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小说)

2020-12-28 11:51李新立
鹿鸣 2020年5期
关键词:栋梁红霞小虎

李新立

二十年后,杨杏花一脚踏入县城,如同昏暗中突然见到光芒,感觉有些眩晕。

多年前,对生活在关山深处榆树湾的村民们来说,县城就是个神话传说,充满了美好的诱惑。好多人叹息,“能去看一看,也不枉在人世走了一遭”。县城太远了,七十多公里路,还是坎坷曲折的小道,又得翻三座山,过两条河。算了,这是去不了啦,只能指望儿孙们长大有个出息,带前辈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

机会这东西,就像出门踩狗屎,说踩上就踩上了。杨杏花的一个打光棍的远房表哥,开着手扶拖拉机走村串户,做些以物易物的小本生意。没承想,在榆树湾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表妹。表哥看到她端了一盆子麦子过来换塑料盆,一眼就认了出来,兴奋地说:“妹子,是你呀!”他告诉杨杏花,城里正在办物资交流大会,请了马戏团、秦剧团、歌舞团助兴,热闹得比过年还有意思。“你坐上我的拖拉机,见个世面,我把你再送回来。”

杨杏花心动了。和公公婆婆分家后,丈夫到内蒙古打工挣钱去了,儿子小虎才五六岁,没有人看管,如果去县城,娃娃一定得领上呀。便坐了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地奔县城而去。第一次出远门,又看着路边没有看过的村落、小镇、河流,杨杏花心里有些兴奋,便不觉得拖拉机颠簸摇晃,三四个小时后,就到了县城。

物资交流大会在“市场坑”举办,里面满是大大小小的摊点和帐篷,看得杨杏花的眼睛都酸了。一边的舞台上唱着秦腔,眼前晃动的全是脑袋。一边的歌舞团前,几个露了胸的女子边扭腰肢边售票。杨杏花瞅了几眼,觉得太流氓,红着脸绕开了。杨杏花紧紧牵着小虎的手,又来到了马戏团的帐篷前,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稀奇的动物,售票口只一只猴子,红着眼窝子东瞧西看。小虎被猴子吸引住了,硬是不愿意离开。表弟对小表侄说,走啊,咱们到那边买好吃的去。小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三个人牵着手就来到了一家羊肉泡馍馆前面。所有摊点的吃食,在杨杏花眼中都是美味佳肴,羊肉更不能例外。表哥像知道她的心思,就要了两大碗,杏花把小虎扯到身边的矮凳子上坐下,擦了擦一直攥着小虎而出了一把汗的右手,把自己碗中的分了些给小虎。埋头吃了一小会儿,杨杏花转眼一看,就惊叫一声,扔下筷子,站起来大声喊叫小虎。这小家伙,不知道啥时候溜掉了。

杨杏花和表哥还哪有心思逛交流会,开始到处找孩子,除了逢人必问,还要把与小虎大小差不多的孩子拉住看一看。六神无主的杨杏花,急得都哭了出来,惹得许多好心人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有人仔细询问了他们经过的路线和去过的地方,给了个建议,“说不定,娃娃看猴子去了”。他们挤了过去,就看到小虎趴在围栏上,呆呆地看着搔首弄姿的猴子。

那时候,孩子和大人走散,比较安全,不像现在。但从此后,把杨杏花打死,或者给她多好的条件,她也不敢带着小虎出门。她也记不得,在寻找小虎的慌乱中,把表哥给她特意购买的一条红纱巾和一双尼纶袜丢到什么地方了。

这次,杨杏花真是因寻人才进城的。不过,不是寻找小虎,而是小虎的儿子旦旦。

一大早,班车驶进了县城。杨杏花的记忆中,整个县城就是一个市场坑。班车司机就按照杨杏花的要求,把她放在了她似曾相识的路口。杨杏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路口的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她感觉到街道两边的情形已经走出了她的记忆,以前高低不同的房屋、摊点、乱放的自行车,都变成了色彩相间的街景树、高大气派的楼房。她凭走路的时间判断,应该到达市场坑了,可是,她却看到一处景象奇异的公园。

杨杏花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老了,老了。啧啧,人家修建得真好啊!”

