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传统剧目的前世今生
——部分传统剧目考源(连载)

2020-12-25 06:22吴功敏
黄梅戏艺术 2020年4期
关键词:黄梅戏公主

□ 吴功敏

《女驸马》脱胎于说唱本《贤良传》改编的《双救举》

经典剧目《女驸马》的问世,可谓转益多师、曲径通幽,它神秘的身世,一直若隐若现,静待好奇的人们去揭开它的面纱。人们大多只知道《女驸马》改编于说唱本《双救举》,初始的改编者是王兆乾、杨琦、陆洪非先生。而不知道说唱本《双救举》,是岳西黄梅戏“良友班”班主张廷翰,根据民间说唱本《贤良传》改编而成的黄梅戏《双救举》,并既担任导演,又亲自扮演冯素珍,他的爱徒左四和扮演丫鬟春红,演出后大获成功,成为“良友班”保留剧目的复杂经历。

据岳西汪同元先生在《<女驸马>之父的艺术人生》一文中说:“岳西民间与《双救举》情节相近的说唱本,有三本之多。第一个手抄本名《女状元》,仅情节、人物姓名与《双救举》相近。第二个唱本《贤良传》(全名是《冯素珍替夫贤良传》),是在全县‘非遗’普查时发现的。因年代久远,唱本遭风雨侵蚀而残缺不全。在仅能看清唱本第一页的唱词中,就提到了李兆廷、李天官及李兆廷出生的经历。后来又在不同的场合听到几位老人讲述《贤良传》的人物和情节后,感觉《贤良传》与《双救举》情节基本吻合。第三本是《女状元灯笼记》,前半部与《双救举》有相同之处,后半部‘小姐仗义赠银,女扮男装冒名赶考,得中状元救夫君’的情节,与《双救举》完全一样”。

将三个唱本进行比较后,可以得出《双救举》,来自于说唱本《冯素珍替夫贤良传》的基本判断。唱本故事情节:冯顺卿挪用库银被查,李天官将退休俸银替冯顺卿填补亏空,为感恩冯顺卿将女儿冯素珍许配李天官之子李兆廷。李家遭遇火灾,李天官夫妇先后亡故。李兆廷向冯顺卿借银两赴京赶考,遭到冯顺卿的拒绝与悔婚,还被诬陷为盗贼打入监牢,冯顺卿勾结官吏将李兆廷判成死罪。李家旧仆狱卒李汉成,为报李家昔日的恩惠,暗助冯素珍、李兆廷狱中相见。冯素珍为拒绝嫁于京城阔少,冒用李兆廷之名女扮男装进京赶考,不料金榜题名后被招为东床驸马。洞房之夜被公主识破,冯素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诉说原委,公主被打动,说服皇帝为李兆廷平反冤狱,赦免了冯素珍欺君之罪,公主、冯素珍、春红同嫁李兆廷。

《贤良传》与《双救举》的嫁接

唱本《贤良传》与黄梅戏《双救举》情节大致相同,但主题各有侧重。唱本《贤良传》,重点表现的是冯素珍历经千难万险、冒死救出夫君大智大勇的女中大贤,因而取名为《贤良传》。黄梅戏《双救举》,则侧重褒扬了丫鬟春红,仆人李汉成知恩图报、忠心不二地帮助主人救出举人李兆庭的忠义行为,所以剧名为《双救举》。

