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毛竹林下经济对乡村振兴的影响——以浙江省衢州市为例

修诚明，于海涵，盖 旭，张佳佳，卞方圆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竹子研究开发中心，浙江 杭州310012）

当前中国林业发展正由过去的木材生产为主向林业生态建设过渡［1］。林下经济以林下种植、林下养殖、相关产品采集加工和森林景观利用等为主要内容，是中国特有的森林经营生产活动的概念范畴［2］。其充分利用林下的自然条件，选择适合生长的微生物和动植物，进行合理种植、养殖，从而构建稳定的生态系统，实现林地生物的多样性以及农、林、牧资源共享，达到优势互补的可持续发展立体复合种养模式［3－4］。林下经济已呈现出经营方式多、经营种类广、经营成果丰等特点［5］。发展林下经济可以实现取长补短、增产增值、经济发展和改善环境并行等综合效果［6］，同时促进了农民收入的增长［7］。在可持续发展的环境保护战略下，林下经济呈现出持续稳定的生产力和保护生态环境的混合经营模式［8］，值得大力推广。

复合经营的概念由国际农林业研究委员会King提出［9］，是一种土地经营利用系统或者自然资源管理系统。林药复合经营模式是林下经济的一种经营方式，在未郁闭的林内行间种植较耐荫的中草药。中国天然植物药材在近15 a间需求量增长了8－9倍，年需求量至少6亿kg［10］，强劲的需求致使相当一部分重要野生资源物种被过度开发利用，造成其供不应求甚至是濒临灭绝。林药复合经营模式，不仅能够使木材加工、药材制备、药品制造等多种产业共同发展，而且能实现生产经营时间上长、中、短结合和土地空间利用上、中、下立体配置［11］。我国林下种植中草药已成为林下经济发展的主力军，林药模式可以做到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的有机结合，其将在林区生产的转型和生态环境建设方面发挥它独特的优势，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12］。

衢州市位于浙江西部，钱塘江源头，浙江省的重要生态屏障，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国家森林城市。多年来，林业产业一直是广大山区群众的增收致富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但是由于竹材持续下降、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严重影响了竹产业的健康发展［13］。为走出困境，衢州市在全省乃至全国率先启动了深化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工作，同时成立林权交易中心，为引导林权流转搭建平台，这为衢州发展林下经济提供了平台［14］。研究通过实地调查、访谈和资料收集等方式，对衢州市毛竹（Phyllostachys edulis）林下种植以及林下经济对当地乡村旅游的影响进行调查，深入了解衢州市毛竹林下经济及乡村旅游发展现状，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分析存在的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可行建议，以期为毛竹林下经济产业提供具有实际意义的科学基础，助力乡村振兴。

1 调研内容

调查地点位于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区全旺镇境内，坐落于红岩水库库区，妮姑山、饭蒸山、和尚山等群山环绕，风景独特。为响应政策，该村坚决实行“封山育林，填塘停厂”制度后，村里水清、山绿，生态环境也越来越好。但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该村交通不便，目前仍以毛竹、茶叶、笋干等产业为主，乡村经济较为落后。本调研以林下经济在该村的推广现状、成果产出为主要调研对象，深入乡村，对林下中草药带来的经济、环境效应进行调研。

调研团队于2020年8月前往衢州市开展为期3 d的调研活动。首日在衢江区林业局相关工作人员带领调研团队前往当地林下经济示范地进行调研，并参加当地关于林下经济发展概况的报告；次日调研团队对当地农户进行走访，询问当地林下中草药、竹材的收益情况，以及当地农户发展林下经济面临的问题；调研第3日对当地农户进行的林下中草药种植情况进行实地调研，并拍摄相关照片，最后进行资料汇总及整理。

