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楼、沽酒画像砖看汉代酒文化

◎张亚男

画像砖是我国古代墓葬的一种特殊装饰形式，在汉代厚葬观念的影响下，画像砖艺术迎来了发展的繁盛时期，从社会生活到仙人神灵无不囊括。而市楼、沽酒图画像砖则反映了汉代市民生活面貌和商业的繁荣，是汉代社会、文化、经济、政治等面貌的整体表现，也是古代民间艺术的重要形式。关于社会生活尤其是市井题材研究的有关资料甚少，且大多关注于其内容的构成，缺乏深入分析，例如画面事物相互之间的关联和内在的含义。同时将其脱离墓室的环境，将它作为独立的个体去进行研究，而未关注其作为墓葬艺术的价值。此外汉代有很多关于市井的文字资料，例如《史记·货殖列传》等，但图片资料则甚少，而市井画像砖则为我们生动地再现了汉代市民阶级的日常生活面貌。而以往的艺术多以贵族为中心，而平民多是陪衬或者劳动的角色，市井画像砖也是最早对于下层人民日常生活进行记载的艺术形式。

市楼、沽酒画像砖正是汉代市井文化的再现，此砖涵盖了市井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两个部分。其一为市楼，是市井的监管场所，通常位于市井的中心。其二为沽酒之景，酒在汉代市井文化中有着不同于其他商品的特殊地位。对于该砖的研究，从历史文化角度，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汉代市井文化，从艺术价值角度，可以看到汉代民间艺术家在艺术创作时对于画面的设计用意。由于画像砖艺术多由图像组成，很少设有题跋，所以其名称多为后人根据其内容特点而命名。市楼、沽酒画像砖从整体画面以最后方的人物为中心呈左右对称之势。左右分别以一个建筑物和三个人物为中心，且人物都是两大一小。市楼中的两个人物相较于楼梯之上的人物体积较大，古画中人物体积与人物的地位有关。可见，市楼中坐姿人物的官位等级应高于上楼梯之人。酒肆中同样是以两大一小的三个人物，体积较大者为买家和卖家，体积较小者则很有可能是卖家家中的酿酒者，推车来为酒肆补充货物，也是为二者所服务的。而市楼作为市吏所在之处，将酒市置于其附近，表明政府对于酒市的监管必然是十分严格的。酒肆的经营除了小型的手工业者外，还有许多富商大贾和贵族官僚。他们一年利润极其可观，汉武帝时期对于酒是不允许民间销售的，官酿官销，不存在征收酒税的问题。而汉昭帝始元六年“罢榷酤官，令民得以律占租，卖酒升四钱”，允许民酿民销，通过征收酒税的政策管理酒类市场。而酒类利润之丰厚，商人与国家争利引起政府不满，所以政府对于酒业的控制也极其严格。

民间酒风同样极盛，婚丧嫁娶无不用酒。饮酒风尚促成了繁荣的酒业市场，成都每年会定期举行酒市、酒的祭祀宴饮等活动。酒不仅能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更能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而使其脱离普通日用品的等级，居于更高的娱乐层次，除现实价值外，我们还要考虑到画像砖作为墓室的一部分，又必然有其特殊的含义与功能，必然要将其放置于墓室之中，汉代墓葬随葬酒器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如海昏侯墓中发现随葬包括饮酒器、储酒器以及大型酿酒器等。而汉画中也有大量的关于汉代人饮酒、酿酒的图像，而一些常见的活动如六博、投壶、乐舞等都与酒分不开。但墓葬中的酒器与人们所使用的酒器不同，并非空心可用之物，通常为实心。所以强调的并不是其实用性而在于其寓意性。酒在墓葬文化中有其特殊的含义，是汉代社会视死如生厚葬观念的产物。

在汉代酒虽流行可并非生活必需品，平民百姓是在婚嫁丧娶等重要场合为之。而要将饮酒作为生活娱乐的一部分，必然是财物富足是非贵族所不能为的，所以，酒意味着死后在地下世界享受生前的奢华。酒自古与祭祀也关联甚密。酒一是献给祖先的敬意，希望他们死后仍享受荣华富贵。二是要奉献给上天和神明，保佑逝去的人可以引魂圣贤。在汉代的画像中，西王母是常见的主题，而汉代画像石“献食进浆”图像中西王母身边就有献串珠状物者，与其常伴的还有一位进浆者，其意图便在于通过献酒取悦仙人保佑逝去的人。沽酒场景在画像砖中出现并非偶然，一方面由于汉代饮酒风尚的流行，从皇帝大臣到平民百姓，皆无酒不欢，所以酒在当时成为 一种流行风尚。而另一方面，酒本身其特殊的含义，作为现实含义是富贵生活的象征，是平民百姓的一种向往。而作为形而上的含义则与祭祀相关，是向祖先与神仙表达敬意。市楼、沽酒画像砖表现的是汉代市井生活的一个小景，速写一般记录下当时人们市井生活的面貌。在画面的安排上，呈对称之势，选择了最能表现当时市井文化特征的市楼与沽酒之景，再现当时汉代政府对于市井管理的井然有序及酒市的繁荣景象。汉代的饮酒风尚促成了酒市的繁荣，酒利润之大也成了商人炙手可热的商品，而作为祭祀佳品，又使其在墓葬中有着奢华生活和引魂升仙的美好寓意，为我们了解汉代的饮酒文化与市井文化提供了生动的图片资料，极具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