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前程
山西旅游职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31
司马迁的《史记》语言风格多变,多以“悲壮”“雄奇”著称。纵观《史记》发现司马迁语言亦有辛辣戏谑、诙谐揶揄之处,且绝非偶涉戏笔,幽默戏谑的语言特征与“悲壮”“雄奇”的语言风格形成对比,构筑了《史记》独特的语言风景线。根据《史记》创作语言特征、特点及风格,可将《史记》划分为叙述语言与人物语言两类,且由于《史记》的体裁限制使叙述语言所占比例较大。人物语言也在整部《史记》中发挥着不小的作用,可以突出角色性格,呈现作品主题,展现不同时期的政治、文化、经济特色。
在《史记》语言艺术范畴内可将叙述语言划分为直叙与婉叙两种,直叙能够对记叙事件、人物并给予明确的阐释,而婉叙对所叙述的事件、人物给予委婉的暗示。虽然婉叙比直叙隐晦、间接,却能够将事件与人物的整体画面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结合自身的经历感受历史人物的性格、思想及道德观念。而在《史记》诸篇中,直笔和曲笔、直叙和婉叙相映成趣、相互呼应又相互融合,于是读者在诵读《史记》时便能由宏观到微观、由表层到深层地洞察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明确历史发展规律。
首先,微词显意。在《屈原列传》中司马迁称赞《离骚》“其行廉、其志洁、其辞微、其文约”,文虽小,而境极广,举类窄,却见义深。而在语言风格与手法上,司马迁沿袭了《离骚》的创作传统,通过微婉词汇寄托精神旨意。譬如摄汉王手附耳语封韩信为王,却又诬害韩信变心。司马迁能够通过对张良柔弱外表的描述,揭示其残忍奸诈、深于城府的性格特征。如在《留侯世家》中,作者通过细节描写,将张良憎恶轻蔑的心理动态委婉地展现出来,若不深读将很难体味得到。
其次,意在言外。隐匿本意,丰富内涵。在这种笔法作用下,读者是很难靠字面含义推理出作者本意的。譬如在《卫将军列传》中,作者重点介绍了名将卫青,开篇写道:“青壮,为侯家骑,从平阳主。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司马迁并未露一字,却将卫青凭借裙带关系得宠的事实表达出来。
再次,旁敲侧击。旁敲侧击主要指通过写人物周边的人及事点明二者的关系,使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司马迁深谙此道,故借社会关系、社交群体的层次关系,将历史人物的阶级、地位及特点呈现出来。譬如在《平津侯列传》中,司马迁写公孙侯“外宽内深,为人意忌”。而在刻画汉武帝阴险狡诈时,司马迁并没有直接描述汉武帝的内心阴险,而是从偶遇孙弘的事件中进行呈现。
最后,借物言志。司马迁很少将自身的见解及想法直接写出来,而是通过人物之口来表现。在特殊的语境中,司马迁以褒代贬、以贬代褒,正话反说、词正意反,通过词汇的灵活运用营造出辛辣讽刺的语言风格。譬如在《萧相世家》中,司马迁写道:“辣布、海印皆诛灭,何之烂勋尔。”表面上司马迁是在夸赞萧何功勋赫赫,但潜台词却说萧何世故奸滑。
首先,《史记》在传记记叙中通常采用交替、插入、连贯等表达形式。其中连贯指根据历史人物的生平经历、事件的起因经过来记叙。常用的连词主要有“于是”“久之”“及”“顷之”等。譬如“然则何由?”与“请入图之”。又如“居有间,将得罪于嬴政,亡之燕”。而插入主要指在事件与人物叙述的过程中插入另一事件、另一人物或另一评议。若在事件叙述中插入事件“发展后期”的叙述文字,则称之为倒叙,在事件或人物叙述中插入其它事件或人物,则称之为插叙。在叙述人物和事件时补充事件发展阶段的细节信息,则称之为补叙。比如在《武安侯》列传中,司马迁在叙述窦婴经历与家世中,插叙了梁孝王的信息,随后又直接回到叙述主线上。美国语言学家康乐特在相关著作中指出,“插叙、闪回”严重隔断了事件的叙述流程,影响了作品的流畅度,然而在信息呈现与主题理解上,却拥有难以替代的作用。所以,《史记》较少应用“插入”手法,有其特殊的道理。
