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占新, 崔 瑶
(1.河北科技大学 期刊社,河北 石家庄 050018;2.江苏省苏中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江苏 南京 226600)
徐艳丰,男,1952年生,河北省永清县刘街乡南大王庄村人,国家非遗项目“秸杆扎刻”代表性传承人。50多年来徐艳丰潜心钻研,扎刻了天安门、故宫角楼、佛香阁、滕王阁、黄鹤楼等古建筑模型80余件,荣获“中国国际民间艺术博览会山花奖”“民间工艺金奖”等五十多个奖项,作品被多地博物馆珍藏。1996年,徐艳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联合授予“民间工艺美术家”称号。
作者:徐老师您好!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秸秆扎刻的?
徐艳丰:我11岁那年,跟小伙伴一起去打猪菜,看到一个看园子的老人,他搭一个小铺,铺上有一个小蝈蝈笼子,里面装着蝈蝈,笼里插着萝卜花喂蝈蝈。蝈蝈一边吃着一边叫唤。我和小伙伴背着小筐就跑跟儿前去了,仰着脸看。老人看我俩喜欢,就把蝈蝈连带笼子送给我们,我们乐得蹦着跳着就跑回家了。
那阵儿生产队每年种四五百亩高粱,每户分十几个捆茎。我们俩把高粱穗撅去,撅一掐高粱秆回来,按着老人给的那个蝈蝈笼学着自己做。他那个笼子用多长的高粱秆,我们就截多长;他挖多大槽,我们也挖多大槽。那时候没有尺子,也不懂怎么用尺子量,就拿针扎,然后拿打猪菜的镰头剜。一开始开得槽大,槽咬上了,但是没咬紧,稀拉松散的,一弄它就散了。我又缩进一点,缩进之后就紧紧实实地咬住了。终于把蝈蝈笼子做成了,四方的,大约12公分。成功了,把我们俩乐得,然后我们就下地逮蝈蝈,也装进笼子里。然后去地里找老人家,把他的蝈蝈笼还给他。老人家很高兴,说这俩小孩还挺聪明啊,按着这个蝈蝈笼的样子你们俩就做成了。
后来我开始做灯笼。春节的时候,小孩们净打那个小灯笼,有玻璃的,也有木头框的,糊上纸,点根小蜡烛。我就琢磨着做灯笼。小孩提的那个灯笼是长方形的,我们做的那个是四角一般大,我觉得做长方形的难度大。我做成灯笼框,花2分钱买一张大白纸,糊到框上,拿粉颜简单画几株花草,也画上蝈蝈。后来我琢磨能不能做六角的灯笼,做六角的要开斜槽,斜度是多少?60度还是70度,咱不懂,但是呢,我根据它那个斜的程度来想象,要做六角的斜得就小,八角的斜得大,根据自己的想象做。13岁那年开始做大灯笼,从四角的到六角的、八角的。
作者: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扎刻古建筑的?
徐艳丰:我是永清县城北关的家,我们家是木匠世家,到我这一代是十三代。我二爷是个木匠头儿,收了一帮徒弟,带着他们一起干。我二爷一看我用高粱秆弄得各种各样的花灯都挺好,就给我讲了个故事。他说有个传说,明朝皇帝修建故宫,三大殿都建完了,但是故宫角楼不知道怎么建,皇帝就要求工匠,多长时间必须想出来怎么建。把这个工匠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满大街转,正发愁呢,一抬头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蝈蝈笼子,突然他灵感就来了,立马想到这个故宫角楼怎么做了。再一抬头,哎,老头没了。我二爷说,这个传说就是鲁班下凡,看他徒弟发愁,就用那个奇形怪状的蝈蝈笼子,提示他做那个故宫角楼。
在二爷提议下,我开始琢磨做古建。一开始我琢磨,我做的花灯非常漂亮,走马灯点着蜡也能转,可是上头总觉得空荡荡的,我想要是做个小凉亭搁在上头,凉亭里边要有人转,那不更漂亮嘛?那阵儿,六三年、六四年,直到六五年,还有卖那个老的年画的,这年画是4扇,画的是《茶瓶记》,春红跟小姐走着走着就到凉亭里去了。我看见这凉亭了,就引起我做古代建筑的想法,我就开始做凉亭,我琢磨、想象,然后就做成了。
作者:听说您曾经扎刻一件作品“天安门”,并被作为国礼送给了日本地方政府?