2 调研结果

2.1 毛竹林下中草药的发展现状

衢州林地面积约12万hm2，森林覆盖率高于68%，竹林面积超过3万hm2，其中毛竹面积占有90%以上，资源储蓄位列浙江省第四位，每年竹笋产量8万t；其他食用小竹面积约670 hm2，每年竹笋产量0.5万t。良好的森林植被、丰富的毛竹林地资源为毛竹林下经济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自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快林下经济发展的意见》，掀起了一次深化集体林权制度改革高潮，加快了林下经济的发展，极大地调动广大农民发展林下经济、增加收入的积极性，同时又一次解放了农村生产力［15］。衢州市通过组织实施“一亩山万元钱”林技推广行动，引导林农开展上、中、下立体开发复合经营，实现从单纯依靠砍伐木材到林地、林木资源综合利用的转变，进一步推动山区农村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

衢州发展林下中草药材经济的优势主要体现在4个方面：一是境内的生态环境适合林下中药材的生长，如乌溪江库区空气、水、土壤均没有受到污染，温度、湿度十分适合中药材的生长，有利于培育各种优质高产的中药材品种。二是适合中药材种植的林地资源十分丰富。衢州现有毛竹林面积近3万hm2，一半以上的面积适合种植林下中药材、还有板栗林、油茶中幼林约1.3万hm2，目前可以发展林下经济的林地资源面积达3.33万hm2以上。三是由于近年来毛竹价格持续下降，竹产业效益低，山区群众对发展林下中药材的热情也逐步提高，推广毛竹林下中药材种植作为衢州竹产业转型升级的一项重要技术措施，由于管理简单，除了种植时集中用工，其他时间管理简单，已被广大山区群众普遍接受。四是林下经济相关技术成熟可靠，衢州林业局与浙江省林科院、浙江农林大学、国家林草局竹子研究开发中心等多家省内外科研单位开展技术合作，同时与药企对接，如修正药业、康美药业、同仁堂等多家医药企业开展洽谈，签订战略合作协议，采用“公司+合作社+基地+农户”的方式延伸产业链，让林农的中药材销售有保障。

与传统的林下中草药种植方式相比，基质栽培袋的应用不仅可以有效利用林下空间，提高土地资源利用率，还因其本身良好的透水透气性，优异的限根作用，为白及、三叶青等以根茎为主要材料的中草药的采集、种植、生长提供便利，此外，基质栽培还具有一定的缓冲作用，使中草药根系的生长受外界的影响较小，使得中草药的增产增收成为可能［16］。因此，基质栽培袋在林下中草药种植中的应用值得推广。林下种植技术之野生环境模拟法保持了自然的生长环境，尽量避免干扰自然环境，极少使用化肥和农药，增加了非木质林产品的种群，保持了产品的持续供应，此种方法对自然环境干扰少，因此其产品品质及价格同野生的品种相似［17］。在双溪村当地进行了小规模的种植技术推广，毛竹林下白及无纺布袋种植技术（图1）、三叶青塑料打孔种植技术（图2）的可行性得到了验证，毛竹林下灵芝仿野生栽培技术（图3）得到了有效探索。

图1 白及无纺布袋种植技术Fig.1 Non-woven bag planting technique for Bletilla striata

图2 三叶青塑料打孔种植技术Fig.2 Plastic bag planting technique for Tetrastigma hemsleyanum under Moso forest

图3 毛竹林下灵芝仿野生栽培技术Fig.3 Imitating wild planting technique for Glossy ganoderma under Moso forest

衢州市毛竹林下经济产业初步形成。先后培育林业企业、专业合作社、家庭林场、种植大户等新型经营主体50多家，带动周边农户4 000多户，累计建成林下中药材基地0.13万hm2。预计三叶青亩收入可达4万元，白及亩收入可达4.6万元，铁皮石斛亩收入5万元以上，黄精亩产值也可达万元以上。

2.2 毛竹林下经济与乡村旅游对乡村振兴的影响

林下经济是一种可行的土地管理措施和资源高效利用方式，创造了一种长期和短期效益互补的林业经济发展模式，不仅增加了经济林产品本身的收入，而且获得了额外的经济效益［17］，如林下经济发展推动旅游发展。发展乡村旅游有力推动农村绿色发展，助推“美丽乡村”建设，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也有助于林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盘活闲置农村森林资源，有效拉动内需［18］，林下种植与乡村旅游相辅相成，共同推进乡村振兴。

