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的表征创新与旅游活化研究

2020-12-31 01:33孙振杰石佳玉
河北经贸大学学报(综合版) 2020年4期
关键词:明长城张家口长城

孙振杰,石佳玉

(河北经贸大学 旅游学院,河北 石家庄050061)

长城自古有拱卫京畿、守护边防之用,是封建时期维护国家统治与边境稳定的重要军事工程。 河北省境内现存明长城建筑形制丰富多样,在历代长城中,明长城防御设施、工程技术最为先进。 张家口是我省长城分布最广泛的地区,境内历代长城叠压、绵延1 470 余公里,占全省长城长度的三分之二、全国长城总长的六分之一;其中明长城占近一半,深刻记载着明清时期北方边防、商贸历史的发展,是宝贵的物质文化遗产与精神财富。 在当前文旅融合成为行业新时尚、数字经济实现科技赋能的背景下,推动“古长城”与“新趋势”对话,需要深入提取长城文化符号、升华精神内涵,实现多元文化的表征创新,促进张家口明长城的旅游活化与沿线全产业链的融合升级,将长城文化旅游打造成张家口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又一引擎。

一、相关理论与研究综述

表征(representation),表现为一个符号、象征,或是一个意象、图像,呈现在眼前或者心上的一个过程[1],“表征”意指实践,但又不是客观世界的单纯反映,而是一种文化建构[2],其外延和内涵的阐释都最终指向文化表征。 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基于结构主义和文化主义的范式危机,主张文化研究范式的“葛兰西转向”,提出“接合理论”,并对表征理论进行了提升,其建构的文化表征理论来源于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主要强调语言的表征过程。霍尔认为“表征是通过语言生产意义”[3],在整个意义生产过程中包含两个表征系统,一个是概念化,即由世间万物向头脑中概念或“心理表象”转化的过程,该阶段也是理解世界的基础;另一个是语言表征化,即用语言再现概念系统的过程,则是意义建构的关键[4];总体看来是一个从具体到抽象再到具体的再现过程。 关于霍尔文化表征理论的发展演进、具体内容、研究价值等方面,邹威华(2013)[5]、张谡(2018)[4]两位学者从语言学、传播学、符号学等角度进行了较为充分的解释与评价。

从旅游角度看待文化表征理论,表征的载体已不局限于语言形式。 旅游活动中呈现出的文字、声音、行为、视觉形象等符号,构建起象征符号体系,在承载生产意义,并向旅游者传递的过程中发挥着综合性作用。 关于文化的表征创新,一些学者进行了尝试:曾莉、唐雪琼(2018)以白族农民画切入,阐释了云南双廊村民从传统村落景观变化衍生出的“乡愁”心理,并进一步体现到画作这种视觉形象符号的转化过程[6]。 王谦(2016)基于北京政治地位与文化传统的变迁,讨论了其城市空间形态、结构等地理符号的表征意义[7]。 周尚意等(2010)对北京前门—大栅栏商业区景观改造前后的文化表征差异进行了对比,指出在文化符号的选择上应保持地方“原真性”[8]。 从总体上看,旅游范围内的文化表征创新,对表征的载体进行了类型上的扩充,但又从内涵上将其框定于现实存在、可观可感的符号当中。

关于长城文化遗产的研究,李大伟(2015)对长城形态的认知演变进行了梳理,还原其历史本相,即长城的修筑并不局限于单一文明,且兼具御外控内的功能,防御对象依政局而变;对长城概念的认定不应局限于单纯的自然地理界线,而应从其承载的社会背景出发,透过符号化的现象认识价值本质,为保护和传承奠定基础[9]。 王长松、张然(2020)通过文化遗产阐释帮助认识和理解明长城内涵与价值,具象化保护与传承,丰富规范实践活动[10]。 具体到文旅融合与长城文化旅游发展中,张朝枝等(2020)系统指出文旅融合需经历三层次:首先从根本上建构集体记忆与身份认同,同时科技带动创新展陈与解说系统,增强文化的展示性与可参观性,最终落实到利用不同模式实现文化旅游产业化[11]。 景俊美(2019)设计构建了北京长城文化遗产廊道,以优质资源连接带状区域并突出重点,在文化解说系统中引入VR、AR 等新媒介形态,结合利用声光电技术实现对历史、民俗文化整体有效的展示再现[12]。 现阶段关于张家口地区明长城的研究数量较少,且多围绕长城本体、沿线贸易发展等建筑学、历史学角度展开,站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角度来看,挖掘沿线文化内涵并推动旅游活化研究的展开具有重要价值。

