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铭
很小的时候,家里生活十分艰难,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经常被当作“全劳力”使用。印象最深的是我与父亲抬担子。我个儿矮,走在前,父亲个儿高,在后,担子的绳子离父亲的肩膀很近。我从小就肯吃苦耐劳,担子可能不很重,但因为我太小,几次下来,嫩小的肩被粗糙的扁担压出一块血红,血珠子快要淤出来。扁担好像钢板一样硌得辣疼,我只好佝偻着,用上背部来支撑感觉越来越沉的重量。父亲看到了,伸手将担子的绳索又往他那边一捋,我的脚步轻而快,而劳累一天的父亲却蹒跚起来。我对父亲说,我能行。父亲说:“小孩子的肩嫩,压得太重,长大骨头会变弯的。”
不知不觉中长大了,父亲在我眼中变矮了,读书放假时给家里帮忙,我个儿高,走在后,父亲个儿矮,在前。十多年過去了,生活的重担早压得父亲有些佝偻,父亲像我小时候一样用上背部来支撑担子的重量,看着父亲吃力的样子,我的心有点酸,但强忍着不让眼泪盈出眼眶。父亲一生最见不得眼泪。阳光下父亲的背影不再是挺直着的,而是“缩”成一团。上坡时我装成漫不经心地用手往我这边捋担绳,将担子的重量尽量往自己的肩上压。这回父亲没有发觉,脚步迈得更稳健了。我对父亲说:“你太累了,歇会儿。”这回轮到父亲用手背揩拭额头沁出的汗说:“我能行。”说着,他脸上的皱纹拉直了,露出一个表情平板的笑容。
到达目的地后,父亲才发现担子后移了许多。他上下打量我一会儿,只轻轻地说一句:“阿铭懂事了。”那一天夜里,我的肩膀肿得老高,血淤成青色,疼得睡不着觉,但我不叫痛,因为我真的懂事了。
工作以来回家的次数少了,父子相对,没有什么话可讲。我极少谈自己的境况,怕给他再增加心头的负担,父亲除了劳动还是劳动,也没有太多的闲话。好几年过去了,父亲的背越发佝偻。上星期回家帮父亲打煤饼,天不热,但他很快就大汗淋漓,脱掉外衣,父亲的背再一次呈现于我的跟前。这是怎样的一个背影啊,肩上的骨骼垂成两个弧形,背部佝偻成一个前倾后拱的弧形,而腰部又有点前拱后倾。背部的肌肉有点松驰,原来我以为皱纹只长在人的脸上,现在才明白,老了的人,背部甚至躯体各部分都会长起皱褶。我们两人一起将袋装的煤抬到埕场,父亲在前,我在后,父子体高相差10多公分,担子的重量倾向父亲那边。这一次我不再掩饰,用手直接将担绳捋到我这边。父亲看在眼里,还是那句话——我能行。但他不再推让了,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
父亲稳健地走着,我心头忽然涌起许多回忆,但很快就收住思想野马的缰绳,现实的生活是实在的,就如这脚下的路,根本就无须抒情。我跟着父亲稳健地走着……
在作者的记忆中,对父亲的情感总是与自己和父亲抬担子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小时候,“我”与父亲抬担子,自己个儿矮,走在前,父亲个儿高,在后,担子的绳子离父亲的肩膀很近,我的脚步轻而快,而劳累一天的父亲却蹒跚起来;长大后,“我”与父亲抬担子,我个儿高,走在后,父亲个儿矮,在前,看着父亲佝偻吃力的样子,“我”在上坡时用手往自己这边捋担绳,父亲的脚步迈得稳健了,平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于一个生活在农村的贫困家庭来说,生活的重担,就像是那重重的扁担,把一位父亲压得直不起腰来,阳光下父亲的背影不再是挺直着的,背越发变得佝偻,以致有一天,父亲的背以令人心痛的样子呈现在作者面前:肩上的骨骼垂成两个弧形,背部佝偻成一个前倾后拱的弧形,而腰部又有点前拱后倾。背部的肌肉有点松驰,原来以为皱纹只长在人的脸上,现在才明白,老了的人,背部甚至躯体各部分都会长起皱褶……
即便如此,父亲前行的脚步,依然是稳健的、坚实的,这在无形中影响了作者,因为他在父亲那里,不但学到了对家庭对未来的担当,更感受到生命的韧性和顽强:无论生活的重担有多重,它只能让你人生的脚步走得更坚实、更稳健!
【文题延伸】父亲的背影;担起生命的重担;迈出坚实的脚步……(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