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古典实用主义思想与美国精神*

闫玉华， 付 裕

(山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06)

0 引 言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最早起源于19世纪末， 由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Charles Sanders Peirce)等人发展壮大， 成为一个体系， 再由杜威(John Dewey)等人发展至各个领域而日渐成熟， 成为美国本土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哲学思想。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的思想强调个体积极务实的行为方式、 个人能力的发挥和以人为本的生活态度， 提倡“有用即真理”的价值观和哲学思想工具性的思维导向。 二战后， 古典实用主义经过一段低迷时期后又在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等新实用主义者或后实用主义者的发展下拥有了新的能量。 但是新实用主义者对于古典实用主义“行动”“实践”等基本概念的摒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符合美国长久以来的传统实用主义的态度和观念， 所以本文拟从历史的角度， 通过文献梳理的方法， 着重探究美国本土对古典实用主义精神的催生和古典实用主义在美国的发展， 以及古典实用主义对于美国建国至今产生的影响， 旨在说明古典实用主义是美国本土孕育的最符合美国精神的哲学思想， 它长久以来持续地影响着美国人民的生活态度和美国国家政治政策的制定。

1 美国实用主义的历史起源

1.1 社会历史背景

1620年， 一批从英格兰来到荷兰莱顿的清教徒已在宗教自由的环境下生活了12年， 因饱受经济问题困扰， 他们投票决定移民美国。 通过伦敦弗吉尼亚公司的授权， 他们获得了在该公司美国殖民领地北部定居的机会。 他们前往英格兰南安普顿的港口， 在1620年9月16日从普利茅斯乘坐“五月花”号出发， 前往他们渴望的应许之地。 以此为开端， 与这批人一样对这片新大陆充满期待的欧洲移民如潮水般涌来， 这些移民大多在本土受教育程度较低， 原本的社会地位也较低， 但是来到这片新的土地后， 他们得以抛开过去， 人类冒险和探索的本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 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开拓自己心中的美丽新世界——美国独树一帜的历史文化似乎从最开始就包含着实用主义的萌芽思想， 即务实、 注重经验和实践、 不拘泥于意识形态、 以实际效用为主的思想态度。

威廉·H·戈兹曼(William H. Goetzmann)认为：“随着移民浪潮席卷这片新的土地， 美国公民不断加入了世界的新思想、 新发明和意识多样性， 它变得越来越折衷——世界主义。”[1]14纵观美国独特的移民历史， 美国文明始终是一种衍生、 混合和多变的文明， 多种文化交织并产生碰撞， 而实用主义思想正是化解这种碰撞和变化的一种方式。

以美国一位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为例， 他不仅非常关注美国国土本身丰富的资源和仍待开发的价值， 还注重在这一切天然优势下美国能够创造的实际公共利益。 他对于理想社会的描述以实际工作的人可以为自己、 为社会做些什么为蓝图。 富兰克林认为美国不同于欧洲的是， 人们可以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坚毅的精神为国家和社会做出贡献， 而欧洲人更多的是等待政府机构为自己做什么。 富兰克林倡导个人以社会为导向的自力更生， 从而达到社会利益最大化。 富兰克林的观点很好地概括了美国建国初期人民务实的态度和积极进取的精神状态， 对于美国这样一个民主国家来说， 最高利益源自于公民最大程度集体参与到社会决策中， 而理论离不开实践， 科学的实践方法就是让人们积极应对当前和未来日益紧迫的问题， 这一关于美国民主和社会关系的观点也是约翰·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核心。

美国政治家、 哲学家、 开国元勋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认为， 美国人民不断更新且面向未来的实用主义务实思维已经成为美国精神的基础。 他将美国称为“未来的上帝之国”， 将欧洲视为被邪恶、 腐败和落后制度包围的腐朽之地， 认为美国这个新世界是来自欧洲各地受迫害公民和宗教自由爱好者的避难所， 拥有丰富的物产和自由的文化， 并将不断成长和变化。[1]5与美国独特国情相符，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哲学最主要的特点之一是它本身的动态性和务实性， 与传统哲学对于永恒真理的追求不同， 实用主义者将自身置于一个较为灵活的地位， 认为人应当适应一个处在永恒变化的世界中。 古典实用主义摆脱了传统哲学思想条条框框的道德结构和真理观， 并且丝毫不畏惧新鲜事物。