她突然意识到,纠结市场坑的存在与否,并不是这次进城的目的。那么,旦旦在什么地方呢?面對人来车去,她觉得自己莽撞得像一只迷路的麻雀。她记得儿媳彩琴说过,旦旦在“小红幼儿园”,她们住在幼儿园附近。可小红幼儿园又在什么地方呢?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多问彩琴几句学校和他们居住的情况。她也后悔,这次没有把男人拉上一起进城。

本来,接到小虎的电话后,杨杏花两口子就商量过谁进城的事。

儿子这几年在县城的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做电焊工,今年春节后,彩琴嚷着说,别人家的娃娃在城里接受最好的学前教育,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咱们旦旦一定不能落在人后。要求带孩子去城里,负责接送孩子上幼儿园,并且还能叫从工程队回来的小虎,在疲惫不堪之时,吃上一口热乎饭。

杨杏花心里明白,儿媳打从娶进门,就不太喜欢进山种地,这明面上说是陪旦旦上幼儿园,其实就是彻底从关山老家里消失。所以,对彩琴的想法,她几百个不情愿。可是,彩琴的理由也是无懈可击,不好反驳。小虎不说话,盯着杨杏花征求了好几次意见,杨杏花心想,这两口子,在炕上早就商量好了,不同意的话,等于让儿子受彩琴的气,再说,小夫妻也是为了下一代好,就答应了,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去吧去吧,去了多打电话”,还说,“关山里的几亩薄田,你们不用操心”。

彩琴一撇嘴,不高兴地说:“又不是从此不回来,寒暑假、过年还不得回家呀。”

小虎、彩琴和旦旦进城后,也向老家打过几次电话,说起过旦旦在哪里上幼儿园的事。后来,只有小虎来过一次电话,大约是春分前后吧。小虎说,他不打算在城里的建筑工程公司干活了,有人约他去广州,过几天就动身。还说起旦旦,“你们操心好自己,不用操心他们娘儿俩了。”对儿子的话,杨杏花两口子基本上是言听计从,虽然心里想念孙子,但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

而就在昨天,远在天涯的小虎打电话回来,说他给彩琴最近几天打了十几个电话,先是关机,后是停机,叫老人家进城去,看看出了什么情况。那边的儿子很着急,这边的爸妈很焦急,一方抢着说,一端抢着问,十几分钟就过去了。这是天大的事,老两口互相瞅了好几分钟。杨杏花对男人说:“是啊,得去看看。旦旦可是你家的后代。你去找一下?”

男人把头摇得快掉下来,说:“难道不是你孙子?还是你去,你跟着你表哥进过城,认得路。家里还有鸡啊驴啊的,我得喂着。”

杨杏花听男人旧事重提,不免有些脸红,便就这么定了。

眼下,后悔没用。着急的她站在那里,过路的行人大都能识别出,这是一位迷路了的乡下妇女。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因好奇而打量她的人们,杨杏花有些羞涩,有些尴尬。但她也是会看眼色的人,一位面慈目善的老大爷走过时,她赶紧询问:“老哥,你晓不晓得,小红幼儿园怎么走?”

大约老大爷的耳朵有些背,或许真是不知道这个地方,他像没有听见一样走了。

正好,一位提了菜篮子的胖大嫂经过,打量了一下杨杏花,说:“哪有这么个幼儿园?正规的幼儿园,就三两家。这个,肯定是私人的。”杨杏花赶紧点着头。又听说,“幼儿园,在教育局登记备案了的,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杨杏花想想也对啊,便心存感激,使劲朝她笑着。这个间隙,胖大嫂又回答了接下来她又要打听的另一个难题:“教育局不远,直走,右拐,就能看到牌子”。

杨杏花按照胖大嫂的提示,沿着街道往下走,到了一条岔路口,右拐,果然看见“教育局”几个黑字描在白底的木牌子上。杨杏花往门里走,被门卫拦住,说是要登记了才能进去。杨杏花心里嘀咕,这又不是结婚,还要登个什么记。门卫推过一个册子,杨杏花看了看,捏起绑了绳子的中性笔,填写了时间和姓名,找什么部门,办什么事,却让她有些犯难。看看前面来人填写的内容,照猫画虎,也就填写了去办公室找旦旦。门卫竟然放行了。

办公室在二楼,门卫说的。杨杏花就顺着滑溜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问了一下情况,告诉她应该去基础教育股查询,杨杏花又按照指点去了一楼。一楼的人员很热情,问明了她要找小红幼儿园,却给了个让她如同坐到冰块上的结果:这个小红,没有备案登记,也就是说,小红是非正规幼儿园,具体地址说不上。

杨杏花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脸上挂满愁云,出了楼。可是,这个仅拳头大的县城,在杨杏花的眼中大得无边无际。接下来怎么办?找,继续找!杨杏花坚定地想想,便沿着街道,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也不光顾着走路,时不时问问擦身而过的行人小红幼儿园怎么走。好多人脚步都不停一下,直接摇摇头,也有好多人站住,思考一下,然后也摇摇头。还有个把人建议她去教育局问问,杨杏花就摇摇头。

