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晖,刘 蕊
(1.西北大学历史学院,陕西西安710069;2.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
一般认为,20世纪30年代中期苏联家庭政策的许多方面都转向了相比革命时期更为传统的价值观,如规定堕胎违法、对离婚限制严格且手续繁杂、在全国强化推行鼓励生育的理念等。(1)参见Barbara Alpern Engel,Women in Russia and the Soviet Union,Signs,Vol.12,No.4 (Summer,1987),p.788.然而与此同时,苏联也兴起了一场既动员家庭主妇进行自愿社会服务工作又鼓励她们更积极献身家庭的社会运动——“妻子运动”(Движение жен)。这场运动的目的是形成一种新的、独特的苏联日常生活文化,并构建一种性别角色系统以加强这种文化。新日常生活的重要元素包括官方认可的、充满公众意识的家庭领域和强调将妇女的母性与公共生活相结合的政策方案。作为运动参与者的妻子们被号召通过承担社会工作和服务家庭,来实现向新生活方式的过渡。尽管“妻子运动”是一个对苏联性别关系和日常生活两方面都产生了影响的现象,但以往却未被我国学界所重视。(2)国内学者以往对于这一时期苏联妇女问题的研究,多集中于卫国战争中女性的贡献和作用方面:王丰、刘明《苏联妇女在卫国战争中的作用及其表现特征》,《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杨翠红《苏联妇女在苏德反法西斯战争中的作用》,《贵州社会科学》2015年第9期;孙丽红《论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女性在工业生产中的贡献》,《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5年第6期;张广翔《苏联妇女在卫国战争时期的巨大贡献》,《世界历史》2005年第5期;王淑媛《苏联妇女在卫国战争中的作用》,《史学月刊》1992年第5期。本文试图以“妻子运动”为中心展开探讨,分析20世纪30年代苏联妇女所扮演的社会和家庭角色及苏联性别关系的变迁,从而深化我们对于当时苏联政治、社会和文化的认知。
“妻子运动”,也称“女性社会活动家运动”(Движение жен-общественниц),是“20世纪30年代苏联工业化进程中的一场主要由精英阶层妇女们发起、其他阶层妇女广泛参与的志愿从事教育、文化和社会服务工作的运动”。[1]163该运动始于1934年,源自时任重工业人民委员的奥尔忠尼启则在乌拉尔视察期间对当地一变电站站长的妻子克拉夫季娅·苏罗夫采娃(Клавдия Суровцева)在站前开辟花圃行为的赞许。“由于改善了新工业区原本较差的生活环境,奥尔忠尼启则将其树立为其他工厂厂长及工程师妻子们学习的榜样在全苏重工业领域予以宣传推广。”[2]实际上,在此之前“妻子运动”也有着明显端倪,主要表现为将军官们的妻子组织起来。“从1930年到1932年,红军政工部门举行了三次全军指挥官妻子会议来敦促她们在日常生活集体化的运动中参与教育和社会工作。”[1]163至于工人阶级的家庭主妇们,“在20年代也曾响应联共(布)妇女工作部及工会等部门的号召开展过一系列活动,如‘星期六义务劳动’‘最清洁公寓竞赛’以及参与餐厅、幼儿园、文化宫的管理工作等,这些活动的目的与动员方式都同后来的‘妻子运动’相类似。”[1]163
此外,其他工厂厂长及工程师的妻子们在这一时期也寻求对生活环境予以改善。尽管苏罗夫采娃开辟花圃的行为最早引起官方的关注,但“乌克兰克里沃罗日斯塔尔工厂厂长的妻子、前歌剧演员叶夫根尼娅·韦斯尼克(ЕвгенияВесник)于1933年在克里沃罗格新工业区建立家禽养殖场的行为也同样远近闻名”。[3]398几乎与此同时,“在冶金工业中心马格尼托戈尔斯克出现了妻子们开办的艺术咖啡馆,在布良斯克的‘赤色职工国际’工厂则出现了妻子们开办的时装工作室”。[4]158考虑到当时妇女们满怀改善生活条件的愿望以及拥有相对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基层涌现出诸如苏罗夫采娃和韦斯尼克等人那样的事迹不足为奇。但很明显,重工业人民委员部和奥尔忠尼启则本人才是推动“妻子运动”大规模和系统化展开的关键力量。
