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建荣
太原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在伯格曼看来现代世界的生活与前技术时代已经有了根本上的不同,现代技术的普遍应用使我们的生活打上了技术的烙印,人类因技术产品的便捷性和可易获得性越来越倾向消费技术产品来替代对现实的参与,这就是伯格曼对现代技术做出的本质性描述——“装置范式”。而“装置”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其可用性,即丰富我们生活的同时并不为我们带来负担。为了使“装置范式”可用性的特征更好的体现出来,他提出了“设备”与“物”的概念。在他看来前技术时代人们与之打交道的是物,而与之相反现代人们与之打交道的是设备。
伯格曼认为物总是与它周围所处的环境密不可分,而人也总是参与其中与物及物的世界密不可分。“关于一物的经验总是既包含与该物之世界在物体上的参与,又包含社会的参与”。[2]伯格曼用火炉为我们清晰地解释了物和其与世界的关联性,火炉作为一个焦点,它汇聚了全体家庭成员为它的运作而服务,爸爸负责砍柴、孩子负责添柴、母亲负责生火。获得温暖的代价是劳动,但火炉提供的又不仅是一种温暖更是一种我们切身参与现实的机会。这种参与和冬日的寒冷,温暖的慰藉,木头燃烧所散发的烟味,砍伐和搬运的劳作各种生活技能的传授,以及每日的忠于职守交织在一起。在这种参与中身体的劳作不再是简单的接触,而是由身体所感受到的关于世界的经验,它经过不断地磨练变成我们自身的技能,而技能又与社会参与密切的联系在一起。但是每个人所能掌握的技能是有限的,这种限制将我们与现实的切身参与限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里。要想参与到其他领域中,我们必须对这一领域技能掌握者的行为和习惯进行了解,再经过观察其工作过程和对产品的使用方法来快速强化技能。伯格曼认为正是“这些社会活动的更广阔的地平线上,我们能够看到文化和世界的自然维度是如何展现的。”[3]
而与火炉相对应的是现代技术下的中央供暖站,这是伯格曼装置范式中设备的典型代表。我们不再需要为了维持供暖而进行砍柴、生火、添柴之类的所有劳作,一家人也不再需要为了取暖而共同协作,只需在冬日来临之前支付取暖费用,便可以享受设备的用品——暖气。设备卸除了我们所需负担的额外劳动,对我们不做任何技能、体力要求,所有的工作都由设备所接管。但与之相应得其对我们所做的要求越少它所造成的被感觉到的在场也就越少,它逐渐消解掉了我们对物及物的世界的参与。
通过物(火炉)与装置(中央供暖站)的对比,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在装置范式的作用下,物不断地被分裂为手段(供暖设备)与目的(暖气),其虽卸除了人们需要承担的辛劳,但却使人们失去了对物及其世界的参与活动,机械因此具有了隐蔽和收缩的特征,而我们就在这种被遮蔽的状态下没有任何情景参与的享受了设备所产生的商品。事物逐渐被可用的商品所取代,我们对世界的现实参与也被简单的商品消费行为所取代,技术为我们卸除负担并许诺我们丰富和自由的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新的问题,它剥夺了我们参与现实的权利,使我们的生活丧失了完整性和深刻性。
伯格曼试图解除现代技术对我们生活的遮蔽,在对装置范式进行解构分析之后,他找到了愈合目的与手段分离的——焦点物。他号召我们寻找焦点物并保护它不被装置范式破坏,进而围绕焦点物进行聚焦实践来进行对现实的重塑。
在伯格曼的技术哲学思想中“焦点物”是与“装置范式”相对立的另一个核心概念,若说装置范式描绘了现代技术的本质,那焦点物就是前技术时代技术的本质。“focus”即焦点在拉丁文中是火炉的意思,在前技术时代的屋子里,壁炉构建了一个温暖,明亮和日常生活的中心。为了在冬日里取暖,家庭中的每位成员都需要承担事务,父亲砍柴,孩子添柴,而母亲则负责生火和烹饪。火炉旁聚集了一家人,他们在这里取暖,烹饪,就餐,交谈。火炉不仅作为一种取暖工具,它还作为一个焦点汇聚了全家的工作和休闲,它周围的事物因其而汇聚到一起。“focus thing”即焦点物是指一个汇聚它的环境中的各种自然、文化和历史关系的事物,它为我们的生活提供中心并使我们的身心参与其中,它是我们与世界连接的纽带。
聚焦实践,就是人们在焦点物的指引下,依照焦点物的自身秩序,维护焦点物的深刻性和完整性的实践活动。聚焦实践守护着焦点物,防止其被割裂为手段和目的,沦丧为设备,使存在展现出来,进而克服装置范式。焦点物与聚焦实践是相互依存的,焦点物是聚焦实践的目的指向,而聚焦实践是焦点物得以恢复其中心地位的实践基础。
我们必须承认今天的聚焦实践与以前已有了根本性的差别,前技术时代的聚焦实践是宗教性、集体性的,就像海德格尔所提出的希腊神殿,神殿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它更是汇集了所有信众的一种焦点物,神殿为它的世界提供了意义的中心,而且在开创或构建世界的极端意义上,在揭示世界的基本维度和标准的极端意义上,具有一种导向力量。而今天的聚焦实践与其相比却是那么寒酸,因为其是私人的,零散的,是极少数人群所参与的一种实践活动。
因此伯格曼认为我们需要立法来呼吁大众参与聚焦实践,他提出了三条具体建议:第一,我们要确保焦点物的中心位置,在生活中我们可以合理的利用技术,但是我们需要同时确保焦点物是我们生活的中心,就像我们可以为跑步空出一段不受打扰的时间,也可以在家里空出一片读书的区域和家人每日进行阅读;第二,学会对焦点物的与境进行简化,在现代技术背景下我们极易被纷繁多样的技术产品所诱惑,这样的与境不利于焦点物的维护和聚焦实践的顺利进行,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简化焦点物的与境;第三,尽可能的扩展聚焦实践的参与范围。在体验到了物的深刻性带来的强大喜悦之后我们应该积极的把聚焦实践扩展到更大的范围,更多的领域当中去。
聚焦实践要求我们学会判断怎样的参与可以使我们获得新的技能、新的知识、新的快乐。不管多么富有技巧、训练有素的参与,如果我们始终不能获得进展,那么只会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迷失方向,所以我们需要学会利用技术,在技术不阻碍我们对焦点中心的参与下合理的使用它。就像在跑步这一焦点实践中,我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可以享受到风景、空气、路人为我们带来的快乐也可以使我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健康,但我们并不要求大家跑步去任何地方,我们需要驾驶汽车,需要这种安全、可靠、便于操作的精密机械带给我们的便利。技术能够制造工具和设备,这些对象使得人们参与世界,并允许它们与世界进行更有技巧,更亲密的联系。轻便结实的跑鞋是一种技术产品,但是它却没有阻碍我们的聚焦实践,反而使跑步者获得了更加舒适的体验,跑步者可以以更富有技巧的方式参与世界,焦点物在技术背景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伯格曼从具体的“物”出发深入分析了技术与我们生活的关联,为我们揭示了现代技术的本质——被消费所替代的现实生活,也为我们找出了重塑现实的路径——聚焦实践,他一直立足于从最贴近我们生活的角度出发,是因为其始终相信技术哲学不应仅是哲学家的研究更应成为社会大众的研究,他致力于呼吁社会公众参与到技术改革当中来的思想为技术改革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