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振 王泽宇 姜珅妍
整个社会在感触零工经济和灵活用工脉动、享受其带来的便捷与益处的同时,也让人们隐隐感触到它给社会、企业和管理带来的新挑战。变化已经开始,平衡已经被打破,或许唯有以开放心态拥抱变化,行动上积极创新,未雨绸缪,方可使企业在非线性情境中磨练出复杂适应能力,打造成复杂适应体,从而因应复杂环境与更剧烈变化。
随着移动互联、即时定位与通讯技术、社交APP、大数据与云服务 等科技的广泛应用,以及共享经济、服务经济下第三方平台的助推,许多零散工作被创造出来,海量闲置的社会资源、智力资源得以精准匹配,从而找到市场。加之企业理性地选择柔性配置策略,各种灵活多样的用工形式被创造出来,由此会给职场未来工作带来新的变化,之前传统的、标准化工作模式似乎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如何选择灵活多样的用工模式,构建灵活弹性的用工系统,在企业内部构建更具吸引力的工作岗位,并适度注入工作重塑政策,有效因应来自新兴经济、技术和市场的变化,形成内部激活、外部灵活的人才使用局面,是当下管理者需要思考的问题和布局的事项。
零工经济形成就业市场新力量
零工与零工经济发展趋势
“零工”作为一种迅速发展的工作与就业形式在全世界流行,零工经济以及卷入其中的劳动人口也在迅猛增加,零工工作日益成为劳动者重要的收入来源。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19世界发展报告》显示,零工经济成为就业市场新趋势,全球零工经济在近一两年内呈现爆炸式增长:未来劳动力市场中零工将日益增多,传统工作将减少。2016年美国零工经济劳动者数量已经占到劳动人口总量的1/3,2020年将达到1/2。麦肯锡2016年研究报告指出,欧洲青年居民中的一半已经参与到零工经济中,该报告预计到2025年全球范围内零工经济市场规模将达到3万亿美元,同时将创造7200万个就业岗位。我国近些年从事零工工作的人也在迅猛增加,根据滴滴出行研究,最近一年共有2107.8万人通过滴滴平台获得收入;根据阿里研究院预测,到2036年我国将会有大约4亿人参与到零工经济中。
零工是指可以不隶属某一特定组织,不向任何组织或者雇主做出长期服务承诺、以零散工作方式完成客户(组织、家庭或个人)临时性的、碎片化的或工作量不多的任务,并通常以计件或完成的工作量为依据标准进行计酬的工作方式。现代意义上从事零工的个体通常通过网络平台作为信息获取、业务撮合的中介代理,为客户提供个人化产品和服务,同时平台从服务提供商或资源提供者和客户那里收取中介费或佣金。
零工需求目前主要集中在如下方面:短期项目人手匮乏、季节性或节假日等对人手的需求(譬如服务餐饮行业等)、以及平台发展所需。涉及工作种类与平台众多,譬如电商类(如淘宝、京东)、配送快递类(如顺丰速递)、空间共享类(如Airbnb)、交通出行类(如滴滴)、儿童保育类、宠物护理类(如代遛狗业务)、家政类(如修剪植物服务)、安装维修类、设计调研类、教育培训类、技能或手工艺产品出售类、专业服务类(如律师、会计等)、技能与知识共享类(譬如网络直播平台、打赏微博、视频制作与分享等)。
以付费阅读为例,仅2015年接受打赏的微博作者就多达20万;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制作和分享平台日活人数至少在千万级,每天产生的新视频内容超过千万条。
因此,零工早已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在马路边扎堆揽活的农民工工作,也已不局限于固有行业,他可能是利用课余时间发传单、当家教赚生活费的高校学生,也可能是有精力、有创意,下班后多做一份兼职的行业精英;他可以是利用周末之余担任兼职健身教练的阿里巴巴程序员,也可以是闲暇之余做做网络写手的、文学才华横溢的办公室白领……随着人们美好生活需求不断深化和服务业发展,零工类型和范围将逐步扩大到我们工作、生活、学习、交际的方方面面。