1957年,潜山五庙黄梅戏老艺人左四和将《双救举》《双插柳》《刘子英打虎》手抄本,交给了安庆专区黄梅戏剧团的王兆乾先生。

1958年4月,王兆乾先生利用去岳西出差的空隙,在岳西县文化馆的一间宿舍里,借着昏暗的煤油灯,连续工作七天,将唱本《双救举》改编成黄梅戏《女驸马》。

据安庆地区黄梅戏剧团原编剧、作曲,84 岁高龄的王敏先生回忆:“1958年初,安庆专区黄梅戏剧团携改编于《双救举》的《女驸马》,参加安庆专区戏曲汇演,因此剧枝蔓较多,场次较繁杂而反响平平。1958年中期,在芜湖举办安徽省戏曲汇演,安庆专区黄梅戏剧团原本没有剧目参加此次汇演。时任安庆专区黄梅戏剧团团长的姚明,认为不能错失此次汇演展现安庆专区黄梅戏剧团艺术风貌的机会,点名让杨琦先生在年初参加安庆专区戏曲汇演剧目《女驸马》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工提高,此时离汇演只有半月时间。杨琦在安庆日以继夜地改剧本,一场戏改写完,由王敏刻写钢板,交苏传彪油印,再由吴文虎马不停蹄地送至芜湖戏曲汇演安庆专区代表团驻地,交专区黄梅戏剧团排练。姚明团长亲自下厨烹制夜餐,犒劳慰问工作人员。剧团全体演职员同心同德,艰苦奋战了半月,终于在汇演剧目中,以优异的成绩,赢得了较高的声誉,获得了全省戏曲汇演多个奖项。”

焕然一新的《女驸马》

经杨琦先生改编后的《女驸马》,删掉了前半部的一百六十多行(占九页半中的四页半以上);删掉了冯顺卿的大部分唱词;删掉了媒婆;将原为地方官(布政使)的刘文举,改为朝官;合并了三四两场。这些大幅度的删改,剪除了与主线无关或关系不大的枝枝节节,不仅为后面的重点戏腾出了篇幅,而且调整了全剧的节奏和发展层次,理清了戏的脉络。 将“洞房”与“金殿”作为全剧重场戏,并用一个悬念作为环扣,将前后场紧紧扣牢,在洞房里打个“包”,到金殿上层层抖开,这是《女驸马》得以“起死回生”的“手术”方案。原本的“洞房”十分单薄,公主一听驸马是个女人,便什么也不问了哭着奔下。二人没有心灵、情感上的丝毫冲击,没有一点碰撞的火花,

没有任何戏。接着皇帝就带着公主跑到洞房来问罪,刘文举也急急赶到。冯素珍在他们三人的逼问下,道出自己女扮男装,进京赴试的原因。公主一听,大为感动,便为其向皇帝说情。最后,皇帝答应了她的请求,顺水推舟全其美。改写后的“洞房”:首先切断了皇帝同冯素珍面对面的那段戏,集中写冯素珍与公主在洞房中的活动。保留原本中开头的那一段,即冯素珍与公主的三段唱和对白。从公主下直到结尾,重新写过:1、重写了“公主下”后冯素珍惶恐焦灼的心理活动,写了她在那个特定情境中自己心中的矛盾冲突;2、公主上后,加了冯素珍脱口而出的台词:“公主,我有罪!”当公主问她何罪时,她又机敏地掩饰过去。把冯素珍紧张复杂的心态突现了出来,使戏的节奏和气氛有了一张一弛之感;3、原本中冯的耳环痕是公主发现的,公主当是“男当女养”的记号而没在意。“耳环痕”在戏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后改为,当冯素珍急于要公主相信自己是女人时,自己唱出来:“公主请看耳环痕”,这比任何语言都更能震撼公主的心灵,而且给表、导演提供了一个强烈的动作契机;4、着意写了冯素珍与公主两个女人,在一个荒唐的遭遇中,心灵上、情感上的冲突,写了她们从“对立”到“统一”的各不相同的心路历程,把“洞房”写成了一场真正的戏。结局是公主定计解救冯素珍。“金殿”是重新写的,中心事件就是公主讲故事。最后逼得皇帝不得不赦免冯素珍的欺君之罪。

1959年,陆洪非先生在安庆改本的基础上进行再改编,一是增加了冯益民这个人物(据陆洪非先生说这是时任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的点子),这是神来之笔,大大地丰满了“状元府”和“金殿”这两场戏,使公主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整个戏的喜剧风格也随之得到了统一。二是加强了刘文举的戏,在“状元府”之前,为刘文举增设了一个单场戏。这个单场戏,既十分生动地刻画了刘文举投机逢迎的个性,又为冯素珍、春红女扮男装的改装换场,赢得了时间。刘文举的形象留给观众的印象,仅次于冯素珍。三是把“状元府”写得很充实,很好看。四是“金殿”把公主一个人讲故事,改成同冯素珍两个人讲,这场戏就显得更加活跃。五是对全剧进行了进一步的提炼,使整个戏显得更加集中,更为干净,尤其是写了一个颇有诗情画意的开头,唱词在安庆改本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提炼。