徐艳丰:做完凉亭之后,就是1966年了,那时候的电影演地道站、地雷战,还演纪录片,有一部纪录片是彩色的,我头一回看见彩色影片,影像里毛主席在天安门招手,我觉得太漂亮了,我就想能不能把天安门做出来。那阵儿演电影,轮流在各村放映,我跟了7个村去看这个纪录片,但天安门我还是琢磨不出来怎么做,因为这个天安门在影片里一晃就过去了,记不住。正好到元旦阳历年,在姥姥家看到一幅年画,正是天安门的正像。我一看就像得了宝贝,找姥姥要这张画,我说想用秸秆把它做出来,姥姥挺高兴就给我了。得到那张年画我算得了宝贝了,我拿了一个木头尺,过去校东西校布的木头尺,我就量,究竟有多高,有多宽,我算计,根据我的原料,我把它细致地全算出来,然后动手制作。3年7个月,我把它完成了,上面是天安门城楼,下面是城墙,城墙上天安门两边的配房,城墙底下5个轩辕门,前面的金水桥,两边的华表,总面积4平方米。
我做扎刻遇到过很多困难。那阵儿我们家人多,兄弟姊妹8个,吃不上,穿不上,老人看我不正道打猪菜、拾柴火,一天捣鼓这玩意,就打,揍,有一回插上门用腰里那大皮带抽,抽得我浑身青紫。跟我在一块玩的小伙伴叫马顺,把我背他家去了。我住在马顺家半个月没敢回家。还有一回,我把那个天安门底座弄半茬,老人就给我砸了,踹了。老人说,让你不听话,天天揍你,饿着你。
还有一回,那时候16岁了,去队里劳动挣工分,晚上点着煤灯做扎刻,一干干到夜间,白天就打不起精神了,地里整齐田说抽袋烟歇歇吧,我躺那呼呼睡着了,人家说起来干吧,我这还呼呼睡呢,生产队长上去揍我一下子,把我带到县工作队。工作队的人说,你是个青年人,你得起骨干作用,怎么能拉后腿呢。数落一顿,后来把我放了,这场风波算过去了。制作天安门,这一个阶段就是那么过来的,制作成了。
1981年,河北省群众艺术馆民间美术研究部的主任王宇文,到县里搜集民间艺术,他发现了我,把我叫到省里。那时候中日文化交流,河北省跟日本长野是友好城市。他听说我做过花灯、天安门、四合院等,就问那件天安门作品还在吗,我说在,但只剩上面一个城楼了。他说,明天给你买火车票,你回家,不管为多大难你都给我弄来,我们看看。回家之后,我就找木匠打包装箱,雇车运到廊坊,从廊坊又运到石家庄。到那儿打开箱子,大伙全都赞赏我,说各地区送来的作品,没有比小徐这个更好的,他的功夫下得最大,作品最有政治代表性。把我留在省里对作品进行整修。整修完,装箱,用集装箱拉到天津新港,装船,到日本,把这个天安门城楼当国礼送给日本长野政府了。回来,王宇文给我来封信,让我到省里去一趟,说这个作品当国礼送给日本政府了,看你有什么要求。我说什么要求都没有,在家破屋子搁着也是搁着,当国礼送给外国,我高兴。他说,不白要你的,给你四百块钱奖励。在那阵的四百块钱啊,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把我乐的,回来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找高粱秆,备原料,做下一个。我想,我做的作品,都成了国宝送给外国人了都!
作者:听说您做了一件“佛香阁”献给国家,可以讲讲吗?