二、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的概念化提取

(一)张家口明长城遗址分布

张家口的明长城在区域分布上较为广泛,历史上分属宣府镇、昌镇、真保镇管辖。 外长城主要指宣府镇长城,经北京延庆进入赤城县界,西北行至独石口外,又沿沽源、赤城交界和赤城、崇礼交界向西南转南方向延伸至大尖山。 长城转西行,沿崇礼、宣化交界,过张家口市区境内,经大境门,抵万全、张北交界处的黄花梁,长城自此沿用赵北长城旧基入内蒙古兴和、山西省天镇交界处。 内长城由北京八达岭向西南入怀来县、北京门头沟区与张家口涿鹿县交界处的东灵山,向南经涿鹿的马水口延伸入保定市界[13](见图1)①。

(二)明长城文化的内涵特色

张家口的城市演变及发展与长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明代张珍于北城墙开筑小口,“张家口”由此得名;小境门、大境门的开设,进一步促进了城关内外的经济文化交流;民国时期的称谓“张垣”不仅突出了其省会地位,更将长城的文化内涵烙印在城市记忆之中。 明长城的文化内涵深刻贯穿张家口的历史,并极大地丰富融合了沿线民族、商贸、红色等文化,共同构筑了极具特色的明长城文化地理空间。 以下在广义的“明长城文化”语境下,对其内容进行提炼。

图1 张家口明长城遗址分布

1. 长城文化。 狭义的长城文化主要包含了明长城功能与地位的演进及其象征意义。 张家口作为明代北方重要的军城,主要为国防需要、防止蒙古人南侵而建立,长城及其众多的城、堡、墩和台,以及都司卫所等军事建制机构,是守护直隶地区进行军事防御的重要依托。 宣府镇建立较早,又处于军事防御体系的中央,中西路长城是京师的第一道北方防线[14];其中,张家口堡西北连德胜口和野狐岭口,扼守宣府镇西部大门,在明代边关隘口军事重要性中属于“极冲要”,且建于河边高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有利于扼守要道河口[15],战略地位不言而喻。从地理位置上看,张家口外接蒙古、内通中原,是汉蒙乃至中俄贸易的交通要道。 伴随着“隆庆和议”、明政府对蒙政策调整,双方休战开始贸易互市,民族交流逐渐繁荣,张家口堡成为这一时期经贸往来的主要场所。 到了清代内外蒙古统一、多民族国家建立,明长城沿线上大境门的开通更是促进了张库大道贸易的繁荣,来远堡与张家口堡也相向发展形成市区。 从战争到和平的演进,长城的军事功能逐渐转变为经济与文化交流的象征,见证了张家口地区政治、经济、社会、民族文化的发展。

纵观张家口明长城历史地位与作用的演变,其兼具“战争”与“和平”双重历史意义,是重要的军事防御设施,同时也是商贸往来、民族文化交流的通道,繁荣与血泪在此凝结,构建起独特的长城文化。长城记载的不仅仅是不同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一个文明的变迁、演进与传播;勤劳勇敢、民族团结、爱好和平的长城精神更是中华民族精神的缩影。 放眼今朝,长城作为珍贵的文化遗产,其承载的历史时刻启迪着后人应站在更加多元开放的视角来看待,借助长城文化旅游发展的契机,最大程度地还原历史,深刻展现与传承长城文化和民族精神。

2. 民族文化。 早在史前涿鹿之战之际,黄帝大败蚩尤统一了华夏民族,便在张家口埋下了民族融合的种子。 蒙古高原与华北平原过渡地带的明长城沿线,自古便是北方各少数民族的游牧文化与传统农耕文化碰撞交融的地方;随着长城各关口门堡的开放、经济管制的松动,加之一些历史事件的驱动,汉满蒙回等民族在此集聚发展。