1796年， 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在美国费城发表的《告别演说》(FarewellAddresss)中曾有这样的发言：“……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过分依赖会造成许多的危害。 对喜欢的国家持有同情， 在并没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去促进对共同利益的希冀……向喜欢的国家让步的让步国会产生嫉妒、 恶意和报复倾向， 从而损害自己本身的利益。”[2]其演说体现了美国建国初期明显的实用主义思想， 即本国利益为先的国际关系取向。 美国曾在国际事务中保持置身事外的孤立主义态度， 并在需要参与国际事务来追求国家利益和地位的时候摒弃孤立主义外交思想， 古典实用主义在美国建国前到建国初期与世界局势变化的关系之间起着重要的作用。

1.2 爱默生和超验主义： 实用主义哲学基础

美国超验主义文学家、 思想家爱默生通常被视为美国实用主义产生的启蒙者。 在他的著名文章《美国学者》(TheAmericanScholar)中， 爱默生强调了人的意识与自然的联系， 奠定了美国人对个人感受与自然之间的整体性关系。 后世学者将爱默生的观点视为实用主义的开端。 爱默生对于人类思想可以产生的塑造力量充满信心， 认为我们所认知的世界是我们的务实决定之下的可塑性产物， 美国实用主义的早期形式以一种全新的哲学姿态出现， 将爱默生对于自然和个人感觉的观点与物质世界建立起了实质上的关系， 并影响了许多后来的哲学家。 拉塞尔·B·古德曼(Russell B. Goodman)评论爱默生的观点：“如果我们的感官， 包括道德感觉……都帮助这个世界成型， 那么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存在自身价值的东西， 或者说‘理想’。”[3]12

这种非常美国式的思想起源于宗教权威的衰落， 从美国第一批殖民者到达美国土地起， 他们清教徒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将成为美国务实精神产生的基础。 他们拥有对灵魂和自然热情的追求之心， 这些后来的新英格兰人从教条逃离， 没有了神学的束缚， 在美国获得了重生， 并寻求着他们心中神圣的树林和山脉。 这批清教徒通过上帝之声来引导直觉， 与爱默生的超验主义思想相同， 他们将上帝和自然融合到一起， 在全新生活环境中， 他们的宗教神话不再寄居于教条中， 他们可以自由地继承古老的宗教思想而同时拥抱新的观念。 美国学者佩里·米勒(Perry Miller)认为美国精神的实质来源于美国人对于个人宗教体验的追求。[2]12可以说清教徒踏上美国之后的思想是美国人思想中对于个人可能性产生肯定的开端， 也是爱默生等超验主义者对于个人塑造世界的古典实用主义前身思想的源头， 爱默生的思想为美国思想史的后续展开提供了一个最有影响力的模板。

2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的产生和发展及其具体内涵

2.1 皮尔士与“真理的确定”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哲学思潮于19世纪晚期产生， 虽然其历史根源可以追溯到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的相对主义与个人主义哲学思想以及爱默生的超验主义思想， 但美国哲学家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 (1839-1914年)是第一个将“实用主义”一词引入哲学文献、 并将古典实用主义发展成一个全面哲学体系的人。 皮尔士在19世纪70年代开始发展他的实用主义理论， 在他一篇名为《真理的确定》(TheFixationofBelief)的论文中， 皮尔士声称：“推理的目的是从我们已经知道的东西中找出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东西。 因此， 如果能够从真实的前提中得出真正的结论， 而不是得出别的什么， 那么这等推理是好的。 因此， 问题的有效性纯粹取决于客观事实， 而非思考的过程。”[4]365英国哲学家A.J.阿耶(A.J. Ayer)认为皮尔士这段关于真理观的看法“通常被认为是实用主义真理论的主要特征， 即一个真实命题与我们认为有用的信念是划等号的。 虽说皮尔士从未明确提出过这个等式， 但他确实倾向于将效用与事实进行对比”[5]18。 与传统哲学看法不同， 皮尔士在其论文中强调， 一个前提或者假设为真， 是因为我们首先认为它是真的， 而人的思想并不是完全可靠的， 即使最原始的感知判断或者思想和情感最简单的特征， 也依赖于表达和解释， 而表达和解释永远不可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原始思考、 甚至会产生错误。 并且在此前提上， “今天在我们看起来最明显且不可动摇的观点， 到了明天却被发现已经过时了”[4]382。 同时， 皮尔士认为即使一个人认为一个命题为真， 并不代表这个命题对另外一个人也为真， 以此类推， 一个命题在一段时间内是真的， 却不一定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经受住不断发展的科学的考验。 因此， 在以皮尔士为代表的实用主义者看来， 假设和推理从在人脑中产生开始就面临着一系列无法避免的歪曲和误解， 而且最终得出的真理也不一定能经受住时间和普遍性的检验。 换句话说， 一个推理得出的结论是否是真理， 在实用主义哲学中是受到质疑的。 但是其实用主义真理观作为实用主义哲学基础， 打破了现代哲学对历史的真理和价值标准的追求， 其看待事物的理性方式具有非常鲜明的美国特色。 皮尔士的实用主义将哲学作为一种文化批评来解释， 是实用主义者为了应对美国当下的社会和文化危机而提出的美国式解决方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美国实用主义不再是一种哲学传统， 而是以务实的态度来对处在特定历史时刻下的美国做出合理的解释。