在党和国家层面,奥尔忠尼启则扮演了运动支持者的角色,而全苏工会中央理事会下属的全联盟跨行业工程师和技术员局在运动中则起到了尽管不那么公开但却更为重要的作用。作为跨行业的工会中枢机构,全联盟跨行业工程师和技术员局有助于扩大和组织“妻子运动”。当奥尔忠尼启则着手在妻子中宣传和推广志愿者工作时,它通过一项决议高度评价这一运动,并指定“妻子委员会”(совет жен)作为其活动的组织形式。“从1934年起,它便成为各工矿企业妻子委员会与工会机关之间的主要联络者。”[5]“1936年5月10—12日,在各方积极协调下,全联盟重工业管理和工程技术人员妻子会议在莫斯科举行。三千多名妇女以及包括斯大林在内的众多政要出席了在克里姆林宫召开的这次会议,大约六十名妇女将她们作为社会活动家促进苏联社会文明进程的经历予以汇报,各大报刊也对此予以广泛报道。”[1]164此次会议之后,又有多次区域和行业会议召开,旨在传播运动的信息并将运动推向深入。其中规模最大、最受关注的是1936年12月召开的全联盟红军指挥官妻子会议。[6]“妻子运动”由此开始成为一个有组织的、全国性的现象。
1936年5月及12月的会议之后,“妻子运动”在全苏联范围迅速展开。不论是主要城市还是新工业区,甚至包括加盟共和国和边疆地区,在工矿企业和红军中都广泛建立起了妻子委员会。全苏工会中央理事会曾提供一百万卢布来支持妻子委员会的活动,由重工业人民委员部创办的杂志《女性社会活动家》(Общественница)于1936年出版。“鉴于另外两本官方女性杂志《女工人》(Работница)和《女农民》(Крестьянка)分别于1923年和1922年就已创刊,新的杂志便标志着‘女性社会活动家’作为第三类苏联女性即精英阶层女性的身份被正式承认。”[7]“杂志主要刊登运动参与者对于她们工作的描述、宣传和鼓动材料、国际形势报道,以及有关儿童保育、缝纫、美容和苏联文化等方面内容的普及性文章。”[1]164随后,“妻子运动”逐渐扩展到重工业和军队之外包括轻工业、运输、学术、林业等其他经济和社会部门。
尽管当时“妻子运动”一般被认为是工厂厂长、工程师、红军军官等精英阶层妻子们的运动,但在许多情况下普通工人的妻子也参与其中。妻子委员会通常按其负责工厂生活的不同领域分为各个部门,最常见的是致力于对如托儿所、幼儿园和学校等有关儿童机构予以监督的部门。其他部门则通常致力于提高商店和餐厅的品位,改善工人宿舍或士兵营房的卫生条件,扫除文盲以及通过各类活动进行文化和教育工作。此外,该运动的另一个目标是使女性做好在战争发生时替代男性劳动及保护自己的准备。“一些妻子学习了职业技能,更多的人通过参与军事或体育训练,学习了滑雪、驾驶、射击、骑马以及跳伞等技能。”[4]160
当然,在“妻子运动”开展的过程当中,也往往面临一些困难。“男性的企业领导和工会干部经常认为妻子们的活动是一种麻烦,拒绝为她们的项目分配资金或完全无视妻子委员会的存在。妻子们有时也会遭遇她们为之提供志愿服务的各机构工作人员的冷漠态度。此外,与斯大林时代的其他群众运动类似,‘妻子运动’难免存在强制参与的现象,因而许多团体都报告说难以维持一个庞大而积极的群体。1937年初奥尔忠尼启则逝世后,全苏工会中央理事会削减了对妻子委员会的资助。”[1]165
到20世纪30年代后期,随着战争的临近,“妻子运动”在苏联为战争做准备时采取了一些新的举措。1938年,运动越来越密切地关注培训女性在可能到来的战争中代替上战场的男性从事生产劳动。这与当时苏联官方鼓励女性从事一些以往完全被男性所垄断职业的精神相一致。“1941年纳粹德国入侵后,妇女在全国范围内被动员起来为战争服务,而作为一种独立现象的‘妻子运动’至此则不再存在。”[3]399