清军入主中原后,驻守边关的满族将士及亲眷在此形成了聚集区,满族文化逐渐滋长于这片土地上。 历史上“走西口”时期,晋陕百姓一路向西经杀虎口、一路向东经张家口赤城县独石口出关,进入内外蒙古乃至俄罗斯经商谋生:此时已不局限于长城内外的贸易互市,移民浪潮进一步打通了中原腹地与蒙古草原的经济通道,推动了汉蒙文化的碰撞与融合。 其间还诞生了蛮汉调、二人台等蒙汉两族传统音乐相融合的新兴艺术表现形式,民族间认同感大大增强。 此外,张库大道上的商贸活动持续发展,吸引了大量善于经营的回族居民来此定居,长城沿线多民族的文化交流更加兴盛。

3. 商贸文化。 自隆庆和议后,汉蒙双方开始贸易互市,商品交易以茶叶、马匹、布匹、手工业品等为主,互市场所主要依托于长城沿线的重要关城及军事营堡[16],昔日战火纷飞的长城关口呈现出人流物流集中、商贸往来的繁盛景象。 互市又分为官市和民市,民市环境较为轻松,而汉蒙双方政府对官市的日期、数量、价格、税额等方面有着严格的市场管理,且交易被限定在边墙之外的瓮城之内,并有士兵驻扎监督交易过程[17],保证了张家口长城边境贸易的有序开展。

到了清代,长城一带的边口贸易不再设防,贸易互市更加开放,张家口发展成为北方重要商埠,牲畜、皮毛等商品经此转运集散。 大境门的开筑将商贸路线沿张库大道向更远的俄罗斯恰克图地区延展,加之京张铁路的开通极大促进了交通发展,张库大道成为张家口长城沿线茶马互市及连接长城内外边口、边堡贸易,乃至中蒙、中俄经济的重要商道。

4. 红色文化。 1939—1945 年,侵华日军为切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与人民群众的联系,在山海关以西的九门口至赤城独石口老丈坝的长城沿线一带进行扫荡、实行“三光”政策,建立起“千里无人区”,并强迫附近群众集中劳动,对其进行严密监视、迫害与肆意屠杀,制造多起惨案。 面对日军暴行,当地军民顽强斗争、誓死不屈,这段热血谱写的革命历史深刻记载了在张家口地区的长城脚下,中华民族坚毅勇敢、反对侵略、爱好和平的长城精神与革命大无畏精神。

5. 运动养生文化。 崇礼、赤城两县坐拥丰富的冰雪、温泉资源,已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冰雪产业与温泉度假康养产业。 在明长城东段沿线一动一静的康养文化内涵,逐渐构成了当地“读长城,品历史;乐运动,享健康”的运动养生精神理念与旅游品牌。

(三)明长城文化的资源评价

从资源分布上看,高原与平原的地貌分界将张家口分为坝上坝下截然不同的地理区域,加之长城依托天然地势而建,其南北在民族风情、精神文化等方面都形成了具有明显差异但分布整齐的片区。 因而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的资源空间分布特征显著,旅游产品组合开发条件佳。 从文化内涵上看,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类型丰富,有鲜明的地域特色,现阶段多数有着明确的物质载体,具象化程度高,构成文化表征的基础条件优越。

三、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的表征创新

(一)明长城文化的地理空间表征

明长城沿线的长城、民族、商贸、红色、运动、养生等文化,逐渐构成了丰富多样、各有侧重的功能模块,由点至线再到面,共同构建起“一核、一廊、一带”的地理空间表征(见图2):(1)长城商贸文化辐射核。 由“军城”到“商埠”,张家口的城市角色随长城功能的转变而变化;大境门—张家口堡—来远堡片区作为张库大道的起点,已然成为长城内外商贸文化的重点展示区,可观可感的商业氛围延续至今。(2)长城民族文化体验廊。 长城以北的尚义、张北、沽源县集中连片地分布着草原、湿地,当地的餐饮、住宿、居民行为等无不体现着浓厚的民族风情,加之由移民文化催生、融合了多民族多地域特征的民俗,构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民族文化体验廊道。 (3)长城康养文化休闲带。 东段长城吸纳了运动养生的健康理念,鼓励人们通过爬长城、泡温泉、享滑雪等一系列体育休闲活动参与到自然中,体悟生态康养的深度内涵。