徐艳丰:我一个伙伴上北京颐和园玩,买了个旅游图,图上有个佛香阁,大约有大拇指肚那么大,我按着这个找尺子校了校,我说我要把它做出来。我黑天白天做,因为这个差点离了婚。媳妇嫌我晚上做扎刻不睡觉,我们俩吵闹起来,她受委屈,家走了(回娘家了)。我老丈人跟老丈母娘就找我来,说我怨不得30了找不着对象,原来是个玩糊犟啊,你要是照着这样,我带我闺女走,不跟你过日子了!我爸我妈赶紧跟我老丈人说好话,又把我媳妇接回来了。但是我还坚持那么干。
我利用一年多时间把佛香阁做出来了,做出来后想献给国家。怎么献给国家呢,也没上北京去过,正好大队有副业,那阵拖拉机能进北京,我搭拖拉机到北京。开拖拉机的人说你拿着这东西上哪啊?给你卸到哪?找谁去啊?我说我不知道找谁,你就给我卸在天安门广场。我心目中,就知道天安门就是国家,国家就是天安门。开拖拉机的给我卸在天安门广场东侧,人家走了,我可傻了眼,我没考虑那么多,就是献作品心诚,我只穿着个单裤单褂,是在十月份,给我卸下来之后,也没人给我看着,饿了就饿着,渴了就渴着,我就穿一个单裤单褂,到夜间11点冻得受不了,就在附近来回跑,寻思着跑着不就暖和点吗。正好来俩当兵的,把我领去了历史博物馆。他们脱给我绿大衣穿,给我倒热水喝,可暖和了。还有一个50多岁的老头,是历史博物馆的文物保管员,叫赵德康,听说我还没有吃饭,正好他剩下半盆米饭,剩一个菜,放在炉沿给我热了热让我吃,我吃着这个香啊。后来连长来查岗,问我要身份证、工作证、大队公社开的介绍信,我都没有,就把我轰跑了。这个时候,已经过半夜,三点,嗖嗖的冻得我哪受得了啊,我就围着那作品来回跑。
跑到凌晨,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我的作品看。有一个妇女,穿一身紫,拨拉着别人想挤进来看,她把我叫边上,问我那个东西卖吗?我说不卖。她说卖了吧,我给你钱。我说不卖。这时候那里边有人喊我,这个人是石景山的工会主席,带着他儿子遛弯,遛到那了,和赵德康一起帮我维持现场。过一会儿那个妇女又来了,带着一个男的,挎个小包,又把我叫到旁边,她拉开包的拉锁说,你看,我给你很多钱,你就卖给我吧。她央求我。她那钱是蓝绿色的,不是咱中国的钱,票子还挺新,一沓沓的。说什么我也不卖。我那阵就认准了,我就献给国家。他们俩一走,赵德康就上我跟前了,说,小兄弟,你办得对,他们俩是日本人,常年住在北京饭店,是商人。我说我肯定不卖,我就献给国家。
这个石景山的工会主席说,这儿人越来越多,咱换个地方吧。他父子俩帮我扛箱子,走一阵儿歇一会儿,从天安门历史博物馆扛到北边五四大街那个中国美术馆。到那儿又给摆上了,一会儿功夫,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好多外国人,有的想买,我说不卖。弄得交通都堵塞了,公交车过不去。警察过去把围观的人轰跑了。这个工会主席说,我们就在东边,东石曹住,你把这个东西放我那去,你相信我吗?他拿出工作证让我看。我说我相信你,你受这么大累帮我扛了好几里地呢。最后扛到他家,把作品留在他家了。他说,你人就爱上哪上哪,什么时候想拿了就上我这儿拿。
我就溜达。我能上哪去,找谁去啊?我原路又回到天安门,在天安门玩了一天。晚上上哪去啊,到哪去没证明人家哪都不招你。溜达到晚上将近十点,我说就住洗澡堂子吧,人家也要介绍信。我没办法,就顺着胡同走,看到一个建筑工地,在那儿待了会儿。后来又在街上跑。
天亮了,我又回到中国美术馆,我记着那工会主席一句话,他说咱扛你这个作品到中国美术馆门前摆,你不找人家,人家自得找你。我又回到中国美术馆门前,传达室的老大爷把电话拨进去,一会儿出来俩年轻人,后来知道他们一个叫更生,一个叫张玲,都是中央美院毕业的。他们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怎么来怎么去,作品搁谁那儿了,让我带他们去看看。他们打电话叫了一辆车,长这么大我是头一回坐小卧车,拉着我去了那个工会主席家。看完作品挺满意,就装车拉到中国美术馆。他们办公室副主任也看了,说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这是第一次见,可有一样,我们做不了主,馆长、专家上法国巴黎了,半个月之后回来,他们回来,是留下还是不留,给你个回信。
回到家,我就盼,盼了半个月,我想这领导、专家肯定回来了,一个劲儿往大队跑,问来信了吗,没有,盼得我啊,等二十多天了还没来信儿。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觉得寒碜,假如你献给国家,国家不要,多丢人啊,我躺在炕上快起不来了。第二十八天头上,老伴在厂子干活回来,让我起来,我不搭理她。她拿张报纸说念给我听。她说,中国青年报头版头条,题目:这个东西我不卖。有一天,一个十月的星期天,有一个农村小伙子,一群老外把小伙子团团围住,想买小伙子手里的东西,小伙子说这个东西我不卖。下面内容就是,永清县小伙子叫徐艳丰,他的作品不卖给外国人,现在被美术馆收藏。就那么几句话,当家伙,我这个劲就来了,把我高兴的,我当下就哭了,我说可收了!