助推零工经济发展的主要原因
推动零工经济发展、助力零工成为一种新的工作形态的因素,首先是互联网、新兴科技的应用,以及第三产业即服务业的飞速发展,由此满足了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后涌现的大量的、高频的、五花八门又兼具个性化的产品和服务的需求。
其次是零工带给人们极大的工作自主性、自由度和灵活性,以及个体兴趣展现、自我能力发挥的机会,从而迎合了新生代群体的需求。因为,零工可以让工作者根据自身的兴趣爱好和拥有的技能经验,选择与之匹配的短期工作机会或自主选择不同客户的任务,这使得个体从“朝九晚五”的传统工作系统和组织等级官僚体系中暂时脱身,创造性由此得以释放。加之,自我管理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同时还能获得额外的收入,能使他们有机会培养多样化的技能,而更受新生代群体的欢迎。民间职介机构国际同盟( CIETT)调查报告显示,在美国、日本等零工经济成熟的国家,赚取报酬是人们选择打零工的原因中占比最大的一项,达到了68.5%,超过了“打发时间和自我满足”等原因,这说明零工在這些国家已经开始成为一种常态性的工作和职业。
最后,零工正迅速成为企业规划工作的新常态,因为零工的使用为企业带来了诸如降低运营成本、分散运营风险等好处,能够帮助企业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通常平台使得个体和任务之间的匹配变得自动化和精准化,而且对于使用零工的企业而言,降低了工作与人员相互匹配的成本,同时企业雇佣零工往往不需要支付太多的酬劳,不需要支付培训、福利等费用,也不需要缴纳社会保险费用,更不需要支付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费用。根据德勤2016年报告,72%的企业表示使用零工为其提供了竞争优势,43%的雇佣零工的组织表示至少会节约20%的人力成本,而且有83%以上的高管认为未来几年将计划增加临时的兼职人员、工作时间灵活的员工。
企业的灵活用工
灵活用工发展与应用
如前文所言,促成零工经济的因素中有企业灵活用工的推动。同时,零工也是企业灵活用工的一种重要形式,零工演进发展也必然影响企业灵活用工的选择与发展。
通常,灵活用工方式在降低成本、减少缺勤、减轻劳动力管理压力等方面对企业有着显著好处,企业尤其是一些创新型企业越来越倾向采用更加灵活的用工方式,采取加大企业用工灵活度来应对市场和业务的不确定性变化。目前我国企业灵活用工也正呈现诸如被接受程度不断提升、应用范围日益扩大、发展空间十分广阔等整体趋势。
作为区别于固定全职用工的一种用工模式,灵活用工通常基于企业用人需求的波峰波谷,灵活地按需雇佣人才,这样,企业与人才不建立全职劳动关系,而是按照需求随时使用,随时停止。一般而言,企业灵活用工是在譬如面临人员编制紧张、旺季人才短缺、项目用工短缺、三期(孕期、产假、哺乳期)员工短期替补等情况下,由人力资源中介服务机构向企业派驻员工的用工形式。灵活用工能够帮助企业解决短期人力需求及淡旺季人才波动的问题,为企业缩短招聘周期,快速满足企业对各类人才的需求,并降低企业人工成本和用人风险。
在沃尔玛,灵活用工主要包含以下五种形式:(1)每天工作4小时的非全日制用工,主要安排在收银线,满足高峰时段人员需求。(2)优秀大学生的全日制实习,可满足运营部门各个岗位需要,还可以有针对性地培养有技术专长的技工、电工和或者后勤职能部门员工。(3)学生课余时间的勤工助学,主要从事诸如接听服务台电话、记录投诉、电子台秤计价打称、免费送货等工作。(4)返聘退休人员,主要安排在一些技术岗位、基层管理岗位。(5)劳务派遣工和业务外包。如升级改造等工程项目、非生产设施维护项目等工作,公司会采取劳务派遣或者业务外包方式交给外部专业性机构完成。