图2 明长城文化的地理空间表征示意

(二)明长城文化的内部表征

1. 表征符号提取。 提取不同文化类型中各文化元素的表征符号,并由此扩展到符号带动的感官特征。 由表1 可见,张家口明长城文化涉及到物质、图像、文字、语言、行为、声音等诸多类型的表征符号,其中以物质、图像、行为符号为主,说明明长城文化的展示基础良好、参与度体验性较强,旅游产品开发与旅游活化条件优越。

2. 内部表征模式。 张家口地区明长城遗址众多、保护程度不一;一些文化历经数百年发展后保留程度也不甚相同。 基于吴必虎教授对文化遗产活化的表征理论解读,构建了张家口明长城文化的两种表征模式。

一种是客观主义原真性表征模式。 对于保存较为完整的长城如西太平山段、独石口段,张家口堡、土木堡等堡城、关隘、烽火台,以及文化特征突出的坝上草原、大境门,坚持原貌保护,最大程度保存其原真性;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符号化的表征转变为能为大众所认知接纳的旅游产品,实现文化遗产本体的活化。 另一种为建构主义原真性表征模式。 对于原貌不再的长城遗址与难以循迹的历史,如明清时期边口商贸文化的昔日场景、张库大道的繁荣景象,通过建立数字化的长城文化展陈与解说系统,实现图像文字表征的活化。

四、从表征创新到旅游活化:数字化赋能文旅融合产品开发

文化的表征创新与旅游活化一是要实现符号的多元化,二是要下沉至旅游活动中,将文化符号精准聚焦于旅游要素,在这一过程中,要充分实现文旅融合与数字化融合齐头并进。

(一)文旅融合,由文化表征转向旅游表征

表1 明长城文化元素的表征符号提取

从文化表征到旅游表征需要具象化的旅游要素进行传递:(1)通过展现地区特色的旅游演艺、民俗表演活动,如草原篝火晚会、那达慕大会、赛马等,以及《张库大道》为代表记载长城边贸经济发展的纪录片、大境门文创产品等旅游元素展示文化。 (2)维护好传统商业街区、老街旧址的风貌,围绕大境门、堡子里,在周边凝聚一批文创、影视、娱乐、金融、零售、餐饮产业,完善各产业前后向关联,重点丰富旅游商品类型、提升品质,强化市场监管,维护良好的商业环境与品牌形象。 (3)明长城遗址沿线的草原、民族聚集区,游客出行自驾居多,应保障交通等基础服务设施的更新完备,加强“长城遗址、草原风情”的旅游风景道建设及多民族元素的植入。

(二)应用新技术,打通长城沿线用户全场景

沿明长城自西向东从民族商贸文化到康养文化理念,从餐饮住宿、旅游购物到游览观光、参与体验,消费场景贯穿旅游活动的各项内容与环节。 (1)在旅游信息的投放与营销上,构建张家口长城文化独特IP,通过直播、微博话题、短视频等媒体平台,以及赛事、明星代言、联名等活动形式进行曝光,提高广告营销的针对性与参与度,引导游客以网络分享打卡的形式走过长城民族文化体验廊、参与深度体验式社交。 (2)在产品设计上,合作OTA、运营商、线上地图等平台,通过用户数据与算法精准把握游客对民族文化、养生文化等不同文化类型的需求偏好与地理流向;构建数字化的文化展示与解说系统,如利用全息影像还原明清时期张家口长城地区的商贸往来与人口迁徙活动、提供长城历史与民族风情的AI 讲解导览服务等。 (3)其他智慧服务方面,运用好小程序、公众号、手机地图等实现游客端的数字化服务,如建立大境门周边长城商贸核心区的商业场景关联,构建酒店、文创、纪念品商店、餐饮等会员联盟;将草原天路、长城沿线等旅游风景道的观光场景内化到地图上以增强移动设备体验。

注释:

①文中图1 和图2 的底图来源于国家基础地理信息中心(http:/ /www.ngcc.cn/ngcc/)矢量数据,其中的长城分布走向参照李少文、梁嵘:《明长城通览》,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李春宁:《河北长城游》,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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