在俄国传统观念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双重影响之下,“妻子运动”重点强调妇女所承担的母亲和妻子职责:努力为丈夫创造舒适的家庭环境,督促子女认真完成学业,依据营养食谱准备饭菜,等等。“然而运动所涉及的领域又超越家庭,涵盖了对整个苏联社会的改造:如她们不仅装点自己的公寓,而且还在工人的宿舍里摆放鲜花和饰品;她们不仅检查自己孩子的家庭作业,而且还建立了少年文化基金;除了试图在家中提供均衡的膳食外,她们还在工厂餐厅监督膳食准备工作,等等。”[3]400该运动另外的特点是灵活性和广泛性,其举措能够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及地方的需求,也展现了苏联妇女在其中所承担的多重角色及其演进。
早在俄国革命后初期,苏维埃政权总体上是通过鼓励生育和抚养子女来强调妇女的母亲职责。如曾任俄共(布)妇女工作部部长的亚历山德拉·柯伦泰尽管声称新政权将“把母亲的负担从妇女的肩上解除并将其转移到国家”,但也认为“共产主义社会并不会把孩子带离其母亲”。[8]此外,在当时妇女也被号召“作为革命的母亲用温柔的心灵、关怀的双手和敏锐的眼睛来保护新生的社会秩序免遭违法乱纪者破坏”。[9]66到20世纪30年代“妻子运动”兴起后,苏联官方对妇女角色的理解在先后次序上发生着变化,更加强调妇女的社会贡献以及通过家庭灌输苏联价值观的更为广泛的职责。然而,生育和抚养孩子以及一定程度的家务当时在苏联被认为并不妨碍妇女在外活动。恰恰相反,布尔什维克党的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现实状况都强烈要求妇女将两者结合起来。“妻子运动”更将夫妻视为共同组成整个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两半,认为妻子是丈夫“最亲密的同志”,因此更加强调其妻子职责,号召妇女努力成为她们丈夫的贤内助。
在理论上,工厂厂长、工程师、红军军官的妻子们作为贤惠的主妇,要协助她们的丈夫为工人和士兵服务——在丈夫们领导工厂、军队按照既定计划生产或训练的同时,妻子们则努力改善工人、士兵及其家属的日常生活,从而间接为实现共同的目标做出贡献。在实践中,妻子涉足丈夫的工作领域则会产生多重影响。如妻子们被鼓励通过美化居家环境来改善丈夫们的气质和性情。《女性社会活动家》杂志就曾刊文明确指出居家舒适度与在工作岗位上的表现之间存在着联系。文章记录的是一批冶金业工作者妻子们的讨论,提出“一句温柔的话,一个干净的家……可以改善一个人的心情”,“妻子们应该把手帕放进丈夫口袋里,以防他忘记这样做”,甚至有人尖锐地说“如果谁的丈夫落后,那么大家就都落后了!”[3]405再如,妻子们还被鼓励利用亲密关系来发挥积极影响,坚持要求丈夫的工作符合国家规范。在民航业妻子会议上,参与者们就被告知:危险的工作条件决定了丈夫们的情绪至关重要,因此妻子们的角色也不可忽视。会议指出“妻子可以对丈夫发挥劝阻或促进的作用”,认为“在党、工会、共青团组织内,为了考察一个人有必要了解他的性格、习惯等,但谁又能比他最亲密的朋友即他的妻子能更好地了解他?”[3]405进而指出这就是“妻子运动”所具有的文化、政治和国家意义。此外,普通工人的妻子也被鼓励要关心她们丈夫的工作,并且事实上她们是这类号召最早的受众,列宁遗孀克鲁普斯卡娅就曾对矿工的妻子们有过这方面的呼吁。因此,尽管“妻子运动”由工厂厂长、工程师、红军军官的妻子们主导,但又并非纯粹是精英阶层的现象。该运动对于吸纳普通工人的妻子做了持续而积极的努力,并且这一趋势随着1936至1937年间精英阶层遭到清洗而逐步增强。