1959年,中共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指示将此剧交给安徽省黄梅戏剧团排演,并指定由严凤英扮演冯素珍一角。后被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搬上银幕,剧本又作了相应的调整:剧本开头增加了李兆廷冯府借银及与冯顺卿冲突的明场表现,结尾又让李兆廷上场与冯素珍成婚。《女驸马》放映后,好评如潮、誉满全国,继电影《天仙配》之后,再一次在全国掀起黄梅戏热。

精湛的传统唱腔为剧目锦上添花

剧中经典唱段“为救李郎离家园”,唱词朴实,旋律流畅,节奏轻快,易学好唱,似乎一夜之间便风靡全国,成为各种音乐形式的创作素材。经与美声、通俗、轻音乐等音乐形式嫁接融汇后,更是别有洞天,别有一番情趣、韵味。剧中《洞房》冯素珍演唱的【平词】转【二行】、【三行】“公主生长在皇宫” 的唱段,集中地展现了黄梅戏传统唱腔的精华与魅力。那欲说还休、缠绵悱恻的【平词】;那一唱三叹、如泣如诉的【二行】;那声调铿锵、节奏紧密、唱如念念入唱、层层递进,高潮迭起,直至进入悲愤情感的巅峰状态,在高音区徘徊游弋片刻后,戛然而止、收束有力的【三行】。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心旷神怡、大呼过瘾。这段唱腔经黄梅戏艺术大师严凤英的完美诠释,更是锦上添花、曼妙绝伦,严派唱腔艺术自此得以确立。刘文举“朱笔头上一点红”的男【平词】,经黄梅戏艺术大师王少舫精雕细琢、运腔精巧、极具特色、创造性地演唱,形神兼备、火候分寸拿捏极其到位的精彩表演,刘文举投机钻营、巧言令色、自鸣得意的庸官形象,入木三分地表现出来。“金殿”一场中,刘文举夸赞冯益民 “眉清目秀美容貌”的唱段,更是妙趣横生、精彩绝伦。那察言观色、逢迎拍马、见风使舵、 奴颜媚骨的奴才嘴脸,活灵活现地镌刻在观众的审美记忆中,成为庸官、贪官、佞官的典型形象。

黄梅戏《罗帕记》与青阳腔《罗帕记》有着相同基因密码

《罗帕记》与《天仙配》《女驸马》被誉为黄梅戏经典剧目的“老三篇”。

黄梅戏《罗帕记》(又名《三鼎甲》),剧情梗概:王科举的妻子陈赛金,将陪嫁的罗帕宝遗失,被陈府管家姜雄拾去。姜雄随王科举进京赶考,调戏旅店店姐,店姐不从,姜雄就拿出罗帕宝,谎称主母陈赛金赠与他的爱情信物。店姐告知王科举,王科举一怒回家,拷打陈赛金,写下休书将她赶出家门并修书告知陈父,陈父也深信不疑,将陈赛金拒之门外。陈赛金流落福建途中一胎产下二子一女,为傅员外收留。二子长大后进京应试,恰与王科举同科,三人同中状元、解元、探花,最后父子相认,夫妻团圆,全家团聚,故名《三鼎甲》。

据班友书先生在《黄梅戏古今纵横》一书中考证,“《罗帕记》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宋《夷坚志》卷三《王武功妻》:京师人王武功将赴任,有化缘僧见其妻貌美,乃托人送礼盒与王妻。王疑其妻与僧有私情,遂诉之官府,弃其妻而去。数月后,府尹以为是疑案,释其妻。王妻衣食无着,僧乃暗地买通某妇,伪劝王妻某寺僧众缝洗度日。至寺遂为化缘僧藏于密室,奸占为妇。久之王妻俟便告知官府,执僧负罪。冯梦龙《情史》卷十四,亦载入此事。后来传到说话人口中,便被编成话本,演变为《简帖和尚》。无论是话本、戏文,和尚骗妻,最后伏法,都没越过公案戏的框架。到了明清改本南戏《罗帕记》的出现,才在内容上引起了质的变化,即由流行的公案戏,演变为世俗家庭伦理悲剧……这本南戏,除姜雄用罗帕、书简,造成王可居夫妻离异,康淑贞流落他乡的悲剧与《简帖和尚》大的框架基本相同外,其它具体大小关目的安排衔接,均较原公案戏有了极大发展,枝蔓横生,成了典型的传奇作品。这本传奇,很可能就是徐渭《南词叙录》‘本朝’部分的《罗帕记》。按该书凡‘本朝’部分剧目,皆为明初南戏,也可能元代就有此剧。后来祁彪佳《远山堂曲品》亦将此剧收入‘杂调’,注明作者为席正吾,指出‘其事大类小说之《简帖僧》’。说明《罗帕记》当由话本及小说演变而来。‘杂调’中的《罗帕记》,乃是青阳腔,比明初南戏《罗帕记》要晚。从明代青阳腔刊本中所保存的几个散出来看,它和明初《罗帕记》是一脉相承的。经查找《词林一枝》有两出,即《王可居逼妻离婚》《王可居翁婿逃难》;《八能奏锦》有两出,即《可居夫妻游戏》《勘问姜雄》;《尧天乐》一出:《翁婿逃难》;《徽池雅调》两出:《王可居迎母受责》《神女戏王可居》” 。