灵活用工分类与新型灵活用工
对企业灵活用工进行分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是个好想法。但类型划分的维度难以识别,也难以达成共识。其实可以从企业对灵活用工的选择角度来确定分類维度,考虑如下两个维度:一是劳动者个体是特定的或隶属某个机构组织的,还是非特定的(即海量的)、零散(或称原子化)的;二是需要在公司现场(现地)完成工作,还是通过远程、线上完成就行。此方式划分后,几乎所有企业灵活用工方式都可以被归类进来(详见分类图),其中包括三种典型的传统灵活用工形式: (1)派遣包括常规性人才派遣和劳务派遣,以及季节性、项目式、波峰用工、第三方转移用工等,劳动者个体会与派遣机构建立劳动关系,由派遣机构派遣劳动者到用工单位来提供劳务工作。(2)外包用工。由于有的外包工作是由特定的机构来承接,有的是由特定的个体承接,因此整体而言,外包用工处于坐标纵轴中间位置。(3)短期/非全日用工也就是传统零工,包括临时用工、小时工或钟点工、插件团队或个体、随叫随到者、短期全日制实习生、志愿者、现场咨询顾问等兼职者、自由职业者选择的临时性零工工作。以上三种典型的、传统灵活用工形式均处于分类图中虚线的右上角区域(见图1)。
相对应地,新型灵活用工则处于分类图中虚线的左下方,其突出特点是工作远程性和面向非特定的、零散的、广泛性的群体。新型灵活用工包括针对企业内传统正式雇员的内部新灵活用工以及面向外部、企业正式雇员之外的外部新灵活用工(即新型零工)。前者主要指借由互联网、智能移动设备、定位技术、云技术、工作型通讯软件等进行通讯工作和移动办公(譬如通话、文件传输、与客户远程会面、发起和参加会议等);后者新型零工主要包括各种网约平台用工譬如滴滴顺风车司机,中介众包平台用工和企业众包平台用工譬如在诸如猪八戒网上寻找打零工的个体以及企业为解决特定问题而向外发包任务的志愿者用工等。
零工特征演变与零工者身份演变
新旧零工特征比较与演变
旧时的零工或日传统零工,也称临工、散工,原指外来劳动人口中从事各种“自由”职业的人,他们没有个体营业证件,也不属于各类企业中的合法受雇者,当然没有固定雇主。他们往往从事备类蓝领和体力性工作,一般每日晨起聚集在马路边、桥头等非正规市场,等待各类雇主和管理者的雇佣需求。这类非正规的工作与就业形式,在工业化时代,仅仅作为正规就业、正式工作的边缘性“补充”而存在。因此以传统观念来看,零工工作处于就业和失业两种状态之间、起着过渡和调节作用,在该阶段,独立劳动者通过零工经济寻求短期工作机会。
互联网时代,零工表现为利用互联网、移动技术等新兴技术快速匹配供需双方,使需求方和供给方直接对接,从而达到工作方式、地点和时间更为灵活的工作完成之目的。
因此,新型零工经历了早期打临工以及广泛意义上自由职业的阶段,发展到当下“零工”“打零工”的新型概念时代。当下现代意义上的打零工作为独立、独特产品、服务与技能的提供,首先是传统自由职业的拓展和升级;与众不同的是,现在的零工也同时涉及越来越多高技能、高收入、有更大比较优势的独立劳动者(如中产阶级、白领阶层等)参与,也有众多高科技企业、大量平台组织参与其中。
当然,无论新型零工还是旧时零工都具有零工本身的一些特点,譬如:(1)零工的临时性、短期性、用工方式“一次性”特点。(2)零工的计酬通常按照项目、以结果如计件等方式来进行。(3)通常零工任务的完成需要由个体自己提供必要的生产资料。(4)零工工作的个体与零工需求的企业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个体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但是,新型零工具有一些旧时零工不具备的显著特征,这些特征反映了浓厚的时代特色,从而将之与传统零工区别开来。