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玲
摘 要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在给人们的生活和社会交往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层出不穷的问题。文章主要通过与某社交平台上随机选取的用户进行深度访谈获得分析的文本。通过对该平台上发现的问题进行深入分析,从而得出网络的缺席化交往模式所造成的认知碎片化。并对认知的碎片化这一现象进行阐述,论述了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和负面影响。希望通过本文能够使读者重视感官的认知平衡,从而更好地进行社会交往。
关键词 缺席式交往;感官分离;认知碎片化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4-0076-02
1 网络传播中的缺席式交往造成感官的分离
前互联网时代,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人通过网络跨域时空地域被连接成为一个“巨大的村落”,紧接着新的技术层出不穷,从文字到声音、图像,再到视频的实时互动等,人们的听觉、视觉逐渐被媒介所延伸,媒介成为我们“感知”世界的中介平台。麦克卢汉最有名的一个观点是“媒介是人体延伸”,同时还有不太被提及的另半句话“延伸意味着截除”,意思是当使用机器时,机器就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替代了原来的器官[1]。一部分感官由于媒介得到延伸,就意味着这部分在现实中一定程度上的截除。通过媒介技术的不断升级,人类的“感官”被逐一分离放置到网络的虚拟化环境中,于虚拟世界中再次进行整合,而我们的认知受到这种感官分离的影响是否能够再次整合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我们在网络中的交往实际上是一种“缺席式”交往,这显然和现实中面对面的交往是不同的。但“在人类交流中,人体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保持缺席”[2]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人和人的交流总存在着一些难以言说的部分,无法完全通过语言表述来传达,因此人们在进行交流时会通过肢体、神态、周围环境的补充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从而更完整地接受对方传递的信息。但是在网络交往中,尽管现在的技术能够实现视、听、说的整合传输,但是虚拟环境中身体的缺失使我们很难通过更为直观的细节和环境特征去感知更为完整的信息。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只能通过視觉、听觉感知的环境中,我们的视听感受反而会和我们的整体感官割裂开来,从而使我们着重某一种感受去进行交往。
为此笔者在一个以“语音交友”为特色的社交平台中进行了调查。每个人进入该平台有系统赠送的每日10次的随机通话机会,之后可以通过现金充值和每日签到的方式获取额外的通话机会。笔者也通过这样的方式和系统随机匹配到的人进行了深度访谈。在说起使用该功能的原因时,大多数受访者都说他们通过语音通话的方式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相比其他的社交软件,匿名、系统随机匹配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觉得交往的成本降低了,大家互相看不到长相,不知道彼此所拥有的社会资本,只能听到声音的交往显得更纯粹一些。由于该软件在公开彼此的平台身份之前都会有1分钟的完全匿名时间。因此只能通过一分钟的时间来决定双方要不要公开平台账户,公开身份后才能有无限制的语音通话时间。因此,在询问到以什么样的标准来决定要不要继续通话时,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声音好听的人更能赢得继续通话的机会。好听的标准集中在普通话标准、声音温柔、性征明显(男性表现为低沉有磁性、女性表现为温柔清亮)这样的选项上。其中一位受访者还表示,因为自己说话方言口音比较重,因此很多人会在他说完一两句话之后就很快挂断通话。因此每天10次机会中的有效通话可能只有一两次。
2 感官分离带来的认知碎片化
受到网络传播特性的影响与承载信息的媒介接触的影响,人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感官分离的困境,从而对自身的认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由此在网络交往中的认知逐渐变得碎片化。
2.1 网络传播的标签化加剧感官分离
在该社交平台中,很多人会在自己的主页中展示有关声音的标签,“声控”“青年音”“御姐音”“少年音”“少女音”……有关声音的特质被不断的细化。声音被分出优劣,成为这个场域中的资本。好声音就能够赢得更多的关注。在提及对这种现象的看法时,一个受访者认为声音的优势是的确存在的,在进行语音通话的时候很多人会特意夸奖他的声音,而他的确也通过自己的声音收获了一些关注自己的人。还有一位受访者则说,他自己不算是声音好听的那类人,因此他觉得这种现象很不好,通话者会以很刻板的方式,只通过声音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判断他整个人。他说,自己长相还不错,家庭条件也挺好的,在现实生活中不管是朋友还是追求者都不缺,但是在这总有人就把他卡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他觉得很不公平。但是同时他也承认,尽管他已经在声音上吃了亏,但是他在选择通话对象的时候也会更加倾向于那些声音好听的人。