早上因为赶班车起得早,匆匆忙忙地,杨杏花只吃了点馍,喝了些开水。走着走着,她就觉得浑身使不上劲儿。是饿了,再说,也快中午了。这不,街道上的车和人多了起来,放学的学生随处可见。临街的各类门店多,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餐馆,杨杏花没有心情吃饭,可不吃饭又怕走不动路。便挑了个顾客不多、店面不大的炸酱面馆进去,要了个小碗面,坐在一张空凳子上等着。

面上来了,杨杏花看着坐在对面的一位大哥“扑拉扑拉”地吸得很香,顿时饿意升腾而起。她捞了两口,叹息一声,又放下了筷子。

坐在她对面的大哥吃完了,又“滋溜滋溜”地喝了碗面汤,这让杨杏花十分羡慕。这位大哥喝完面汤,见杨杏花的饭基本没有动,人却在出神发呆,就好奇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面都快冰了,咋还不吃完?”

听见对方说话,杨杏花又拿起筷子捞了几口,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那人似乎在自语:“县城太大了,没有咱山沟沟里舒服”。继而问杨杏花,“一看你是咱山沟沟里来的,有啥事儿吧?”

杨杏花不想说,又觉得欠妥当,就回答:“关山里。可能你不太知道我们村子”。她心里惦记着小红幼儿园,顺口说:“小红幼儿园,太不好找了。唉。”

“没找到?我晓得这地方呀。”对方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杨杏花虽然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但听见他知道幼儿园的地方,眼里立即放出了光芒,赶紧扒拉了几口面,说:“大哥,太好了,太好了。你能领个路不?”

这位大哥说:“这有啥难的,不就是找人吗?行啊。”

二人出了餐馆边走边聊,杨杏花慢慢了解到,这位大哥姓柳,名叫栋梁,家也在关山,但在相距甚远的柳树湾儿。

柳栋梁这次进城,也是寻人来的。他要寻找的是儿媳妇红霞。

柳栋梁的儿子小壮在城里跑外卖,几年前认识了个在县城餐馆打工的女孩子红霞,就交上了朋友。前年国庆领回家,让老父亲、母亲见了面,虽然事前没有沟通,有些突然,但老柳两口子内心还是挺高兴的。红霞有礼貌,也热情,还没有过门,就像是一家人似的。聊了半天,老柳两口子终于知道,红霞并不是本地人,说是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又和同村的一个寡妇结了婚。刚开始还好,后来,继母三天两头地打她,最后,把她赶出了家门。这类事,不鲜见啊,老柳两口子就几声叹息,“继母,蝎子,过堂风啊”。

按村里的傳统,本想和未来的亲家见个面,因为红霞的家境是这种情况,也就免了。

至于婚事,只要娃娃们愿意,大人一般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按理,办个结婚证,明媒正娶,热热闹闹地把姑娘迎进门,既风光又合情,但红霞面露难色,说她若回家拿回办结婚证的必备手续,怕比登天还难,没准是有去无回啊!也就作罢。

同年腊月里,小壮和红霞回来,一家人连引媳妇带过年,简单地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年后,他们双双返城,租了间房子,过起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按照红霞的要求,计划攒钱在城里买房子。钱从哪里来?为防止乱花费,二人把所有的收入都存到红霞的银行卡上。并且,红霞觉得餐馆的收入低,辞了工作,做起了保健品代理的生意。

“这两个娃娃的工作辛苦哇”,柳栋梁对杨杏花说。他曾经去儿子儿媳租住的地方看过几回,等了很长时间,大中午了,儿子提了盒饭匆匆给老父亲送了过来,二人简单地谈了没有一刻钟,儿子又匆匆接单去了。但却没有见到红霞。听小壮讲,红霞为了把产品推销出去,经常早出晚归,有时一连几天不回来。

这情况,柳栋梁回到关山里后,向老婆述说了一遍,老婆便担心了起来,“按这么个过日子,咱们啥时候抱上孙子,也没有个准”,“红霞三天两头不回家过夜,没问题吧?”