更重要的是,“女性社会活动家”这一身份还被认为是未来苏维埃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符号,但这个符号并非传统家庭价值观的静态体现,相反却是社会转型的象征。因而“妻子运动”也是一个理想情况下妇女们积极参与的将其他人及自己塑造为认同苏维埃社会主义文化的新公民的社会转型。这种转型的重要部分,亦即女性社会活动家们所参与的部分,一是前已述及的为家庭和集体服务,创建一种新的居家环境和家庭关系以普适于所有社会阶层的集体主义精神;二是女性社会活动家群体自身还发挥着重要的象征性作用:她们可以被列入20世纪30年代的女性航空英雄、拖拉机手、极地探险者和斯达汉诺夫工作者行列,成为理想类型的“苏维埃新女性”的榜样。那些杰出的人物事迹常常通过图片和文字出现在宣传报道中,旨在以现实主义的描绘来引导大众的意识和行为。同时,独立、自信的普通女性劳动者也被普遍推崇,将女工人或集体农庄女庄员的劳动情景作为新闻突出描写的案例屡见不鲜,这也表明了苏联妇女并不只是能够履行母亲和妻子的职责,也在各自工作岗位上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此外,“妻子运动”期间女性作为社会活动家的外在形象也发生了较大改变,即“以女共产党员为代表的朴实、严肃的穿着被无党派色彩的波浪发型、毛皮衣领外套及时尚钟形女帽所取代”。[3]410这种形象的改变——相对于革命后初期女性代表人物所表现出的激进状态,“妻子运动”中女性代表人物则显得更为温柔,更加追求生活的美好和欢乐——本质上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苏联社会转型之下妇女角色的演进:从社会主义的倡导者到社会主义的追随者和捍卫者。
总之,20世纪30年代,苏联试图将家庭功能社会化并将日常生活集体化,因此当时的日常生活文化不得不将传统的家庭生活模式与官方所倡导的集体主义相调和。结果是斯大林主义盛行之下,诸如公共食堂、托儿所、国家组织的休闲活动等集体化的日常生活元素与传统的家庭生活并存,妇女被鼓励成为社会和家庭共同的女主人。“妻子运动”中,女性社会活动家们也的确在集体和家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集体中,她们自愿在幼儿园照看孩子、改造工人的公共生活区以及组织业余娱乐活动;在家里,她们经营着一个现代的、合理化的、舒适且有文化的家庭,着眼于提高丈夫的劳动生产率并培养合格的后代。此外,“妻子运动”还表现出当时苏联社会对于妇女解放这一概念理解的变化:从早先仅强调妇女参与工农业生产到后来主张妇女参与社会、文化和教育工作,并推进家庭生活领域的社会化和集体化。由此可见,该运动旨在构建一种结合了端庄、温柔却又不失勤奋特质,从而具有强烈公民意识和工作热情的“苏维埃新女性”理想形象。
参与“妻子运动”的苏联妇女,作为女性社会活动家而从事的工作涉及经济和文化建设等诸多领域,促进了集体生活中教育、医疗、餐饮及居住条件和工作环境等方面的改善,因而得到了以奥尔忠尼启则为代表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肯定和支持,这使妇女们更具有参与运动的积极性和获得感,并进一步激发其对于女性使命和荣誉的群体认同。在运动中,相关部门还举办有培训速记员、会计师等适合女性所从事职业的课程班和工作经验交流会,旨在响应苏维埃政权鼓励女性接受教育并积极就业的政策,从而为社会主义工业化提供足够的劳动力,客观上也的确使女性有机会获得劳动报酬和更高的家庭与社会地位。二战爆发前夕,大批妇女在运动号召下接受生产和军事技能的训练,也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能够尽快弥补后来战时人力资源短缺的作用,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实现转折并取得最终胜利做了必要的准备。此外,“妻子运动”还为后来苏联社会其他妇女组织的出现提供了范本。如“苏联妇女反法西斯委员会”“妇女苏维埃”“苏联全国妇女委员会”,这些组织的主要任务是促进妇女运动,关注妇女权益,充分发挥苏联妇女在社会、劳动和精神方面的巨大潜力,与“妻子运动”有着某些共同的性质特征。