这些特征特点包括:(1)以网络为业务撮合平台,以大数据、云计算为基础,实现供需双方远程的、点对点精准的、即时的匹配。相比而言,传统零工工作的信息通常依赖现场发布,线下获得,信息也零散。(2)从事新型零工工作个体的自主性和远程性大大增强,正如前文谈及的,个体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技能,以及时间安排,来选择接受不同的工作或者不同客户的临时工作任务,通常在家远程便捷完成,而不用一定到客户或公司现场履行工作任务,从而使得完成新型零工工作的个体具有工作(机会)自主管理的特征。(3)新型零工平台是面向非特定的群体发包工作任务或订单,这些群体可以是使用某种产品的客户、粉丝,也可以是大学生,甚至是普通大众,由此新型零工的进入门槛变低了,变得人人可参与,人人可涉足。
零工者身份演化趋势:由外而内
麦肯锡公司( 2016)将零工工作者分为四类:(1)自由职业者,即主动选择自由独立工作,并以此获得主要收入之人;(2)临时工或赚外快者,即借由临时工作补充主业收入之人;(3)不情愿的人,即依靠打零工谋生但内心更喜欢传统工作之人;(4)经济困难、财政拮据的人,不得不依赖临工生存之人。上述为横截面划分,如果按照传统零工向新型零工演进的纵向面来分析零工工作者身份的演变,或许能看出一些趋势(见表1)。
傳统零工作为非全日制用工,仅仅是企业业务完成的很小一部分的补充,完全处于边缘地位,决不可能和企业主营业务、企业战略发展紧密关联,对这些劳动者称呼自然就是:临工、散工、钟点工、小时工、实习生、随叫随到者、即时待命者等等,当然,这些传统零工者的身份大多是自由自业者、兼职者和短期工作寻觅者,而且大多集中在低端。
随着新型零工的发展,尤其当这种零工集中在网约平台或业务撮合平台以及各类众包平台时,个体劳动者的称谓就变成诸如外卖骑手、闪送员、Airbnb房东、网约厨师、天猫微商、个体小微主。这些人身份角色更为广泛,有白领,有粉丝,有群友,有大学生,当然也有大众志愿者。与称谓、角色演变相伴随的是,新型零工者及其角色一下子从后台跳到前台,与企业业务、平台业务开展紧紧捆绑在一起,成为企业战略宏图实现的重要部分。此情况下,新型零工者的身份就大多从普通大众、自由职业者、备类兼职者演化为能够很大程度上影响公司业务发展的独立工作人、独立契约人和自雇佣者,当然有的其实应该演化为公司的“准员工”。
因此,在新型零工经济中,个体与平台之间的紧密合作关系演化到最后,稳定的形态基本有两种:第一种,个体是独立契约人、自雇佣者,他们拥有更多自有资源与技能,有着更大的工作自主权,可以完全以独立身份以平台为基础为多个客户提供产品或服务,平台微商、Airbnb的房东就是这样。第二种,零工个体最终演化为平台上的员工或“准员工”。伴随新型零工深化与发展,这种身份的分化与演进已经初露端倪,未来会随着相关立法、管控政策的加强而变得更加清晰明朗。
企业内部灵活用工的发展演变
内部传统灵活用工与形式
“灵活用工”在用工模式和用工类型上主要是指在传统正式员工(边界线)和企业组织边界线之外的用工,包括前面谈到的派遣用工、外包用工、短期/非全日制用工或传统零工用工,以及新型零工用工等四种典型形式。同样作为企业灵活用工的内部“灵工”是针对企业内部正式雇员的灵活工作与使用的方式,主要指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作地点以及人员组合安排方面。当然,企业内部灵活用工也分常态下灵活用工(譬如轮岗等)以及面对特殊情况(譬如应对新型冠状肺炎传染等)的灵活用工,包括安排多少员工工作、多少人休息、工作的人如何组织在一起、他们工作多长时间以及多长时间轮换或轮休一次、报酬又是如何计算的,等等。