通过林下种植，改善毛竹林单一景观，不仅能在四季形成新生态、新风景，还可以发展采摘园、养生基地、民宿和农家乐等，吸引游客，带动乡村旅游，进而缓解农民的贫困，增加收入，达到乡村振兴的目的。在衢州市政策支持下，还进行乡村大讲堂，指导村民如何改善乡村环境、经营民宿，提高乡村旅游体验感，现已形成了一个有名的乡村旅游示范村。通过发展乡村旅游，直接推动了餐饮、包装、运输等第三产业的繁荣，也推动了地方财政的增长，这更有利于一系列惠农政策的落实，使农民的转移性收入直线增加［19］。2018年，衢江区共接待游客974.73万人次，总收入达57.06亿元。

林下种植丰富了乡村森林景观，带动乡村旅游的同时，乡村旅游发展中的林下中草药销售收入已经成为农民增收的重要途径。如一些小农户林下种植面积小，乡村旅游增加了销售渠道，将林下种植中草药以零售方式售出。不仅如此，通过发展乡村旅游，将林产品消费融入到游、吃、购、娱、住的整个过程，并充分发挥品牌效应，可以大大提高林产品的旅游附加值。自2013年1月以来，衢州市先后出台了《衢州市人民政府关于大力培育发展家庭农的意见》《衢州市家庭农场注册登记办法》《衢州示范性家庭农场评选认定办法》《衢州市家庭农场标准化生产和质量安全管理办法》《中国人民银行衢州市中心支行衢州市农业局关于加大金融创新力度支持家庭农场发展的指导意见》等一系列配合的组合政策，为家庭农场发展提供良好政策制度［20］。衢州市截止2015年6月，已注册登记家庭农场4 406家，创建省级示范性家庭农场61家、市级示范性家庭农场100家、县级规范化家庭农场330家。一大批家庭农场，已成为放心农产品的田园超市、乡村休闲旅游的美丽景点、农业科技运用的示范基地。如余正中家庭农场（图4），毛竹林面积多达33 hm2，通过毛竹、毛竹笋、林下食用菌、中药材以及蔬果等作为收入来源。将竹林资源与乡村旅游结合，不仅增收了收益，还带动了农户的积极性，为乡村发展起到了示范作用。

图4 家庭农场Fig.4 A family farm in Moso forest

2.3 林下经济面临的问题

2.3.1 林下经济存在规模小、品种单一 由于林下经济属于高投入、慢产出产业，让不少投资主体“望林止步”，总体存在新建基地总量少、规模小、品种单一的问题。衢州当地已建成林下中药材复合经营为主的林下经济示范基地0.113 3万hm2，相比较近6.67万hm2可用于发展林下中药材种植的毛竹、松杉林、柑橘、板栗、油茶等面积，占比不到2%。且大多数基地面积只有2～3.3 hm2，连片面积6 hm2以上的只有20%；品种以黄精为主，占60%以上，再加上少量的三叶青、白及、覆盆子、铁皮石斛，品种单一问题严重。

2.3.2 中药材盗采现象严重 由于目前还没有野生中药材资源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林下种植的仿野生中草药采挖现象十分严重，有些农户由于没有前期经验，在种植前期甚至损失约总栽培数的五分之一，这造成了大量的野生中药材资源遭到严重破坏。同时，由于大多数示范基地并未采用基质栽培袋种植技术，在毛竹林中大量使用的农药造成了仿野生栽培的中药材资源损害，中草药与毛竹林之间的管理措施的平衡急需解决。

2.3.3 林地流转存在待价而沽的现象 当地的林权实际流转主要以集体统管山2次、3次（或n次）流转为主，约占流转面积的80%以上，再就是库区下山脱贫的农户的山林占一定比例。大量林地分散在农户手中的承包山、自留山，每年流转的面积仅几十公顷左右。其原因主要是农户传统的土地情结依然普遍存在，一些下山的林农，虽不依赖林地收入，却也十分注重林地的潜在价值，有待价而沽的“惜售”心理。这导致林下经济在推广过程中，有意向的农户无法形成规模，致使当地林下经济发展速度滞后。