2.2 詹姆斯与“有用即真理”

威廉·詹姆斯(1842-1910年)， 与皮尔士几乎同时期在哈佛大学执教， 并在皮尔士之后的实用主义史上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对于实用主义， 詹姆斯一改平时谦逊的态度， 称其是划时代的哲学， 并认为实用主义是一般思维方式的终极胜利。 皮尔士早期的实用主义论文出现后， 詹姆斯曾进行过一系列以实用主义为名的哲学讲座， 这些讲座使实用主义运动第一次进入了哲学世界的前沿， 最终这些讲座内容整理成册出版已经是30年后的1907年。

詹姆斯认为实用主义哲学可以将许多哲学意识形态， 譬如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 理想主义与唯物主义、 自由意志与宿命论、 一元论与多元论、 教条主义与怀疑论等之间的对立立场充分利用起来并从中调和， 他认为这些意识形态分裂是基于一种错误的对立思想， 而实用主义似乎能够在这些对立立场之间取得一条中间道路， 这便是实用主义哲学对詹姆斯最大的吸引力所在。

詹姆斯认为真理是工具性的、 有益的， 这种实用主义思想在他的演讲集《实用主义和其他随笔》(PragmatismandOtherEssays)中经常以不同形式出现。 比如：“只要它们(想法)帮助我们与我们自身经验的其他部分建立满意的关系， 通过概念性的捷径而不是追随永久连续的特定现象来总结这些经验并得到经验， 这些想法(它们本身只是我们经验的一部分)才会成为现实。 可以说， 任何我们可以驾驭的、 能够将我们从经验的任何一部分带到任何其它部分的、 可以完美地将事物联系起来的、 安全地工作、 简化并节省劳动力的想法， 就是足够真实的， 到目前为止真实的， 工具意义上真实的。”[6]28再比如：“如果神学思想被证明对具体生活具有价值， 那么对于实用主义而言， 它们将是真实的， 并且在这种意义上是有益的。 至于它们是多么真实， 将完全取决于它们与其他必须被承认的真理的关系。”[6]35再比如“每当一个额外的真理与我们的一个紧急事件变得切实相关时， 它就会被从冷藏库拿出来并转移到世界各地开始运转工作， 我们对它的信念也会变得活跃起来。 你可以说‘它是有用的， 因为它是真的’或‘它是真的因为它是有用的’。 这两个短语的意思完全相同， 就是这是一个可以实现并且可以验证的想法。”[6]90

詹姆斯对真理的看法与皮尔斯比较相似， 他认为人无法决定一个假说是否真实， 他对这个哲学问题的看法就是他实用主义思想的综合概述： 一个假说在、 且仅在有用的时候， 才能够被接受为真实的。 这一结论被詹姆斯称为实用主义规则。 詹姆斯认为实用主义方法的要领就在于“首先是一个给或许永远也无法得出结论的形而上学争论得出定论的方法”[6]23。 实用主义的优势在于它允许人类选择去关注任何问题或者新鲜事物， 并以“是否可以带来自己满意的结果”为评判标准， 这种务实的态度使实用主义成为美国人在寻求完美社会的过程中获得可能性的重要工具。 美国精神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打破条条框框勇敢进取的态度， 詹姆斯的实用主义思想允许人们在不同的限制前提中摇摆的时候以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为导向来选择生存方式， 这种将实用主义作为工具来获得成功的方式是始终根植在美国人价值观当中的。

