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的葬礼

2021-01-01 21:24王悦微
青年文摘(彩版) 2021年21期
关键词:安宁墓地点儿

王悦微

冬天好冷,我缩着脖子往办公室走。林老师叫住我:“捡到一只鸟,你要养不?”

我接过来一看,还蛮漂亮的呢,黄绿色的羽毛,尖尖的嘴,眼睛又黑又亮,就是精神不振,小脑袋一直歪着。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往办公室走,路上遇到几个女孩子,看见我手里的鸟,她们又惊又喜,簇拥着我走。

小鸟被安置在窗台上,孩子们找来些布条给它做了个简易的栖身处,希望冬天的阳光能温暖这个小小的身体。可是不管孩子的目光如何热切,小鸟的眼睛还是慢慢闭上了。

我摸了摸它的身子,说:“不行了,它已经死了。”

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小柔说:“不行,我要哭了,小鸟太可怜了。”

我又说:“咱们去操场上把它埋了吧。”

他们顿时又欢呼起来:“好呀!好呀!”

我们前呼后拥地往操场走去,诗人宇还跑到门卫师傅那里借来了一把铲子。学校角落里种了不少柏树,树荫覆地,四季常青,树下泥土松软,是个安葬小鸟的好地方。孩子们郑重地把小鸟放在纸盒子里,给它盖上餐巾纸,然后围成一圈,低下头来开始为小鸟祈祷。

祈祷结束以后,我问蔚蔚:“你刚才在心里怎么说的?”

她害羞地笑了笑,说:“我祝愿它下辈子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孩,快快乐乐地长大。”

坑挖好了,该把小鸟放进去了。女孩子们恋恋不舍地跟小鸟说再见,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小身子。男孩子们一把一把地往坑里填着土。坑被填上后,诗人宇还跳上去踩了几脚,潇潇叫起来:“轻点儿轻点儿!别踩痛小鸟!”

孩子们又围着小鸟的坟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相互挤着挨着,说笑着,慢慢走回教室去了。

那只小鸟被葬下以后,我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上课,收作业,批改,每天忙忙碌碌的,哪儿还有心思记挂那么多。

一天中午,我正在教室里埋头批改作业,潇潇跑过来生气地告状:“王老师,我和小湘摘了些果子去祭拜小鸟,发现有人把它挖出来了!”

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女孩子细致的小心思令人动容,潇潇经常在空闲的时候去看望那只小鸟,为它摘花,陪它说会儿话。

语文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和学生们说起了这件事。“小鸟被挖出来,”我说,“其实我更相信那个同学不是出于恶意,他只是好奇,想看看小鸟变成了什么样子。”

教室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安静地看着我。那些年轻的、明亮的眼睛讓我突然很感动,这些眼睛里流动着善良。

我打开李娟的那本《羊道》,给孩子们读了一段话:“当汽车经过穆斯林墓地时,不管是什么样的哈族司机,不管老的少的,不管是严肃踏实、爱听阿肯弹唱的中年人,还是染了红毛、整天沉浸在震天吼的摇滚音乐中的小青年,都会郑重地关闭音乐,等完全经过墓地后才重新打开。关掉又打开,也就几十秒时间,我从没见过一次被含糊过去的。敬重先人,敬畏灵魂的话,心灵的洪水再怎么肆虐也不会决堤……”

我合上书,问学生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读这段话吗?”

一个小个子男生站起来,说:“你想告诉我们,不应该去挖小鸟的坟墓,因为它已经死去了,它要获得安宁。”

“是的,”我对他点头,“让死去的灵魂获得安宁,哪怕是对待一只小鸟。”

我没有追查是谁挖出了那只鸟,更没批评。儿童是天真的、单纯的,有时也会因为这天真和单纯做出残忍的傻事来,只要告诉他们应该向善,他们就一定会朝着善的方向去成长。

李金锋//摘自《孩子,我完全相信》,中信出版社,王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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