常态下,企业内传统灵活用工主要包括:(1)工作扩大化即通常沿着工作程序、工序来水平地增加任务内容,也可以包括跨越式增加角色和任务用以实现员工参与管理目的的安排。(2)工作轮换,包括个别轮换和集体轮换等。(3)工作丰富化即纵向增加员工工作责任感和控制权,满足员工自主需求的用工形式,如自然组合群组完成工作、增加生产操作人员对来料供应商选择权等等。(4)灵活的工作时间与工作班次安排,譬如欧美国家40%的大公司实施的弹性工作时间制、压缩工作周等。(5)工作分享即通过工作时间分割重组由多人分享共担一份工作岗位,譬如美国推行男性和女性雇员分享一份工作岗位从而达到平衡工作与家庭、激发创新提高工作效率的目的。
内部新型灵活用工与员工身份演化趋势:由内而外
近些年来,伴随企业对人才的重视程度不断加强,加之企业间竞争加剧,他们纷纷将人力资源的激活机制以及人才管理的市场化机制引入企业中,强化人才与企业业务、战略发展的关联与捆绑,进而创新性地涌现出各种新型灵活用工的实践,主要包括:(1)远程通讯工作和移动办公,实现员工可以随时随地处理工作问题,譬如中小企业员工通过钉钉移动办公平台进行工作沟通和协同。(2)企业内部任务众包模式下,工作任务被设计得如同抢单和打游戏化过关一般,人们上班后第一项工作就是打开电脑,登录公司内部任务众包平台来抢活千。一些人力资源管理咨询公司正在着力尝试为客户企业设计类似这样的内部任务众包软件与平台,也预示着一些企业在该方面有一定市场需求,而且前景光明、空间无限。(3)员工创客化,典型例子是海尔的“人人是创客”计划,通过给予政策、资金等支持,海尔鼓励员工们成为创客和小微主。又如万科基于事业合伙人管理理念,鼓励项目相关员工通过众筹跟投房地产开发项目,将员工与项目、员工与企业之间的利益共生关系进行了市场化捆绑。
纵观企业内灵活用工的演变可以发现,传统企业正式雇员刚不可破的“金身”身份被刺穿,将员工从内部向市场和外部推的力量在企业内部逐渐生成和聚集。如果说企业内部传统灵活用工还属于“小改革”“微改变”,那么组织内新型灵活用工就是彻底性的重大尝试和变革,它改变了传统工作的模样,改变了人和组织之间的关系。从这种演变过程中不难发现,正式雇员或员工的工作越来越远程化、碎片化,雇员个体变得更具市场独立性和人格自主性,他们更像企业内部劳动力市场上的独立工作人、独立契约人,最终会朝着自由职业者、自雇佣者演化(见表2)。
未来工作发展趋势
总体而言,新型零工从产生那日起,就备受争论:它是一种权宜之计,还是可依靠的长久职业生涯选择?它是一份“光鲜照人的好工作”,还是对劳动者剥削更隐藏的工作变种?的确,零工工作缺乏安全性和必要的保障,或许也存在中介平台隐形剥削和盘剥加剧问题;零工工作加剧了劳动者之间的竞争继而带来相互压价,也可能存在由于独立工作时人际交往少而造成社会隔绝等问题。同样引发争议的还有企业灵活用工。虽然灵活用工在节约成本方面有所贡献,但灵活用工增加了组织战略灵活性和高绩效了吗?企业外部灵活用工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模式是否太随心所欲?有的企业内部灵活用工创新实踐极力将员工往市场推,是否也太过无情?
虽然存在诸如上述的困惑和潜在问题,但在科技应用、社会发展、人们对工作生活追求巨大提速的当下,无论零工工作、零工经济,还是企业灵活用工,其本身就是一种发展中的社会存在,一种重要选择,一种强大的力量。一方面它们各自进化着、相互影响着,一方面也影响着未来的工作、未来的组织、未来的经济和未来的社会的模式和模样。
它们的存在、交织与演进至少将给社会和职场工作带来如下变化:
第一,更具灵活和多样性的工作以及就业将成为主流,人们有机会体验和从事更多工作,同时职场中工作设计将迎来新的爆发点。
工业时代人们所习惯和追求的是一份稳定的、长期的工作和劳动关系,人们大多数要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提供固定劳动,只要按时打卡、到工位,履行企业设计好的任务活动就可以了。新消费经济、服务经济拉动下的后工业化时代,取而代之的将是越来越灵活的工作种类、工作时间、工作地点和工作形式,同时一个人也将在一生中有机会接触、体验和从事更多的工作和职业。