2.3 杜威与他的世俗化实用主义哲学

美国实用主义浪潮在约翰·杜威的发展下达到了一个高峰。 杜威被认为是“古典实用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7]。 作为美国最伟大的实用主义哲学家之一， 霍拉斯·卡伦(Horace Kallen)曾评论他：“在我看来， 不是福特、 不是爱迪生、 也不是罗斯福， 而是杜威， 在最终能够被视为当下最好的美国以及未来最有希望的美国主义的诞生的标志。”[8]31与皮尔士和詹姆斯不同的是， 杜威的实用主义理论将哲学问题与社会现实巧妙地联系起来， 使人们能够把对哲学概念的看法与所面对的社会、 文化和生活结合起来。 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更加现代化， 他试图将哲学批判去神秘化， 并使其为人类个性服务， 从而让人类能够更好地对待生活并完善自己。

杜威生活的时代是美国人口和经济高速增长的时代。 19世纪末期的美国， 人口从3 100万迅速增长到几近7 600万， 来自欧洲的移民达1 400万。 人口剧增使得美国经济腾飞， 也引起了许多社会问题， 如经济剥削、 文化认同错位、 人性扭曲等， 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 政治家康奈尔·韦斯特(Cornel West)称当时的工业资本主义美国是一个“膨胀”社会——一个没有核心、 精神错乱的、 病态的国家。[8]80这些社会问题引起了杜威的深刻思考。 他尝试参与到政治中去， 进军新闻界， 杜威认为通过新闻传播他们的观点从而启发人们对于社会行为的思考可以“昭示人们哲学还是有点用处的……并不是要将哲学介绍给报纸来改变新闻业， 而是通过把新闻业介绍给哲学从而稍微改变哲学”[9]48。 杜威想要的是更加世俗化的哲学， 或者说一个更具哲学性的世界。 与皮尔士和詹姆斯致力于探索真理的真实与否不同， 杜威的实用主义更多的是尝试将哲学“实用化”， 即用哲学来解决现实问题， 为纷乱的社会现实提供一个哲学导向， 同时也将哲学从过于学术且保守的泥泞中拯救出来。 在杜威看来， 实用主义将真理视为一种“善”， 产生有根据的假说的程序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是服务于人类共同利益的。

通常认为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走向成熟时刚好是美国走向世界舞台的年代。 因为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核心是将自然科学中的实验方法扩展到社会、 政治、 文化和经济领域， 他倡导一种渐进主义和改良主义的做法， 避开了激进的政治和社会斗争， 将教育和教学法、 社会讨论作为美国民主进一步发展的主要方式。 在政治上， 实用主义不是一种权宜之计， 而是一种应对社会现状的中立立场。

总的来说， 美国古典的实用主义价值观根植在这片国土上， 是建国初期一代又一代美国人民用务实进取的生活态度和勇敢灵活的冒险精神为自己创造的美国式准则， 他们在不断地遇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成长并巩固自己的思想态度， 实用主义就是在这种勇往直前的精神中不断发展并自成一派延伸出了美国独特的哲学传统。 无论是从美国第一批移民开垦荒原的务实开始， 还是到后来美国历史长河中讲究效率和实际的所谓“美国精神”， 古典实用主义所宣扬的“有用即真理”的哲学态度都是美国人在当下生活、 政治、 国际环境中极其明显的价值取向， 美国人孕育了古典实用主义哲学， 同时又将其发挥到极致， 使其成为美国历史文化的独特产物。

3 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精神的影响

美国精神是指美国人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 在国家层面上则是其政治态度和政策制定倾向， 美国古典实用主义诞生于美国本土， 它对于美国社会、 政治、 经济和文化等方面都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对于美国精神具有明显的代表性。 作为美国人行事的基础， 古典实用主义价值观具有高度的可行性。 这些可以从下面四个方面得到很好的展现。

首先， 古典实用主义思想对美国人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有很大影响， 美国人拥有流淌在血脉中的务实精神和进取态度， 不论是他们对“美国梦”孜孜不倦的追求还是落实到工作和生活中努力和勇敢的生活态度， 美国人不仅有着爱默生式的“个人精神”， 也处处体现着詹姆斯式“有用即真理”的以结果为导向、 以行动和实践为基础的生活方式。

