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央视推出的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和河南卫视春晚的舞蹈《唐宫夜宴》被“自来水”不吝啬点赞和转发,在年节期间掀起一波传统文化的传播热潮,也为视听创作和传统文化传承发展提供了路径启示。
得到青年群体的共鸣与认可,一直是当代文化工作者的创作命题。这些节目在进行形态创意和主题设置时,都瞄准了当代主流观众尤其是青年群体的需求。它们充分运用年轻人喜闻乐见的萌、趣、情、识营造共情体验和艺术共鸣,并创新舞台表现手段,将传统元素与当代视角相结合,从而呼应了当代年轻人关心的情感话题和美学话题。《典籍里的中国》舞台上,伏生对于妻子的怀念和对战火逃生的追忆,不仅是简单的史实描述,还可以感受到试图联通古今情感与价值观表达的努力。当这些视听内容得到青年群体的喜爱和认可后,他们会主动分享与点赞,为传统文化注入传播能量。
《唐宫夜宴》的惊艳和“伏生护书”的动情,离不开技术的支撑。多场景变换和舞美设计等舞台创新,以及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数字“黑科技”,让古今对话成为可能,让“戏剧+影视化”的表现方法有了物质基础,也让时空的穿透力变得真实可感。短视频和社交平台等传播领域的新技术也推动着精品节目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度在当下的社会场域中迅速传播并维持热度。
我们可以看到,大屏和小屏的融合与互动,让各自的优势得以充分发挥:短视频成为“出圈”的胜负手,传统电视节目中需要针对短视频专门设计动情点和传播点;而长视频则具有完整的知识信息和多元的表达空间,适合集体观看。主动拥抱技术变革,将新技术纳入创意视野,是文化创新的必由之路。
近年来,网络平台高频度推出各类综艺,且风头一直不减,对传统媒体来说确实构成不小的压力。值得欣慰的是,传统媒体也不乏让观众眼前一亮的精品力作。精品视听内容正是传统主流媒体转型为新型主流媒体的重要凭借。事实说明,新的传播技术和新的传播平台可以拉平起跑线,平衡不同机构之间的既有优劣势。只要积极进取、锐意创新,把握文化传承发展的转化规律,那么,传统媒体就仍有机会在移动互联网的新舞台上大放异彩。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梁君健/《光明日报》2021-02-18)
进入2月份,《多伦多星报》《多伦多太阳报》《国家邮报》等加拿大媒体发起了一场“消失的头条”运动,以“开天窗”的方式,呼吁政府能够干预新媒体的不当竞争。这些报人疾呼:“当脸书或谷歌剽窃媒体内容并将其收入囊中时,我们并没有得到报酬。”
近些年,在新媒体的强劲竞争下,传统报业日渐式微。据预测,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1年美国将有一半的报纸会失去市场。尽管造成报纸消失的因素复杂多样,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新媒体平台一直对传统报业进行零成本的版权侵犯。
新闻的采编过程凝聚着智慧劳动、依赖着媒体的投入,新闻作品属于版权保护的范围。新媒体在使用报纸内容时,不但漠视报纸的合理诉求,还动辄反驳,“平台为报纸带来了有价值的流量,使他们与全世界的新读者建立联系”。
正是在此理念下,谷歌等平台大肆聚合传统媒体的新闻信息,同时进行精准的广告推送,几乎在做着零成本的生意。如果听之任之,必将造成媒体内容生产的格局失衡,让内容生产者陷入“越生产越亏本”的循环中。到头来,徒留一众强势平台,又有何用?因此,保护报业版权的意义不仅在于尊重记者编辑的劳动,更关系到媒体产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虽然此次引发关注的是加拿大报业,但类似情况在我国也屡见不鲜。“开天窗”也非常用之策,究竟该如何保护版权?
