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同契 共好结纳
——朱彝尊与书法篆刻家的交游

2020-12-10 23:58聂国强
艺术品 2020年11期
关键词:篆刻家印谱拓本

文/聂国强

明末清初的朱彝尊是一位修养全面的大学者。他是著名的文学家,诗词歌赋成就卓著,更是著名的书法家,对于清代隶书复兴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作为书法家的他凭借着广博的学识和高尚的人格魅力,以及共同的艺术爱好,结交了当时许多著名的书法家、篆刻家,其中著名的书法家如傅山、郑簠等,篆刻家如许容、徐贞木、程邃等。通过这些交游,开阔了朱彝尊的艺术视野,也促进了他的艺术创作和收藏。

一、与傅山结识,共赏汉碑拓本

傅山是明末清初著名书法家。早在顺治十三年左右,朱彝尊就对傅山有所耳闻,但不是因为傅山的书法艺术,而是因为他精湛的医术,傅山曾经医治过朱彝尊的朋友杨思圣。但真正结识傅山是在乙巳(1665)之秋,朱彝尊到太原后,是经曹溶介绍而相识。第一次相聚之时,傅山特意为曹溶、朱彝尊二人出示自己珍贵藏品——《尹宙碑》旧拓,他们对拓本进行认真审定,最后朱彝尊为之题写了跋文。同年九月,朱彝尊与曹溶再次见到傅山,共同鉴赏《衡方碑》拓本。据朱彝尊介绍,该拓本为初拓本,由于该碑椎拓较少,碑刻保存完整,所以文字比较容易释读。对于朱彝尊来讲,认识傅山之前他所见到的汉碑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因此在太原两次与傅山一起鉴赏汉碑对朱彝尊以后汉碑研究和自身的隶书创作均有一定的影响。此外,在朱彝尊与傅山交游过程中,傅山给朱彝尊讲述了自己前往平定山访碑的一段经历,朱彝尊也记载下来:

予友太原傅山行平定山中,误坠崖谷,见洞口石经林列,与风峪等,皆北齐天宝间字。

正是傅山的这一消息才使得朱彝尊后来也曾游览风峪,并冒着危险进入洞中,发现了一百二十六根石柱上的北齐石经,这一发现是朱彝尊太原之行的一次巨大惊喜。

二、与郑簠相识,金石往来

郑簠在清初主要以擅长隶书而名世。朱彝尊在青年时代就对郑簠的书法推崇备至,但一直未曾谋面。直到康熙十五年(1676),朱彝尊与郑簠在北京相见,这一年,朱彝尊曾专门写《赠郑簠》诗一首来赞美其隶书在当时的地位,此后他们也多有往来。朱彝尊曝书亭中大量的书法作品均是出自郑簠之手,见蒋光煦《别下斋书画录》记载:“曝书亭额、联、屏障悉出其手,倾倒至此。”这也足见二人感情笃深。

康熙二十年(1681),因为参加省试,朱彝尊借此机会与郑簠、周在浚、王蓍等人在江宁相聚,众人一起就《天发神谶碑》文辞问题进行讨论。郑簠还出示了自己所临摹的《天发神谶碑》展示于众人。见清王蓍对当时的记载:

朱竹垞太史典南闱试事毕,与周子雪客讨论此碑。予出旧拓参考,郑谷口亦出所摹书定政之。思维旧文,又补三十一字,仍有偏旁字脚不可会意者数字。

考试完毕后,朱彝尊又与郑簠、王翚、周筼、曹彦枢、朱彝玠一起前往南京的摄山游玩,并访得《梁安成康王秀碑》和《唐明征君碑》。为了捶拓碑文他们在此连住两夜。这次访碑给朱彝尊留下很深的印象,多年以后,朱彝尊在给周筼撰写的《布衣周君墓表》中又回忆起此事:

岁在辛酉,予典江南秋试,榜既发……游摄山,道见石辟邪立草中。穹碑二丈,余将仆人不敢近。君骑驴径诣其下,读之知是刘孝绰制《梁安成康王秀碑》也。是日,投山寺,客皆倦,君登绝顶赋诗。于是上元郑簠以分书题名于壁,常熟王翚为绘作图。

这次南京之行后,郑簠出示自己所珍爱的《汉酸枣令刘熊碑》拓本请朱彝尊鉴赏,朱彝尊曾为之题跋。后来,郑簠曾到山东访碑,还将亲自捶拓所得拓本赠与朱彝尊,如《五凤二年刻石》拓本、《韩勅孔庙前后二碑并阴》拓本等,朱彝尊还高度赞美了郑簠的捶拓技术:

金陵郑簠汝器相其陷文深浅,手拓以归,胜工人椎拓者百倍,汝器以予于金石之文有同好也,远遗书寄予,乃取题名之,参错不齐者齐之,装界成册。

三、与许容等篆刻家交游,为之撰写序跋

朱彝尊作为一位金石学者和书法家,他在印学领域也十分用心,他既喜欢收藏古印,自身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篆刻家,有印谱传世。因对印学的喜好,他与当时多位篆刻家有往来,许容就是其中的一位。康熙二十七年(1688),许容亲自登门拜访朱彝尊,带着自己的印谱向朱彝尊请教。朱彝尊读完印谱后对许容的篆刻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并写长诗一首赠之:

如皐许容近过我,手出图谱重锦蒙。古文离离杂钟鼎,尔雅一一诠鱼虫。乃知六书得其故,大小缪篆能兼通。

后来,朱彝尊被贬官之后,因厌倦灰埃蓬勃,辕马喧阗,一心想入住山林,朱彝尊各地搜索,或“思循西山之麓”,或“跻乎北山之巅”,但这些地方都存在各种危险,因此朱彝尊自嘲说每天彷徨出行,犹豫不定。而恰在这个时候,许容与胡翙羽一同前来拜访朱彝尊,许容出示自己的印谱《韫光楼印谱》,并请朱彝尊作序。朱彝尊观后说,古人入山都要佩戴“黄神越章之印”,这样猛兽百步之内就不敢靠近,但是现在我有你的印谱随身携带,就可以安心入住山林了,“又何必三皇之文,五岳之图也哉”。朱彝尊通过幽默的言辞很好地表达了他对许容印谱的认同和赞美。同年,许容为朱彝尊镌刻“小长芦钓鱼师”印章一枚。又八月初,朱彝尊将印谱序写完赠与许容。

朱彝尊还与同乡篆刻家徐贞木有往来。徐贞木曾给朱彝尊刻过一枚三面印章,印文分别是:“直南书房讲官”“朱彝尊印”“竹垞”,这三枚印章都极为精彩,也都是朱彝尊常用印。徐贞木年仅52岁就去世了,朱彝尊为此深表惋惜,曾有诗云:“徐贞木亡郑埴夭,尚有程邃留江东。故人衰病远莫致,纵饶玉石何人攻。”

朱彝尊也与程邃相交游,程邃是明末清初的书画家,更是著名的篆刻家,并且善于鉴赏。朱彝尊曾和程邃一起鉴赏过龙尾砚,该砚为宋代米芾所用,黄道周旧藏。俩人在焦山佛寺中还一起考释过《周鼎铭文》,就某些文字的释读问题展开争论。程邃曾购得项子京的画卷,后请朱彝尊为此题跋。对于画卷能归家境并不好的程邃所有,朱彝尊深表荣幸之情:

程穆倩家最贫,嗜古尤癖,书画归之,幸矣。惜乎价盈千百者,力又不能购也。子京之画,世人知之者罕,程子独加珍惜,俾予跋尾。夫程子且然,况生同里而数过其庐如予者邪。

朱彝尊相交往的篆刻家还有祝潜、葛起、童昌龄、丁介祉等人。

祝潜,字兼山,自号初阳山人,海宁人,少有孝行,桐乡张履祥极重之,工篆刻,有《初阳印谱》传世。朱彝尊曾为之题跋。

葛起,字振千,一字南庐,松江华亭人。朱彝尊曾为他的《葛氏印谱》作序,并评价云:“予见葛氏之谱,凡攻乎坚者益工,深合夫秦汉之法,独有会于心而序之也。”

童昌龄,字鹿游,如皋人,工篆刻,有《印史》一卷。朱彝尊曾为《印史》作序:

予即心赏之,第憾其少。窃谓史自刘珍、谢承、袁山松而后,专家尚多,而自《晋书》以来,类成于众人之手,宜尽诸人姓名篆之,斯诚大快事矣。

丁介祉,刑部江西司主事,工缪篆,著有《丁氏印谱》。该印谱汇集古代大小官私印,并增加清初时人所刻印章,材色各异,大小有别。朱彝尊曾为《丁氏印谱》作序,并对丁介祉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君博通六书,名其居曰梦篆,嗜乎古不遗乎今,并垂焉以为法式。观是谱者,既可识古今升降之故,而所择之精,又以信君之善学已。

综上所述,朱彝尊的这些好友都是当时著名的书法家或篆刻家,他们不仅艺术水平出众,还善于鉴赏与收藏,尤其在金石碑拓方面,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爱好。这既是他们交游的媒介,也是交流的主要内容。与友人之间长期的交往和切磋,使朱彝尊得见大量的金石碑拓,碑帖收藏得到了丰富,学术思想得到了进步,书法水平得到了提高,著述成果也随之日渐丰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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