《罗帕记》原来的故事比较复杂,除以王可居夫妻的离合为主要线索,还从姜雄身上生发出许多枝蔓。黄梅戏的《罗帕记》剧本中没有姜雄与沈良订约和投陈某效力的情节,而青阳腔剧本选集中刊出《王可居逼妻》《神女调戏》等出,则是它的重点内容。

70年代末,安徽省及安庆市黄梅戏剧团复排《罗帕记》,在《黄梅戏传统剧目汇编》辑录的《罗帕记》文学剧本的基础上,又做了进一步修改打磨。剔除了一些与王科举陈赛金聚散离合没有直接关联的旁枝末节,例如:王科举文昌宫会友、陈赛金游园失帕、店姐调戏王科举、陈赛金被陈父驱逐、太白金星假扮车夫、傅员外收留陈赛金母子、文龙文虎学堂见师、王科举与文龙文虎相遇、姜雄献宝被抓等情节。删剪了陈尚书、陈夫人、太白金星(车夫)、文虎、傅员外、傅安人、老先生、淘气、考官。经过修剪枝蔓的处理,剧本围绕着罗帕宝的去向与陈赛金、王科举的悲欢离合,重新构筑了失帕、疑帕、逼帕、托子、描容、店遇、露帕、回帕8 场戏。老版本中保留的人物,除店姐外,个性基本没变。店姐的人物形象,与老版本有了判若两人的全新塑造。店姐由是非不分,见色起意,唯利是图的市侩,演变为是非分明,洁身自好,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干练的生意人。加强了店姐的戏份,使其成为剧中仅次于王科举、陈赛金的第三号人物。修改后的剧本,结构流畅,脉络清晰,剧情精炼、节奏紧凑,人物集中。对封建夫权思想与“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封建礼教的揭露、批判更加深刻尖锐。

《云楼会》移植改编于青阳腔的《玉簪记》

《玉簪记》是明代戏曲家高濂所著,被誉为传统的十大喜剧之一。

《玉簪记》曲辞朴素优美,音韵铿锵,描摹细腻,高潮迭起。《玉簪记》写的是南宋初年,开封府丞陈家闺秀陈娇莲为避靖康之乱,随母逃难流落入金陵城外女贞观皈依法门为尼,法名妙常。书生潘必正因其姑母法成是女贞观主,应试落第不愿回乡寄寓在观内。潘必正惊见陈妙常艳丽而生情,经茶叙、琴挑、偷诗等一番进攻,终于私合。而陈妙常也不顾礼教和佛法的束缚,与潘必正相爱并结为连理。作品主要脱胎于元代大戏剧家关汉卿的《萱草堂玉簪记》,并在明代无名氏杂剧《张于湖误宿女贞观》的基础上改编而成。《玉簪记》也是青阳腔早期剧目,《八能奏锦》《王谷新簧》《摘锦奇音》《大明春》均有辑录。青阳腔《玉簪记》仅有“夜等”、“追州”、“秋江别”三出。这三出是整出戏的戏胆,它将陈妙常对爱情既热烈追求又害羞畏怯的复杂心理,描写得淋漓尽致、动人心魄,潘必正借交流琴艺之机,以言语挑逗陈妙常,陈妙常对潘必正的挑逗、诱惑若迎若拒地描写,富有情趣,极具喜剧色彩。