作者:您的作品里有一件故宫角楼,那么复杂的作品,您是怎么做出来的?
徐艳丰:有一天,县宣传部的人找到我说,北京来人跟你座谈。第二天上午人就到了。座谈后,让我上美术馆。让我去的人叫李寸松,是民间美术博物馆的主任,馆长叫曹振峰,是一个老干部。到那儿问我,你除了弄天安门,北京有最复杂的一个建筑物,你会弄吗?我说只要是我看见,我就能做。他们不信。后来他们带我去看故宫角楼。五四大街往北走出一站地,就是故宫东北角那个角楼。我看了看北面,又绕到东面看了看,看了两遍。回到中国美术馆,我说一年之后给你送来。馆长很惊讶,说,小徐你给我讲讲,你凭什么把它做出来,你看一眼就行?那么些个角呢!我说,你说到点上了,我专门记这个角,一层12个,两层24个,上边有28个,28个再搭上那4个角,是32个角,把角记住了,这个就算行了,在我心里一想,怎么制作我就知道了,你要是记不住角,等于白搭。我就是凭我的脑袋记住这个角,这个鲁班锁。我说你看吧,古代建筑,盖一间房也是盖,盖十间、五十间房也是盖,角多层多,功夫就复杂,可是你盖多复杂的,它也是这个咬合,离不了鲁班留下的这个鲁班锁,复杂无非就是角多。我把馆长说服了。我说一年之后你等着吧。
一年零四个月,我抱着角楼给他送去了。到那儿,李寸松跟曹振峰对我挑大拇指。说你真是个天才,不可想象,你连个字都不认识,从小没上过学,你看见什么就能做什么,还做得那么规矩,上下垂直,横平竖直,你做的这个咬合特别准。这个作品要是做不准了不行,这个尺寸,要是差0.3差0.2(毫)都不行,一层两层看不出来,高了它就偏了。他们说我,你简直的,你就是个鲁班转世!
从那时候起,我成了名人,中央一台找我,给我上晚间新闻,接那儿,北京的各种报,咱河北的各种报,画报,河北电视台,都来找我,宣传我。接那儿我就成了名人,到处去开会,得了中国青年能手、河北省五大能手、新长征突击手等这些头衔。记者们上老家采访老人们,老人放了声哭,说:我错了,我不知道孩子的理想,就知道反正我们老农民,祖祖辈辈干活,过日子,谁知道他有那么大的理想啊,给国家做了贡献。俩老人全认错了,接那儿也支持我了,我岳父岳母他们也支持了。
接那儿,我自己也越干越上劲。简单说吧,干完这个,就还想干那个。早先报纸很少,后来报纸多了,报纸上有登的老建筑物,我就把它剪下来,能在画报上看的我就按着画报上做。滕王阁弄完之后好几年,南昌有个展览,我去了,才见到真的滕王阁。后来,文化部长给组织了中国扎刻艺术专家鉴定会,让我跟着中日友好代表团去日本。日本人看了咱的作品,感觉非常震撼,说是东方构成学的典范。东方构成学的典范,这不是我说的,是外国人给咱的评价。这个人叫柴田昌彦,是东京宣传部的部长。后来文化部又让我去西班牙,97年5月份去的,到10月底才回来。
作者:您最困难的是什么时候?