其次,在连贯层面。连贯主要指根据时间顺序、空间顺序及逻辑顺序记叙事件和人物。该笔法占比最高,也是司马迁撰写《史记》的常用手法。然而在语言表现与主旨呈现上,连贯与其他古代文学作品并无差异,故此,不再累述。在“交替”层面,“交替”主要指叙述、抒情、评议、说明的相互交替,使事件、人物的叙述,更显紧凑、连贯,更具有层次性、逻辑性、纹理性。譬如在《卫将军列传》中,司马迁写道“其明年,匈奴入定襄、北平,杀汉千馀人。”此处,司马迁便将评议与叙述相融合、使两者根据特定的逻辑顺序,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能够更深入地理解作者的创作主旨。
其三,在连贯、插入、交替等语言表达形式上,司马迁注重关联词的应用,从而使叙事有头有尾。连贯自然。与此同时,也使“交替”“插入”意断形联,视角转换更加灵活自然。然而司马迁在使用关联词的同时,也采用形异意近的“变通”词,譬如用“于”代替“乃”,用“初”代替“其先”。用“当是时”代替“当是之时”等。又譬如“其先,楚地皆降汉”与“初,刘温尝息大泽……”等。在句式层面,司马迁善用春秋笔法,即“一字含褒贬”,一词窥“全身”,微言大义者也。在句式结构中,司马迁所用字词较短,较少、语言精悍,能够在极短的文字中呈现出所有的思想内涵及历史文化。
首先,似褒实贬,反语讥讽。反话正说是司马迁应用婉叙笔法的重要方式,能够对所要批判的人物进行嘲讽,使人物的历史形象更加鲜明。如对阴奉阳违之徒傅靳,司马迁在《傅靳列传》中是这样写道的:“舟不见贬、操心坚正,笃厚君子,此伤心者然。”司马迁对傅靳极为不满但不直言揭示,而是先表其“操心坚正”再用“笃厚君子”来暗讽,语言辛辣诙谐,但表面却严肃克己,貌似正经的“人物评述”。可见,正话反说是司马迁诙谐文风的重要特征,鲁迅先生曾这样评价过司马迁:“司马迁的讽与刺,大过于传统的文章,曲折中蕴有直白,褒贬中蕴含深意”。
其次,归其荒谬而达曲讽。作者通常能够抓住人物的荒谬细节引申发展,将其荒谬之处烘托得鲜明彻底,进而达到幽默诙谐的语言效果。譬如在《滑稽列传》里,优孟为劝楚庄王埋葬宝马,便用了“以大夫之礼埋之,淡,以君子礼葬之,优!”的荒谬说词。这充分地凸显楚庄王的昏庸与荒谬,提升了文章的诙谐氛围。
再次,风趁典永,引用谣诊。司马迁的《史记》汲取了形成于民间的民歌、俗语、谚语,使得整体风格幽默缤纷、风趣隽永。譬如“生女无怒、生男无喜”,便是用了风趣委婉的语言讽刺了隋朝的外戚干政现象。“黄金百斤,何如季布一诺”则是用俏皮轻松的民谣,突出“承诺”的“不易”与“荣耀”,继而使文章平添几丝风趣。并且在俗语、谚语、民歌的应用下,整部作品的风格更加多样、形式更加多变,不仅“高大上”并且“接地气”。
最后,修辞手法的应用。在《项羽本纪》中“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巧妙地应用了排比、比喻等修辞手法,将平庸的对话语言生动地展示出来,并使角色语言与叙事语言形成对比,增强角色的感染力,使语言更富有性格特征。而根据古代语言的应用特征及表现手法,短句与长句、动词与形容词的有效应用,能够鲜明地表现出角色的性格特征及特点,使人物的内心情感跃然纸上。
司马迁的《史记》拥有较强的审美价值、文学价值及历史价值,能将中华历史文化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通过纪传体的形式提升作品的通俗性与文学性。通过分析《史记》的语言特征、语言形式及语言风格,明确《史记》在语言应用层面的成功之处,确定了《史记》语言艺术的睿智之处,进而在分析语言艺术的过程中,人们感受到司马迁丰富的文学素养、深厚的文化底蕴及精湛的史书撰写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