《追舟》一出,陈妙常与艄公之间的对话交流极其有趣。艄公明知陈妙常急于追赶情人,却佯装不知地捉弄她,故意拖延时间,陈妙常焦急万分,又难于启齿言明无可奈何的情态,惹得艄公暗自得意、窃笑。《秋江别》一出,潘必正与陈妙常在江心见了对方的船,却被风浪阻隔,在江心不停打转,两人手抓住了,又被风浪分开。潘必正终于抓住陈妙常的拂尘将她拽过来,两人执手相看泪眼,陈妙常与潘必正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痛心疾首,情真意切。整出戏情景交融,富有诗意。《琴挑》《秋江》等,已成为京剧及其他地方戏的常演及保留剧目。

黄梅戏《云楼会》改编内容的取舍

由青阳腔《玉簪记》改编为黄梅戏的《云楼会》,故事有头有尾较为完整。《玉簪记》中陈妙常的父亲是朝廷官员,而《云楼会》中的陈父是当地富庶的员外。故事发生在南宋初年,金兀术进犯中原之际。一日,陈妙常一家郊外祭扫时,恰逢金兵攻城,城破百姓四处逃奔,陈妙常一家被逃难的人群冲散,她辗转流落在白云庵。庵主老尼姑见陈妙常身世可怜,便收留她在庵堂带发修行。年轻书生潘必正赴京赶考前,顺路去白云庵看望姑母——老尼姑。偶遇才情卓绝、惊若天人的陈妙常,顿生倾慕之情,他情不自禁地用言词试探、挑逗、诱惑。陈妙常也被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所吸引,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瞒过老尼姑频频约会,结为连理。老尼姑知悉后,强逼潘必正即刻动身进京赶考。陈妙常得知后赶到秋江,乘舟追赶潘必正。二人见面后欲一同赴京,在潘必正为陈妙常寻水解渴之际,陈妙常又被强盗掳掠上山逼做压寨夫人。看守的丫鬟放走了陈妙常,后又被新科探花高奎家买去做丫鬟。潘必正得中了头名状元,与高奎妹妹成亲时,遇见了陈妙常,高奎母亲做主,将陈妙常与其女以姐妹相称同嫁潘必正,并接来陈妙常父母,使其一家得以团聚。

青阳腔《玉簪记》结构流畅,故事脉络清晰,词曲清丽、典雅、优美、隽永,人物情感、动作、内心独白描写生动,尤其是陈妙常与潘必正之间欲说还休地调情,描摹得既真实又无色欲之嫌,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黄梅戏《云楼会》故事虽完整,但节奏拖沓、滞涩,唱词重复啰嗦,唱、白过于浅显、直露,文学性不强。《追舟》(单折名《秋江》) 一场戏,在昆曲、京剧、川剧、越剧等剧种中,都有令人拍案叫绝的身段表演,是最能张扬戏曲美学神韵的精彩片段。该折的最大艺术特色,在于一老一少演绎的精彩的戏曲舞蹈。整出戏除了老艄翁手中的一只桨,别无其他实物布景或道具,全凭人物精彩的舞蹈来表现。从追赶到江边、船靠岸、系船桩、搭跳板、上船、撑船、拉船、解缆登船到荡桨、漂流、船行江上,时而平稳,时而颠簸,时而疾,时而缓,一老一少,此起彼伏,亦庄亦谐,配合默契,一系列繁难动作通过丰富的戏曲舞蹈得到准确细腻、多姿多彩的表现。其含蓄不夸张的诙谐、逗乐,令人观之捧腹。

遗憾的是《云楼会》的“追舟”过程过于简单,一场具有极强剧场效果的戏,被轻易地淡化甚是可惜。可能因为当时的黄梅戏艺人,还不具备表现复杂、繁难,需要扎实的戏曲程式功底的技能,只好无奈地舍弃了这场戏。其实“追舟”这场戏,从剧本结构上说,只是个过场戏,没有复杂的内容。由于昆曲、京剧、川剧等表演程式积淀深厚的剧种,赋予了这场戏丰富、精湛的舞蹈身段,那以虚拟实、以神传真,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彩表演,提升了这场戏的艺术含金量,使之成为全剧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亮点,类似于京剧《三岔口》,剧目的形式远远大于内容。以至于渐渐的《秋江》(即“追舟”)单出的影响力,竟超过了它的母体《玉簪记》。

黄梅戏《云楼会》如果要重新搬上舞台,必须要动大手术,立主脑剪枝蔓,让剧本精炼、精美、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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