柳栋梁觉得老婆是在瞎想,就干活去了。

“对啊,哪像你,懒得连自己都收拾不精干。”

“我收拾那么好看干啥?勾引男人?才不像你。”

“她啊,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跟上人跑了。”

“就是就是,上次跳广场舞,那个男人把你搂得那么紧。”

杨杏花听见屋外夸赞旦旦听话懂事,彩琴爱子,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又听到她们提到男女间的事情,就把耳朵支楞了老高,生怕漏掉一句。

“不要说嘴,谁知道你有没有钻男人呢,说不定,今天还在这儿说话,明天就不见你的人影儿了。”

“好吧好吧,今晚,我就去跳广场舞,勾搭个有钱的男人去。有福谁不会享啊。”

杨杏花听着室外这些议论,挨在嘴边的水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她实在不太明白,广场舞又是什么东西,神奇到能把男人和女人牵引到一块儿,便不解地朝柳栋梁看了看。她觉得,眼下,能给她所有答案的,只有这位好心的柳大哥了。

柳栋梁没有跳过广场舞,但见过广场舞。有天晚上,因为出租屋里没有电视看,心急,他就從这片平房区出来,朝附近的灯光迷乱处走去。那是一处新开发的住宅区,林立的高楼间,一处面积不小的广场上,人影绰绰,音乐阵阵。至少有三个摊子在跳舞,他好奇地挨齐儿看了,一处是几十位大妈大叔,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身体,挥动胳膊,一处是几十位年龄相对偏小的女人,像僵尸一样跳来晃去,一处,则是十几对男女牵手搂腰,走来走去。

他恋恋不舍地偷眼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不知羞耻,就像做错了事一样离开了。不过,他的确也听到有人议论:那边一对是几年的老情人,那个穿裙子的,男人和她离婚了,又和一个小老板好上了,而那边的一个老男人,又换年轻的新舞伴了。啧啧,啧啧,这都是什么关系啊。

他也听人议论:如今进城打工的,陪读的,孤寂、虚荣,加上辨别是非的能力差,为了追求所谓的幸福生活,很容易出轨。啧啧,啧啧,如今的农村生活有啥不好,多少辈人不都走过来了吗!

可是,咋能留住他们和她们呢?柳栋梁没有听到那些讨论的人们给出个答案。

现在,屋外仍然在讨论。这让杨杏花很是难堪,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不要太认真,孤男寡女的,大家跳个舞,就是排遣下。哪有真情实意的。”

“怎么会没有,日久生情啊,男人又时常不在。你看人家彩琴……”好像说错话了,外面稍稍安静了一下,接着,又说上了。

“你啊,不要勾引男人,要男人主动勾引你才好。”

“就是嘛,人家那个小老板,头是秃顶了,可他是真心对她好,不然,能三天两头地提了好东西往这鬼地方跑。”

“那个小老板,是我朋友该多好。”

“你啊,算了吧,你哪有人家彩琴长得好看!”又安静了下来。

柳栋梁觉得,那些牵手搂腰的,挨那么近,不出事才怪。又突然一个激灵,莫非,红霞和一个中意的男人私奔了!他就用手使劲儿在腿上打了几下,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唉,真要是这样,岂不是人财两空吗!

杨杏花也似乎明白了过来,彩琴过不了这份清苦的日子,领上旦旦,跟着能给她好日子的男人,走了。这事,该如何向儿子小虎叙说呢?

她突然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跟着远房表哥仓促进城,幸亏小虎没有走丢。若真是走丢,没有娘的孩子,该怎么活,自己该怎么活,公婆和自家男人该怎么活。假若那年,她领着小虎跟着表哥远走他乡……算了算了,二十年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哥了,自己太可笑了。

好在,事情基本弄清楚了,杨杏花内心有些释然。但她心上始终放不下旦旦。旦旦是彩琴身上的一块肉,即便是彩琴疼旦旦,那个男人,会不会像彩琴一样疼着旦旦?杨杏花慢慢地从破旧的沙发上起身,朝屋外走去。外面的日光一片明媚,她虽然年龄不大,却有些头晕目眩。“我要找彩琴,找旦旦”,杨杏花自语,“我要找到我的旦旦”。

紧跟过来的柳栋梁,一把牵住杨杏花的胳膊:“你啊,到啥地方去找?世界这么大。”

“你不找你家红霞了吗”?杨杏花头也没有回,“我要找到彩琴,找回我的旦旦。”

柳栋梁一愣,说:“找啊,找啊,要找到红霞,找回我家小虎的钱。”

杨杏花说:“到处找,哪怕是一路讨饭,找几十年,也要找到我的旦旦。”

柳栋梁说:“好好好。咱们一起去找,一定找到他们。”

杨杏花和柳栋梁并排走在一起,脚步很慢,却很坚定。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是一对萍水相逢的路人。他们计划着,先找遍城里的每个角落,然后再到邻近的县城去找。

身后,是那几位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的女人。她们心想,但愿杨杏花和柳栋梁能找到走失的他们,但愿这两口子也能平安回来。

谁也没有想过,杨杏花和柳栋梁能走多远,能找回些什么,还能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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