徐艳丰:我2002年得了尿毒症,家里就趁6 000块钱,住院治疗押金就要20万。没办法,亲友凑些钱到北京一家医院做透析维持,半个月花了16 000块钱,很快就没钱做透析了。难得我两次想跳楼,我老伴就在楼道里哭。隔壁屋里有个刘教授,叫人喊我俩过去说说话。刘教授是份好心,问我们是哪的,我说永清县的,怎么来怎么去的说,我老伴一边哭一边说我的情况,刘教授听着,拿着小电脑打(字)。听我们说完,刘教授说,小徐啊,你活吧,你死不了。刘教授就家走,他家离得不远,他回去把刚才整的材料打印出来了,还顺带给我买了一个烤鸭、一个烧鸡,他说你缺营养,吃吧,这算什么事,有多大困难你跟我说,一定要想开。他又让小刘上报亭买报,按报社地址把材料发出去。很快三家报纸给刊登了。
带我上日本出国的副团长,叫金维红,看了报之后,马上给文化部高部长打电话,说,“高粱秆”坏了,得尿毒症了,在医院住着呢,北京晚报登的。高部长说,是吗?他告诉秘书,马上给医院打电话,后天看他去。当天7点,中央十台、北京电视台到了,提前采访我。部长来看我,我高兴了,老伴也不哭了。住院期间,报纸一登,电视台一播,好多人给我捐钱,往医院里寄。我的朋友全看我去了,什么好吃给买什么,还给钱。后来医院领导给我联系了专门换肾的地方,租个车带我去了。到那跟大夫说,这位患者,对国家有贡献,国家博物馆都有他的作品,出过国,代表咱们中国代表团。那个专家说,你放心吧,一定尽快给他换了。
我出院回家,那阵是零二年、零三年,闹非典那阵。我到家,电话就打过来了,说7个专家去看我。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就全看我去了。我出院,他们又找我去了,说,一是看你,另外是嘱咐你,咱们两会弘扬非遗定下来了,你是了不得的一个非遗传承人,大伙给你捐钱把你救活了,不然,你那个技术就没有了,是咱们民族的损失。现在国家有政策,一定要有接班人。我说找谁学啊,谁干这个啊,这不挣钱。专家说,挣钱不挣钱先别提,你把俩孩子叫来,我跟他们说。把我闺女儿子叫来了,他们对孩子说,你们俩必须得跟你爸爸学学这个,你爸爸是个开拓者,是天才,跟你爸学这个就等于上大学了,你爸爸是不认字的一个大教授,教授都干不了你爸爸的这个事。
作者:您对传承和弘扬“秸秆扎刻”非遗有什么想法?
徐艳丰:2013年,河北科技大学建工学院的老师在网上看见我和咱们秸秆扎刻技艺,很感兴趣,提前电话联系来拜访我,谈了关于引进秸秆扎刻进科大校园的事,我同意,我说这是我应尽的义务。他们请我过去给学生做报告,讲我的经历,展示我的作品,闺女徐晶晶留在河北科技大学教了学生一个星期的秸秆扎刻技艺,这就跟科大建立了长期友好关系。这个非遗项目,只要是在我有生之年,河北科技大学什么时候叫我去我就去,还有我儿子我女儿永远和科大建立长久关系。
非遗,像我干的这个事,这是人家鲁班传下来的鲁班锁,不过在我这,利用这高粱秆把它咬合,发展起来,搞古代建筑,利用高粱杆做,算是创始人。鲁班锁其实人家创始人是鲁班,六根开半槽,咬上,你摔吧摔不坏,摔坏了都摔不散,一咬多少扣,一个一个,密密麻麻,分毫不差,无论多高多复杂。比方说这个作品,将近五十万节,你就数,你也数不出来,何况还得在尺子上校的倍儿准,你还得把它咬合了,那多难,你全得算出来。说白了,你要做这么好的作品,最少得五至六年的功底,老人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要想人前显贵,必得背后受罪”,“台上十分钟,台后十年功”,道理就这么回事,吃的是功夫。
我的艺术之路走过来不容易,可以说是拿命换来的,少年时打不死我坚持下去了,患重病我坚持下来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是认准了,死不了,我就干,坚持下去。做什么事都需要坚持,只要你肯学,坚持下去,绝对能成功。现在中央对非遗重视,省里重视,市、县都重视。咱们呢只有一样,好好做下去,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我在我有生之年,只要是我能动得了,一定把这个非遗项目一代一代往下传,毫无保留地传下去。咱不谈思想境界,这是中华民族的个人任务,要传下去,为社会、为中华民族做点事。
(注:宋占新,曾任河北科技大学建筑工程学院党委副书记,将国家非遗项目“秸秆扎刻”引进校园、引进学生社团和房屋建筑学专业课堂;崔瑶,曾就读于河北科技大学建筑工程学院,任“秸秆扎刻”社团负责人。曾数次前往廊坊永清对徐艳丰进行采访。本文在徐艳丰口述的基础上,部分地方有删减和整理,经徐艳丰本人同意在本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