首先需要报社版权意识的觉醒。事实证明,当缺少版权保护这一前提条件时,“广泛传播—扩大影响力—增加广告收益”的逻辑链条便断裂了。新媒体平台截留了报纸最有价值的内容,也获得了更多的用户和更多的广告投放,报纸纯粹成为新媒体平台的免费内容生产者。
其次,法律法规也要进一步完善。目前,无论是《著作权法》,还是部门规章或规范性文件,依然有一些模糊的规定尚未得到明晰说明,如网络转载的法律边界与救济问题。欧洲的《数字化单一市场版权指令》强调,互联网平台转载内容时需向版权人支付费用。就谷歌、脸书、推特等平台来说,即便只是展示了媒体报道的标题、摘要、链接,也要支付“链接税”。虽然国情不同,但这些规定对于我们不乏借鉴意义。
与此同时,我们可以积极运用技术保护手段,区块链就不失为一个重要工具。比如,利用区块链的安全机制、加密货币和智能合约技术,报业版权内容的全生命周期可追溯、可查验,真正实现了版权内容的自动登记、自动验权、自动获权、自动结算、自动备案,构建了一个去中心化的、可信的、可追溯的数字版权内容流通生态。2020年4月,阿里巴巴公司的反侵权盗版核心技术“隐形视频水印”,通过了好莱坞权威测试公司的认证,正被视作抵抗多媒体盗版的“最后一道防线”。可见,技术带来了很大的想象空间,值得我们去探索、发现和运用。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与社会研究中心副主任聂书江/北京日报客户端2021-02-09 )
近期,《赛博朋克2077》逐渐跨越游戏圈,成为一种社会级的文化现象。《赛博朋克2077》展现了“一个先进技术既成为人类的救星、也是加在人类身上的诅咒的世界”。其如此“出圈”的背后,包含了数字时代人们对未知的人-机文明的想象。
新的人-机关系或许会使今天以人为主导的信息文明演化为人与机器共同作用下的“人-机文明”,这种新文明既可能延续与丰富人类文明,又可能在一些方面偏离人类文明的既有轨道,这些偏离也可能酝酿出风险。技术将为人、机器以及文明的发展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
人-机文明下不确定性的激增,是由于机器智能这个新的变量的引入。人们越想探究机器可以被开掘的潜力,特别是越想让机器向人靠拢,就会越多承受这种探索带来的不确定性。
今天的机器不仅在智能上向人接近,在情感上也在模仿人,可以预见,机器的“拟人度”会越来越高,尤其对“机器人”而言。一个直接结果是模拟人-人交流的人-机交流将越来越普遍,在这样的人机交流中,机器被当作交流对象而不是传播中介。
机器拟人度的提高看上去有助于增加人与机器之间的情感共通的可能,但这样的人机交流实质上仍是以人为中心的,人从机器那里索求关注与安慰,机器是人的被动的服务者。习惯了在人机交流中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或许会在人与人的交流中,也沿袭人机交流的模式与思维,将他人也当作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机器。
反过来,未来人机交流的盛行,也会意味着,人在机器眼里也是一种物化的对象,在今天的一些护理机器人的应用中,已经出现了这一问题。因此,机器的拟人度的提升,是使世界变得更为人性化,还是可能走向其反面——使得世界变得更机器化,这个问题并不像我们期待的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适用于人类的权利、地位与规范等,是否可以同样适用于机器人或其他智能机器?虽然在这一问题上同样存在争论,但赋予机器人及其他智能机器相应权利的呼声在与日俱增。与权利类似,机器能否具有像人一样的主体地位,在伦理领域、法律、哲学等领域,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这些领域的讨论都存在三类代表性取向:一类坚决否认机器的主体地位;第二类认为未来的强人工智能可能或应该获得像人一样的主体地位;第三类则认为机器能获得某种拟主体地位,但人的主导性不可动摇。显然,这样的分歧还会持续。
当然,认为应该赋予机器相应权利与主体地位的人,也是抱着对机器责任的期待。但今天的讨论,都只是代表人们的愿望,这些愿望是否可以通过相应技术真正加载到机器身上?具有智能的机器,是否会脱离人为它们设定的轨道?未来技术发展中的变数,技术的创造者、垄断者与经济权力之间的博弈,使我们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把握。
一个最大的不确定性恐怕是,人工智能如果有一天发展到超出人类智慧,成为超级智能,它将给人类带来什么。有些学者断言:超级人工智能的存在升级实际上是人类的自我否定和自我了断,这意味着人类在世界存在系统中失去了地位,人类不再重要,历史将失去意义,人类文明将成为遗迹。
那么,人类是否会因此从现在开始放弃智能机器的开发,以消除未来的不确定性?或许并不能,无论是习惯性的自信、对技术潜力本身的好奇、挑战人类极限的冲动,或是商业利益的驱动,人类恐怕都难以在看到一种新可能时停下脚步。这样一种探险也并非没有意义,它会推动人类对于某些稳定常态的反思,也可以让人类在试探新边界时审视现有边界的意义。当然,这样的探险需要一定的警戒与约束机制。
但今天的探险者与警戒者可能还存在着较大程度上的割裂——对机器能力的拓展努力来自自然科学领域,而讨论、警示机器的社会影响的学者,大多来自人文社科领域,他们的主张虽然表达了个人的态度、立场,但至少在目前,还很难影响到实践进程。
在面向人机文明的未来制度设计中,也需要酝酿更好的机制,让技术领域之外的声音,更多传递给技术的控制者、决策者。同时,关于人机文明的走向的讨论,也不应只是专家们的闭门思考,而是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公共话题,进入更广泛的公众视野,只有普通人开始面向机器的挑战,思考人的本质与核心价值所在,明了未来应该坚持的价值方向,他们才可能成为人机文明中更积极的创造主体。
回望人机文明的出发点,我们看到的初衷是,人试图通过基于机器的新创造来克服人类机能的弱点,随着技术的发展,这一目标已经不那么遥不可及。但克服这些弱点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代价的付出是否值得?人与机器的互动与协同,究竟是拓展了人类的疆域还是会让人类本来的地盘失守?虽然现在我们不会有答案,但我们的行动会决定未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