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 中央财经大学
世界杯是世界上知名度最高、影响力最大的足球赛事,全球观众超过35 亿。作为一场全球瞩目的国际性比赛,它的意义早已超越体育竞技层面而被烙上了深深的民族主义的印记,成为一场激荡着民族认同和爱国情感的比赛。当下体育软实力越来越成为国家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其他运动光芒之下黯淡的中国足球正慢慢成为一道“民族之殇”。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变革,这道民族之殇的影响范围和关注度也越来越大。在很大程度上受众或读者对于赛事的感受几乎属于媒介为受众/读者呈现的“拟态现实”。所以研究媒体对国足报道框架的变化及情绪特征的影响因素对媒体在今后国足振兴过程中发挥好其之于足球和公众的媒介作用具有重要意义[1]。
本文在选定了2010 届—2022 届世界杯预选赛期间媒体对国足报道,主要采用了内容分析法和相关性分析进行研究,在抽取媒体报道时,本文选择了三届世界杯期间对出线影响最大的、最为关键、关注度最高的3 场比赛:2010 届主场 1:2 伊拉克;2014 届客场伊拉克 1:0 中国;2018 届中国2:1 卡塔尔。前两次比赛仅有时期上的不同,但第三场在单次赛事的结果上与前两次不同,因此与前两次形成了对照。在报道信源上选取了较有影响力、传播力和受众阅读面较广的媒体报刊为主,每场赛事各抽取100 份报道。接着结合标题、内容关键词、主题差异等多维度对选取内容进行编码,首先我对300 场比赛的报道类型进行了分类统计,如表1 所示:
从表1 中可以看出报道内容已赛事资讯和评论分析为主。而在样本中比重仅此于资讯和评论类报道的是花边新闻。这既与体育新闻本质上的娱乐属性有关,也侧面反映了媒体报道中出现的过度娱乐化倾向。
表1 报道类型统计表
为了从总体上比较这三场赛事报道情感偏向的总体分布和变化趋势,我首先对所选新闻报道按照比赛场次和报道情感偏向进行了一次分类频数统计,如表2 所示:
如表2 交叉制表得X²=128.438,p=0.000<0.05,由此可得媒体报道的情绪表达与比赛结果有显著性的关联性,2010 届败给伊朗后小组垫底提前淘汰新闻内容以愤怒指责、挖苦讽刺的负面情绪报道为主;14 届惜败伊拉克后直接导致国足出线无望,在两场最终结果和性质完全一样的赛事上,媒体的报道倾向出现了显著的变化:愤怒指责型报道大幅减少,理性客观类表达增多,对国足遗憾惋惜的情感流露也有明显增加。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随着时间的变化我国媒体对国足的包容度和媒体专业素养在提升,国足所面对的媒体环境更为宽容友好。而在18 届世预赛淘汰后,由于此次取得了胜利,样本中负面表达仅占6%,对国足的鼓励期待和表扬赞美的报道占据50%,以往多以客观中立为主要立场的资讯类文章此次比赛也多以夸赞表扬为主,以往对足协对体制对国足大肆抨击的评论型文章此时也多为表扬赞美和鼓励期待的情绪为主导。
表2 比赛场次*情感偏向 交叉制表
表3 比赛场次*报道类型 交叉制表
表4 18 届报道类型*情感偏向 交叉制表
接着我对三届世界杯时期媒体报道样本类型进行了统计如表3 所示:
由于18 年世预赛是国足自02 年后首次打入12 强,且以一场胜利结束了世界杯的征程,因此此时舆论呈现出来与前两次比赛完全不同的状况,正面利好的报道占绝大部分,但赛后追踪评论类的内容大大减少,由过去的占比一半以上降至三成,媒体对赢球的关注度比“惨败”“再次落败”的关注度和报道量大幅减少。为了研究18 届报道与上次两届的报道差异,我做了此次比赛的报道类型分类统计图如表4 所示:
从整体来说,媒体关注度相较于前两次败局大大降低,这反映出媒体在国足公众形象塑造上存在的问题:“输了一哄而上群起而攻;赢了要么肆意追捧,要么不闻不问。”这种缺乏客观专业性、过度情绪化和娱乐性的媒体报道行为[2]不仅给国足队员造成了很大压力,对国足公众形象的塑造十分不利,也加剧了足球关注者的非理性程度。很多时候国足的关键赛事往往成为了媒体和公众的一次舆论狂欢,聚焦点也往往脱离了比赛本身[3]。
在初步对整体数据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我对媒介情绪化报道的文本类型特征和情绪人物指向进行了卡方检验(见表 5)。
