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晓霞
他在菜市让脑袋陷入手掌
将一粒一粒的蚕豆剥离
豆荚汁顺势嵌入皲裂的指甲
指间的黑像攒满百万个夜
昏暗的指甲,笨挫的神经末梢
传递关于人间的一些疼痛
我怀念起我基台上的老父亲
他也拥有一双黑指甲
铅灰色的天空下
他们成群结队,拉耸脑袋
被揉进一种灰白色的泥浆里
童 年
我闭着眼睛离开了,
居住了很久的心和一个幼小的世界。
我想起了那些疯长似的童年记忆,
那时的心情就和喝醉酒的酒杯一样安全。
山坡上生长的房屋和麦子,
随着先辈们一起在劳动中丧失生命。
孩子们的背篓里,装满倔強的树根,
山脊背上长满了绿色的树林。
那些黄色的松针枯落,
掉进了一只小船里。
我不曾留意把稚嫩遗落在黑暗角落里,
穿过高墙不比刺破手掌容易。
我从记忆的墙角开始掘地三尺,四尺,九尺
原路返回,却再也找不到我自己。
黄昏记
暮色低垂,山林缄默
一辆破旧绿皮车
在棉地村的山路上摇晃
它落入我的第三个梦境
前两个,都困于细雨的缠绵
院子里的母亲还在宰猪草
她勤劳勇敢,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
我是说母亲比我专注
听不见山沟里的车轮在碾过
一些泥泞被吃力地拔起
你说:一个人离诗越近的时候
他离生活就越远。
今天我好想向你安静地妥协
因为我怕我们的悄悄话
与这滔滔的雨水碰撞
吵醒我睡在外地基台上的父亲
度 化
这个冬天,我被度化
每一朵梅花都对应一章经文
雪下来的时候,一种寂静的危险
逆流而上。瘦弱的茅草
覆盖低矮的村寨。远方的路人
戴斗笠,披着夜色走来
时间流淌,我体内的纷争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