其次， 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社会文化的影响。 美国独特的多元文化社会决定了其中不同文化和种族之间注定要有冲突和融合， 而每个种族自身也要与本身信仰和美国价值观做出协调。 生活在美国的各个种族既保持着本身的传统文化， 又张开双臂拥抱多元文化带来的自由和发展。 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拥有美国第一批清教徒一样的生存特点， 即在过去和新鲜事物之间试图把握平衡。 而古典实用主义思想强调经验作为最终权威， 这种具有灵活性的态度给予了美国不同种族人民摆脱教条追求新生活的可能性。 美国以自由、 平等为口号， 提供着无处不在的“美国梦”， 而根植在美国人价值观中的实用主义思想让每个人能够以平等的身份追求梦想， 以积极的实践和脚踏实地的努力追求美好未来， 以务实的态度追求幸福生活。 这种以经验和结果为标准来衡量生活方式的价值观是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精神”的最经典体现。

再次， 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国家政策的影响。 以美国移民政策为例， 美国移民历史就是美国古典实用主义移民政策的完美体现。 美国移民历史经历了一开始的自由移民时期到严格限制移民时期再到选择移民时期。 可以说美国的移民历史就是美国以国家需要与否来设计国家组成的过程。 美国的外交政策以效率和结果为导向， 在经济迅速发展需要大量人口来支持社会工业化的时期开放移民， 而当移民威胁到了美国人利益的时候就严格限制移民甚至排斥和伤害他们。 而到了当下， 美国对移民的态度依旧是利益至上的， 美国选择对社会有利的高精尖人才和技术人才开放移民， 而普通人的移民则受到限制。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J. Trump)自就职以来， 对于移民问题的强硬态度是非常具有实用主义特点的， 比如“禁穆令”， 关闭美墨边境和阻挡墨西哥非法移民， 试图终止DACA“童年入境者暂缓遣返手续”等， 特朗普称其移民政策是为了美国国土安全， 实际上是为了保护美国工人利益， 降低美国本土纳税人的负担， 而对于高新技术人才， 美国却依旧张开双臂欢迎且丝毫不惧怕“与美国本土高新技术人才竞争”的状况出现， 可见美国实用主义价值观中利益至上的一部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美国个别政策制定的基础。

最后， 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对外政策的影响。 美国在国际舞台上的表现也体现着非常明显的实用主义导向， 古典实用主义思想在美国对外政策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早在20世纪初， 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就曾受到詹姆斯实用主义思想的影响， 其具有实验性的政治态度在他任期前几年激励了许多后来的包括杜威在内的实用主义学者。 后来他提出的“十四点原则”可以说是完全为美国需求而制定的， 其中开放门户、 摒弃孤立主义、 同意建立国际联盟的态度体现了其美国利益为主的实用主义价值观。 美国历史上的对外政策基本都遵循着现实主义、 孤立主义、 自由主义等思想传统， 但是这些思想传统的根基都在于实用主义， 即美国利益至上主义。 比如美国在一战和二战之间以及冷战后的孤立主义外交政策， 就是为了优先美国国内事务， 减少美国在海外承担的责任从而保护美国在战争中受损的自身利益。 最近几年， 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特朗普的新孤立主义外交政策， 都逐渐将国家政策重点收缩至以国内为主， 自特朗普上台以来更是进行了一系列反全球化的政策， 并且以保护美国利益为由打响贸易战， 对来自墨西哥和中国的进口货物加征关税， 退出了TPP、 《巴黎气候协定》等， 将美国面临的经济问题归因于别国及全球化的世界潮流， 其利益主导下的政治理念实质上是立足于美国当下需求和价值取向的， 实用主义色彩极浓。

4 结 论

詹姆斯宣称他对于哲学观念的看法是“哲学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人类气质的某种冲突”[6]6。 对于美国人来说， 他们有着靠双手拼搏进取的实用主义传统， 摆脱了旧世界的宗教禁锢和人性压迫之后， 他们在不同的“人类气质”中选择了一条灵活的中间道路。 从美国第一批清教徒带着对自由的渴望踏上这片土地开始， 到爱默生的人本精神发源， 再到三位实用主义学者对古典实用主义精神的层层探索和发掘， 古典实用主义的发展体现了美国人的价值取向， 其古典实用主义的品质来源于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态度和坚定的进取精神。 美国人以功利和价值为目标的所谓“美国精神”， 指的就是美国人在务实进取中形成的理性且不惧怕实践的脚踏实地的实用主义人生信条和“心灵习惯”， 而实用主义哲学反过来也影响着美国历史文化的方方面面， 至今逐渐成了美国解决问题极为明显的价值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