2.3.4 市场信息不畅，抗风险能力低 林下经济产业链不长，绝大部分生产主体仅注重于一产，很少有谋划延伸产业链到二产、三产，并且生产与销售脱节、市场信息了解不对称，跟风投资的现象严重，抗市场风险能力低。特别是林下中药材种植更为突出，衢江区当地的大浙农业公司三、四年前林中套种了约400亩覆盆子，等2018年投产时，市场价格从原来的300元·kg－1降到100元·kg－1，市场的大幅波动对企业积极性打击很大。在销售上，企业及农户销售之间各自为战，在品种选择、种植技术、产品销售方面相互之间信息不畅。

2.3.5 林下经济产业扶持政策不完善 目前，当地发展林下经济政策不完善，仅仅在2017年起把林下中药材种植列入“两山（一类）”扶贫项目，但项目立项要求20 hm2以上，绝大多数的山区农户及经营主体很难享受到政策的扶持。缺乏林权流转政策激励机制，同时现有的政策仅扶持基地的建设，对中药材加工、销售、品牌建设、产品认证等方面没有相应的政策扶持，政策导向只管种、不管销。

3 建议及展望

虽然当地在林下中草药的推广中出现或大或小的问题，但当地林业人员积极与科研单位对接，完善林下中草药的栽培技术、管理措施，其总体发展趋势是向好的。调研团队对在调研过程中发现的问题提出了一些可行性建议。

3.1 推广成熟的栽培技术

应当顺应农户发展需求，重点推广适宜林下种植的技术，如前文中提及的毛竹林下白及无纺布袋种植技术以及三叶青塑料打孔种植技术，此外，毛竹林下三叶青无纺布袋仿野生栽培技术、铁皮石斛活树附生栽培技术、油茶板栗林下白及仿野生栽培技术、重楼林下栽培技术、油茶香榧新品种高效栽培技术等等多种目前已验证可行的林下中草药栽培技术，这些都值得大范围推广。

3.2 引进相关人才

乡镇一线林业技术人员年龄偏大、知识结构老化，积极招收大专院校相关专业的人才加入林业队伍，充实基层力量，改善一线人员的知识结构。同时，进一步加强与国、省级科研究单位的合作，引进一批中药材种植方面的专家为当地的林下中药材种植产业提供技术支持，并依托这些专家开展林下中药材标准化种植、良种培育、新品种试验推广。

3.3 构建产销平台

当地农户在林下中草药种植过程中，面对愈发激烈的同质化竞争，开始为后期的销售担忧，这就要求当地行业协会、龙头企业积极发挥作用，一头连接市场，一头连接农户，积极与国内外医药公司、经销商联系，建立健全销售网络，为后期林下中草药的大规模上市提供销售保障。

3.4 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当地森林资源优势明显，在借助林下经济的同时，可以扩宽产业结构，做到林下经济的可持续性发展。做好森林康养总体规划，并对有资源、有积极性的重点乡镇做出详规，避免形式单一化及内部竞争；提升森林景观，其要求进一步加大生物多样性保护；以林业生产基地为依托，发展以家庭林场、林下经济生态友好型的观光休闲经营体；提升森林旅游的参与性，积极鼓励游客参与林下中草药种植、管理、采收，使中草药为代表的山货走出山区，实现游客得健康，农户得利益，生态得保护，产业得发展的良性可持续发展。

3.5 出台引资入林政策

借鉴相对发达地区的做法，出台林权流转激励机制，如杭州市余杭区为推进林地经营权规模流转，对林权流转期在十年以上且流转面积不少于50亩并办理林地经营权流转证的农户，给予流转双方一定的补助和奖励，这进一步促进当地的林权流转，使有意向参与林下中草药种植的农户有地种，逐步使林业朝规模化、集约化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