当然,职场中的工作岗位将被设计得更具吸引力,更贴近新生代群体的需要,从而达到内在地激励激活个体的目的。工作轮换、在家通讯式工作、移动办公、共享办公室、工作岗位分享等,甚至更为复杂的工作设计譬如游戏化工作、众筹式工作、事业化工作等,也将成为人们完成工作的形式以及更多企业的实践选择。譬如美国陶氏为员工提供了每周工作三天的灵活安排,并规定如果员工退休后还愿意回来,公司的大门将一直为他们敞开。
第二,无论社会上的工作,还是职场中的工作,都将被切割得更精细,完成工作需要的企业内外技能和智慧能够被有效协同起来,不同身份的人甚至陌生人通过网络平台一起工作成为可能,同时基于兴趣、价值支付的序幕也将被开启。
首先,可以想象,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未来大多数工作都不会过于复杂,或者即使复杂,也会被分割成众多细小的、更精细的工作任务,或者只需要短期就能完成的项目。譬如企业可以把一份完整的工作分解成小项目、微任务或类似游戏中需要不断升级的“关卡”,之后向公司内部或外部非特定群体发包出去,由那些有能力、感兴趣、恰好有时间的“毛遂自荐者”接包来完成,这样既降低了由于工作复杂无法独立完成的风险,又降低甚至消除了人们对于完成长期、固定工作任务而产生枯燥感和枯竭感。譬如微软在新系统正式推出前,将大范围检测漏洞这一项繁琐又单调的工作设计成一份有意思的比赛项目:全球检测员谁找到漏洞最多,谁就可以登上荣誉榜。这样的工作即使没有实质性物质奖励,但每次都会激发检测人员浓厚兴趣,从而在短时间内就找出成百上千的漏洞和错误。
其次,未来工作将更多以项目为纽带,以网络为平台,有效协同、整合企业内外甚至全球的专业资源和智慧来完成。在这样的虚拟团队中,大家可能素未谋面,也可能跨越不同种族和文化,但基于共同的任务和各自的兴趣和专长,他们就能跨越时间和空间地联系和互动起来。谁的身份如何,谁是公司内部员工,谁是兼职者,谁之前从事什么职业,甚至谁是残疾人,谁可能还在监狱服刑等等,都不重要,社会创造力由此并充分激发出来。
最后,未来工作的结果及质量将主要被管理者关注,而非工作出勤(率)、工作过程,同时报酬也将越来越跟完成工作的结果挂钩。员工是否能给企业和团队带来价值也将被高度重视,员工价值模型中的学历、工作时间、技能经验等传统要素将被兴趣、经历、潜力和创新所取代,基于价值模型的员工精准化管理和基于工作成果的精准化支付将成为趋势,同时基于兴趣和经历进行支付的序幕也将被开启。
第三,起着主宰、主导工作以及工作面目的主体力量悄然发生变化,员工日益成为主导者和主宰者。
新型零工让传统雇主的所有权和垄断权逐渐丧失,个体真正能够独立自主地支配自己,不再把控制权交给某一个雇主,个体实现了与平台、客户企业在人格上的平等,实现了人性的解放。工作也不再是企业和雇主提供给员工的恩赐和奖赏,不再仅仅是个体谋生的手段,而是价值和能力发挥的舞台,是自我价值和事业实现的平台,因为未来新型工作能够让个体认识到自己的技能、兴趣和经历还能够帮到更多人,帮助更多人解决问题。
实践中,职场员工将对传统工作进行“符合自己心意”地剪裁,而不再完全依赖和遵从雇主和管理方的标准设计样板,职场中工作重塑将迎来高潮,重塑后的工作将变得更具任职者个性化模样。
结语
诚然,整个社会在感触零工经济和灵活用工脉动、享受其带来的便捷与益处的同时,也让人们隐隐感触到它给社会、企业和管理带来的新挑战,譬如工作生活、工作家庭丽者交融和界限模糊而带来的压力感倍增,以及随着企业不断尝试创造性地使用内部和外部的人力资本、智力资源,员工、客户、消费者、大众等边界模糊和组织边界开放模糊带来的些许混乱和不可控感。但不管如何,变化已经开始,平衡已经被打破,或许唯有以开放心态拥抱变化,行动上积极创新,未雨绸缪,方可使企业在非线性情境中磨练出复杂适应能力,打造成复杂适应体,从而因应复杂环境与更剧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