因此,“妻子运动”对苏联社会男女性别关系起到一定程度的调解和重构作用,在两性关系的分工合作中,女性性别角色的参与范围得到拓展。妇女处理好家务以打造舒适的家庭环境,教导孩子以培养现代社会的合格公民,在丈夫看来就是在间接地减轻其工作负担,以便不耽搁工作效率,能够在规定时间内保质保量完成国家经济计划目标。夫妻关系从而得到缓解,彼此逐渐有了共同语言,甚至还会共同学习、共同进步,有关社会性别观念相比传统也有一定更新。她们参与建设和生产活动,既使剩余劳动力得以合理利用,也是在分享以往由男性主导的工作领域。农民妇女和偏远地区的女性作为底层落后群体,在运动的引导下争取着权益;运动还促使国家颁布法律和设立福利机构,以帮助受到虐待的妇女。女性个人价值和国家发展挂钩,妇女角色得以体现,社会上出现要求关注女性、重新审视传统性别关系、男女应享有平等的权利和机会的主张。以女性社会活动家为代表的妇女群体成为了公众关注的人物,不再像新经济政策时期被认为是“洋娃娃”或“寄生虫”,[9]176她们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和独立空间,走向经济上的独立和思想的解放。她们是新苏维埃日常生活文化标准的组建者,是苏联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她们所营建的家庭、工作环境及生活方式是苏联社会主义日常生活的典范,培养出的新型苏维埃家庭模式和家庭关系,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一部分。女性社会活动家重塑自身及帮助他人成为新的苏维埃公民,是当时适用于苏联所有社会群体的主流价值。
然而,在苏联社会和家庭政策越发回归传统的历史背景下,“妻子运动”在其正面的表象背后也或多或少折射出女性对于男性的依赖:一方面,能够组织前述各种活动的女性社会活动家绝大多数是精英阶层男性的妻子,运动中女性作用的发挥显然还是基于其丈夫的权力,因而妇女未能摆脱为男性服务的“辅助”地位,妇女运动也成了国家驱动经济发展的一项措施;另一方面,运动在发展过程中逐步被置于国家政策的管辖范围内,后期政府更是试图对其全面控制,女性社会活动家也不得不寻求国家的支持及丈夫的帮扶,妇女发挥其独立意识的自主性被大大限制。当时苏联施行了禁止堕胎和鼓励生育的措施,妇女作为母亲和妻子的家庭角色被进一步强化,更容易被家庭束缚。特别是在偏远落后地区、生活水平较低的家庭里,妇女必须亲自料理家务、照顾丈夫和孩子,还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有的还受到父亲或丈夫的压迫。对于这些女性来说,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是首要问题,基本没有能力和精力参与运动。此外,由精英妻子主导、普通劳工妻子参与的“妻子运动”内部存在着客观的阶层差异,不同阶层的妇女之间由于生活环境和文化背景的差异,不可避免会产生难以调和的分歧与矛盾,于是在活动中出现了异质性和混乱性。作为领导的一些精英妻子们会指使工人们做徒劳或虚荣的事情,如为领导人制作礼物等,这些往往会引起普通参与者的反感和抵制。
总之,“妻子运动”尽管存在一些问题,出现过被社会中个别群体轻视、部分男性反对、后期缺乏资金支持等现象,其作为一项公共事业最终随着战争爆发而沉寂,但女性社会活动家们在运动期间为苏联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一定的贡献,是斯大林时代的苏联日常生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妇女通过参与“妻子运动”步入社会工作,拓展了其性别角色的内涵,逐步实现了经济的独立和思想的解放;在运动中,性别关系也得以调解和重构,为建立适应社会主义的新型家庭关系发挥了一定作用,从而促进了整个社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