这种愈加碎片化的标签,实际上放大了现实交往中的细节,将现实交往中的补充说明升格成为判断的主要依据。而这反而遏制了我们进行正常的社会交往。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面对面的交往中,往往通过对一个人的整体印象来判断我们继续交往的可能。但是在网络中,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法直接触摸、感知到的虚拟画像,因此直接通过这些特质更加鲜明的标签进行认知成为我们减轻认知负担的方式。
2.2 媒介使用造成感官的截除
人们进行面对面表达的时候,我们可以从他的神态,肢体语言以及周围的环境自行减少一些语义传递上的噪音,但在网络交往中,尽管我们已经可以实现文字、语言、影响的同步传输,但我们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媒介所侧重的表现形式的影响。选择不同的媒介将会带来不一样的体验。语音毫无疑问侧重的是听觉这一感官。因此声音之外的感受被我们无意识的缩小,声音这一特质被我们无限的放大。视频也是如此,尽管它做到了视觉和听觉的同时延伸,将文字、图像、音频同步传输该受众,但它实际上侧重于视觉。因此长相、艳丽的色彩等在视频图像中被凸显的特质也会被放大,从而影响我们的整体判断。此外,虽然当前AR、VR技术虽然已经获得了发展,但屏幕仍旧是主要的呈现音视频信息的载体。当三维的人被压缩进二维的平面中,我们将不可避免地丢失一些我们本可以感知到的细节。由此我们就会无意识地通过放大个别可知的细节来补偿我们整体认知的缺失。由此,一旦这些被放大的细节主导了我们的认知倾向,我们就很有可能对一个我们实际上并不熟悉的个体做出偏颇的甚至是错误的判断。
受众的感官在网络虚拟环境中不断的细化、再放大,从而盖过了整体性的感知。而身体的缺席交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造成了“整体性”的缺失。受众通过这些特质鲜明的碎片化标签为依据在网络中进行社会交往,很难获得整体性的感受,自然无法获得整体性的认知。我们在网络上了解的人往往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由一些特质组合而成的一个模糊的合成体。这样的个体并不是浑然天成的,而像是由不同材质的碎块拼接在一切的机械的个体。我们在彼此的眼中成为碎片,各取所需。我们没法完整地了解一个人,我们了解这块材质,却不清楚这些材质合成后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2.3 网络交往中的认知碎片化
网络交往的碎片化特征使得每个人在不同的场域中呈现不同的自我和认知,由此碎片化的认知成为了网络空间的普遍现象。认知的构建不是一个单一的行动,我们需要在自我、他人的评价中得到一种平衡,最终形成对自己的认知。有时在自我的评价中占比不高的成分,经过他我的评价之后就会升格,成为个体外在最显著的表征。就朋友圈、微博及其他各种社交媒体中的形象整饰行为来说。我们会刻意地营造出一个形象或者某种氛围来代表整个的自己。喜欢音乐的人会着重分享与音乐相关的东西而弱化同样存在在生活中的其他部分,平日里性格活泼开朗的人也会注意尽量不要让阴郁的情绪外化,体现在自己的网络交往中。不管是情绪还是爱好,我们都让它更加的外化,成为代替我们的一个个具象化的符号。
3 网络碎片化认知下的焦虑情绪
在这样纷繁复杂的网络中,为了使我们个体的价值被更大的凸显,人们倾向于将这些片面的形象碎片继续向下分化。这种向下分类的实质是在同质中不断寻求异质。在个体成长的特定社会范畴化语境中,本身会形成内群体偏好和外群体偏见,认为自己所属的群体更优越,并贬损其他群体的价值[3]。而这种不断向下分化的趋势无疑会强化群体内的偏好,与群体外部争夺话语权,由此又不断加剧了群体间的冲突,不同社群间的分裂也更难被弥合。我们对自我身份的认知也就愈加碎片化。
互联网发展到现在,已经走上了麦克卢汉所说的“重新部落化”的阶段。移动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又使得部落裂变为网络社群。而社群的不断分化背后或许隐藏着强烈的身份认同焦虑。在这样不断裂化的社群中,小众社群所构成的长尾已经远远超过了所谓的“主流”。在不同圈層中,人们往往强调一个词叫做“小众”,小众这个词不仅表述一种数量上的少,也往往意味着一种质量上的精,因为这种社群会进行“提纯”,将自己区别于大众。这个词本身意味着一种对大众的反叛。人们不再希望自己是芸芸众生,只用一个“大众”就被概括,而希望自己做那个有着众多定语、限定词的独特的人。不给自己贴上标签,就会失去独特性,从而沦为常人,被遗忘在千篇一律的人群中。传播学中沉默的螺旋理论之所以成立的一个重要前提是“人们畏惧孤独”。假设这个前提成立,那么害怕孤独的人们就会急于寻求群体的庇佑,找到身份的认同感。而在如今这样一个信息涌流的嘈杂时代,人们对碎片化的特质的追求,不如说是对“被放逐”的恐惧。
4 结语
网络的传播特性使得网络中的社会交往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与肉身的割裂。这种身体的缺席式交往将感官延伸的部分不断的细化,由此这种末端愈加庞大的“细枝末节”影响了我们整体感官的认知,使我们的认知愈加碎片化。而这种感官再次失衡的状态,同时也造成了认知的焦虑。彼德斯在《对空言说》中提到“人类交流中人体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保持缺席。”而这种状态最终要使得身体回归到现实传播的环境中才能够得到改善。如同网恋进行下去的必然趋势是“奔现”,爱情虽然在网络中产生,但人们还是趋向于在现实的生活中完成这种感情的延续,而不是将其放逐至一个虚拟的环境中。或许在未来,我们能有更多的技术手段能够将我们真实的身体感受完全带去虚拟的世界中进行整合,但在如今的网络交往的实际情况来看,那些被媒介所延伸的感官在带我们探索更深邃的洞穴的同时,也将被截除的痛苦带给了我们。我们唯有保持清醒,使自己的生活重心放在现实生活中才有可能重新找回认知的平衡,缓解内心的焦虑。
参考文献
[1]刘海龙.传播中的身体问题与传播研究的未来[J].国际新闻界,2018,40(2):37-46.
[2]约翰·杜翰姆·彼得斯.对空言说[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
[3]蒋淑媛.鄙视链视域下青年文化的群体偏见与认同危机[J].中国青年研究,2018(12):1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