更高层次的激励刺激其实现社会价值,例如,将其事迹和嘉奖称号与区域内血缘宗谱结合起来,将有重大治理贡献的新乡贤记录在册以供后世了解。表现优秀的乡贤可破例申请担任“村官”、乡长助理等新乡贤奖励制度。通过广泛的、多元化的信息传播渠道让外界也了解到新乡贤在助力家乡发展中展现的乐于奉献、甘于吃苦、回馈乡邻的优秀品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新乡贤积极参与治理工作的自我价值升华和成果尊重。
培育发展新乡贤群体,从多个维度逐步加大新乡贤在推动乡村发展、引导其生产生活步入正轨的影响程度。这离不开多样化平台载体的搭建与配套机制的完善。在不断创新的社区公共空间中,多元主体能和谐共存,将乡村治理推向新的发展水平。
3.3.1 搭建参与治理的多样化平台载体
为了全面突出新乡贤能力、充分发挥人才优势、确保参与治理工作分配的高效性,紧跟党委和政府领导,切合乡村现状和治理难点,参照新乡贤综合条件进行整合分配。一是根据人才的擅长能力优势和拥有资源要素将其进行组织划分,既能保证新乡贤充分发挥自身所长,能有效整合附带资源进行生产要素补充。二是通过搭建多种信息交互平台增强新乡贤在乡村治理各方面的参与度。例如设立乡贤创业园区、各类公益项目、项目创意顾问、商业论坛等平台为载体,帮助新乡贤精准地对接到具体的产业项目中,同时也加深了新乡贤与村民良好的互信互利关系。
3.3.2 完善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运行机制
充分发掘新乡贤拥有的资源优势,改进升级乡村治理基本框架,完善健全新乡贤参与农村工作民主法制机制。一是建立新乡贤参与机制。要根据村庄的情况和新乡贤的具体能力,完善相应的配套制度,对其参事的范围、准则、应用模式等进行明确规定,使其在参事过程中有章程可依,确保乡贤组织能可持续、规范地长远运作。二是完善村务管理决策机制。新乡贤作为体制外部人员参与村务管理,本质上是承载着村民的致富诉求和振兴家乡的美好愿景进行的管理活动,因此新乡贤在参与村务决策时要充分发挥监督村务功能,在重大的村务表决会议上赋予其参会和表决资格,切实维护村集体和广大村民利益。三是建立村民自治机制。加深新乡贤与地方宗族在资源、人员利用等方面的治理参与度,对内管理层面要围绕“村两委”的主要治理思路开展,联动区域内多种组织共同参与治理,充分发挥地方组织的能动性,建立村民与新乡贤的友好协商关系。四是完善村务监督机制。新乡贤不属于体制内部的管理层,因此对乡村治理的参与更加谨慎,严格做好不同工作开展阶段的监督工作,避免决策独断、监督缺失的漏洞存在。
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社会的兴衰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乡村振兴战略给广大乡村带来发展的机遇,也为新乡贤扎根农村、参与治理农村提供政策导向。本文通过分析新乡贤回归参与农村治理的现实逻辑并结合具体实践,提出一系列措施为新乡贤的回归提供保障,以期形成多元治理主体共同参与的乡村治理新体系,提升乡村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让乡村成为“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美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