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达明
唐雪根生活在杭州,惯以自己娴熟的油画技艺与作画媒材绘制“潮作”,均取材于身边举世闻名的钱塘潮。这类油画创作在新世纪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仅数量可观,也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
2010年,69岁的他不甘寂寞,用他早年曾掌握的中国画笔墨技术,创作了历来为中国百姓所熟知的仙鹤形象,启动了他艺术创作的新题材、新品种。他把自己笔下的仙鹤,独独限制在呈动态造型的状态中,这是长吟或起舞中的鹤,而鹤之鸣叫与起舞不为别的,就是求偶:通常雄鹤先发声,雌鹤则应和,然后彼此对鸣、跳跃,鹤之舞亦随之开场。他正是抓住了处于青春与生命萌动期仙鹤情状的特定瞬间,以水墨的方式把它们定格于宣纸之上,才让这一被画家称之为“独立门户”的“鹤舞”品种应运而生。
我们来看这些鹤舞图,它们画在四尺见方对开宣纸的画幅里,通常每图一鹤,各具情态:或仰天耸立,伸颈昂头,引吭高歌;或曲膝弯腰,空中跳跃,尽情舞蹈……只见黑白的水墨中,以淡墨绘鹤身(包括初级飞羽等翅翼主要部分),而次浓墨(中灰度墨)用于点染鹤之细足以及颊、喉、颈部位,浓墨则仅施于那尖尖长嘴以及次级或三级飞羽部分,更以朱砂或大红点丹顶,后者在整个画幅中显得特别醒目。如果说画面的淡墨与次浓墨部分为画面营造出鹤的基本形体与纯洁素雅的总体氛围,那么浓墨与朱砂的点染,就为作品的形象起到了点醒与点活的作用,这不啻赋予了画面主人公——丹顶鹤以鲜活的生命力,达到了以形写神的妙境。
在中國历史文化中,鹤鸟历来被称作仙鹤,公认为一等文禽。作为仙鹤的丹顶鹤,其寿命达五六十年,在东亚地区居民风俗中惯以丹顶鹤作为幸福、吉祥、长寿的象征。殷商时代墓葬中就有鹤的形象在雕塑中出现。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中已出现鹤体造型的礼器。史料记载,在中国明清时期还给丹顶鹤赋予了忠贞、清正、高尚的文化内涵。一品文官补服就绣以丹顶鹤图案(区别于武官补服的猛兽图案,如麒麟补),被视为仅次于皇家专用标识的龙凤图案。鹤亦即成为“一品鸟”,它在云端飞翔的纹样,成为高官与高升的象征。作为长寿象征的丹顶鹤,也常被与松柏绘制在一图中。唐雪根“鹤舞图”中的鹤,本是为求偶而起舞,然而在表达爱情与热情的符号含义中,往往也被赋予了鹤幸福、吉祥、长寿与大爱的文化含义,这无疑是画家选择这一题材对象所随之带来的天然优势。
从绘画技法或笔法的审美角度而言,唐雪根的“鹤舞图”全然是采用了意笔。所谓意笔,在这些作品中是以相对简炼的笔墨,给予舞之鹤稍显粗略却又不失对象基本特征的造型把握,是基本放弃了浓墨重彩的刻意处理与细节刻画,却保留了类似于速写作品的那种精准、漫画作品的那种概括与精神力度的。作者的这些处理与作画手段,不但无损于作品的品质,反而是提升了画面形象的审美品位,增进了它们同欣赏者的亲和力,据说还激发了读者求取作品做收藏的浓厚兴趣。唐雪根《鹤舞图》独有的艺术风格,亦在作者日积月累、不断创作的作品中逐渐生成并鲜明起来。
唐雪根原本是一位国画家,二十年前以油画“潮作”享名画坛。从画西洋画再进入中国画,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唐突感与技术障碍。早在1964年(23岁时),他就以画国画人物创作《为了一分钱的差额》入选第四届全国美展,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美术》等9家报刊发表。无疑,画中国画的潜质在他身上一直没有消逝。他所创作的国画“鹤舞”系列作品到2016年已积累1000幅之多。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是画“鹤舞”,这期间他还创作了国画“鸡作”(至2017年积累《鸡作》精品200幅);2018年年初,77岁的他还创作了水墨海景画100余件(12件入选国际水墨画展);同年6月,他参加“相约威海烟墩角写生活动”后留在了基地画起了油画海草房,同时又开始了源自烟墩角独有景观的“天鹅”创作,采用的是与《鹤舞图》同样的意笔水墨技法。
“鹤舞”水墨系列连同其他水墨系列的出现,并非意味着画家的“华丽转身”或“衰年变法”,因为他同时依旧在从事着作为他老本行的油画写生与创作。在此,我们只能感叹画家老而弥坚、再接再厉的那种不倦的绘画奋斗精神——这是一位在中西绘画领域可以双赢的两栖画家,这是一位以创作数量来力争艺术质量的苦心孤诣的艺术创造者。可以想象,只要生命不息,他将继续在“画海苦航”。
(编辑/王立群 助编/张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