其中X²=89.029 p=0.000<0.05,统计结果显示情绪偏向在不同报道类型中存在显著差异,赛事资讯这类以报道场上比赛动态及球员表现的资讯类新闻的情感偏向多为鼓励期待和表扬赞美;在“愤怒指责”“悲哀失望”“挖苦讽刺”三类负面报道中,评论分析类文章占据半数以上甚至超过70%评论类文章情绪化倾向十分明显,在简要提及比赛结果的基础上对国足及相关人员机构展开疯狂的指责讨伐,在挖苦讽刺类情感中评论分析类文章占50%,标题抓睛,如新华网的《中国足球没有侥幸》、广州日报《双头怪胎,史上最差》,对国足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表5 情感偏向*报道类型 交叉制表
表6 情感偏向*主题人物 交叉制表
在得出报道类型与情绪偏向的显著相关性基础上,我进一步假设媒体报道中主要提及人物与报道情绪化偏差存在相关关系,通过卡方检验如表6 所示:
由X²=125.750 p=0.000<0.05 得出两者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媒体负面情绪的人物指向性明显,媒体的批判指责的对象首先是管理体制和足协及相关管理者,另外就是被当作一个整体的“足协与教练”,对具体球员和中国队还是以正面情绪为主,而当新闻以“教练和球员”为一个主体进行报道时则以客观理性的报道为主,除了管理制度和管理层外,媒体负面报道大多无具体指向。
体制问题也一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输球后关于国足探讨最多的就是联赛体制、青训体制、选拔体制这类问题。媒体的抨击加重了社会对于足协对于发展体制的愤怒,倒逼着管理者开始正视自身问题,寻求体制变革和机构的简政放权,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我国足球的发展。
在国足世预赛的报道上,媒体在三届世界杯最关键的比赛报道上都以赛后的评论类新闻为主,且文章类型与报道情感之间具有显著相关性,相比于人物访谈类和赛事资讯类,评论类文章中从标题到内容的情绪化倾向十分严重,此类文章的主观表达空间大,媒体从业者在此类报道中媒体更倾向于从自己的认知感受所建造的框架出发构建新闻框架,在报道中往往无法把握好报道情绪“尺度”,使得最后呈现给受众的国足报道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色彩。
另外由于大众对娱乐化新闻的偏爱及媒体从业人员自身趋利心理倾向、专业素质的欠缺导致各种媒体在报道框架里刻意忽视或者不去挖掘所存在的正面积极的因素,而是情绪片面的否定整个队伍所有人在内的努力和进步,极尽嘲讽与谩骂来吸引大众眼球,对体育新闻本该坚持的客观公正的报道立场视而不见,媒体行业的犬儒主义盛行[4]。客观理性的深度分析类报道在一篇篇言辞犀利、情绪饱满的标题党新闻之中很难抓住观众的眼球,这也反映出在国足报道问题上媒体行业的“劣币驱逐良币”问题。
过于情绪化不仅引导整个社会对国足的非理性化倾向,对国足的公众形象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同时这种过度情绪化、娱乐化的报道框架建构了中国足球十分压抑的舆论生存环境,加重了国足队员比赛过程中的心理负担,如效力于申花的球员曹赟定所言:不要把国足当作痰盂,不管是什么人,等到国足输球了都上来吐两口。比赛输球了,球员更需要的是球迷的鼓励,以及媒体的宽松环境。
在一场场以国足输球为开头的舆论狂欢中起着引导人和意见领袖的关键角色的媒体在国足振兴改革逐步展开的当下,应该如何对国足有关赛事进行报道?
笔者认为,大众媒体在主动更新市场定位,转向以“用户导向产内容”的过程中,既要以受众偏爱的语言风格和有吸引力的标题文字撰写体育新闻,也要注意保持自身的专业度,要在新闻报道客观理性的基础上展开叙事:在报道相关新闻时,切忌盲目跟风批判,避免个人成见和先入为主等情感干扰,在对整场比赛的国足表现有完整全面的认识后基于事实进行报道,如实反映赛场内外的情况。
报道类型应该更为多样化:不仅要有时效性高、客观准确的资讯类报道,也要有人物访谈和周边趣闻。要多角度、多主体挖掘选材,从球场上下,赛前赛中赛后、教练、球员、球迷等多方着手挖掘有内容、有价值的新闻素材;最关键的是在评论类报道上下功夫,以深刻性、思考性、独特性的视角对比赛进行反思分析,在全面获知信息的前提下再进行评价定性,避免片面化倾向,遏制媒体对国足和所有体育赛事煽情化、娱乐化、媚俗化的倾向。推动公众乃至社会,足协等管理部门对问题本身的关注;发挥专业精神才能与其他情绪化导向类的媒体区分开来,以专业化的特征吸引黏性阅读群体,降低自己的可替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