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
历经五年的奋斗,终于迎来了贫困县退出国家评估检查,已经准备好了,但又觉得一些工作没有做好,就如同总是要等到考试的时候,才觉得该念的书没有念好。也是,脱了贫,群众又有了对新的美好生活的愿望;脱贫了,又将成为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
2020年4月20日上午,在汇报了全县脱贫攻坚基本情况后,我接受了评估组的访谈,与来自江西财经大学的顾勇、王拓、王青等专家老师分享了这一路的艰辛与幸福,不经意间,我的眼里含了泪水,因为我们肩上扛的使命太沉,我们对贫困群众爱的太深,我们走过的这一路实在太艰辛,而今,四月的永胜,春暖花开,瓜果飘香,从县城到乡村,人们都在传递着一个消息——永胜就要脱贫摘帽了。
我是2015年12月9日到永胜报到的,记得宣布任职的当天,就去昆明参加全省脱贫攻坚大会。这注定了脱贫攻坚是本届县委的第一政治任务,县委是一线总指挥部,县委书记是第一责任人,我和我的永胜,就要向着贫困发起冲锋了。全县15 个乡镇,下乡的第一站,我选择了鲁地拉,那是永胜边远、艰苦、贫穷的代名词。时值寒冬,通往鲁地拉的公路崎岖坑洼,灰色的茅草房淹没在大山深处的雪地里。走进东乐村的傈僳人家,我感受不到生活的气息,简陋的茅草屋里,老人蜷缩在火塘边,苦扛着日子的艰难,餐具与猪食混杂一地,年轻人怕生,都躲到邻家去了,我无法与他们沟通。他们住的地方是两层茅屋,一楼是畜圈,二楼住人,盖的被子单薄,粪气扑鼻。听毕志荣书记介绍,鲁地拉的傈僳族生活状况大抵如此。次日,前往格克,从东乐出发,施工队正在开挖江上的悬崖公路,走走停停,不见一丝绿意,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一派苍茫、悲壮,风雪里,唯有那狗的叫声,依稀传来生命抗争的声音。到了麦叉拉村委会,破旧的房屋,泥泞的院落,村干部的工作条件那么的艰苦,说是干部,也是农民,他们对摆脱贫困没有信心,他们不愿打破千百年来不变的日子,不说贫困的乡亲,乡村干部对岁月轮回的习惯,没有更多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是让我感到最沉重的地方。去格克的路正在修,加上风雪阻路,我们只好返程,乡里的干部介绍说,格克、东江至今还不通路、不通电,这就意味着数千群众仍旧生活在与世界隔绝的大山深处。总书记“不让一个民族掉队”的话语回响在金沙江河谷。
从鲁地拉回来,一个十分严肃的课题摆在眼下,千条万条,交通是首要的,路不通,样样不通,要么易地搬迁,要么改善基础。现在回过头看,县委,主要是我,对易地搬迁政策理解吃得不透,好多次,财政部、省、市下来的领导希望我们下决心搬出去。最初,我们的思维局限在一乡一镇之内进行搬迁安置,布局了27 个安置点,无外乎只是搬到了公路边,修建了安全稳固的住房,不能根本性的摆脱那山那水束缚下的贫困,后来,聚焦穷山恶水间的深度贫困,将609 户2258 名贫困群众搬迁到县城集中安置。这过程,无比艰难,群众故土难离,舍不得、丢不掉自己的穷窝窝,为动员搬出来,我们逐级下“死命令”,乃至每签了一份搬迁协议都成了一种成绩,在微信群里分享。总书记说,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对那些错过机会不能搬出来的群众,我悔之、怅之。
2016年,全面打响了脱贫攻坚新战役,永胜首战是交通与就近集中安置两件大事。当我走遍了永胜大地,行路难的问题越加突出,适逢云南“五网”会战,我们抓住机遇,横贯东西南北的三条高速公路进了国道省网。征地拆迁的任务十分艰巨,我和县长挂帅出征,人大政协给力,陈正江副主任、成联柱副主席坐阵指挥调度,抽调精兵强将,成立征迁指挥部,压实沿线乡镇一把手责任,在脱贫攻坚最苦最难的时候,我们完成了三条高速公路征迁任务,高速时代就要到来,必将提速永胜大发展。第二个问题,是六个山区乡镇通行能力弱,那是山区的大动脉,按脱贫乡乡油路的标准,我们可以不去改扩建,但着眼更远,必须改变,县委政府在这个问题上高度统一,下决心改扩建羊坪、光华、松坪、大安、东山、鲁地拉等六个乡镇通乡油路,共154 公里,投入4.68 亿元,为此,我还受过一些领导的批评,认为脱贫攻坚不精准,有限的资金没有用在刀刃上,我自沉默。如果那时没有这个决策,如果还是4.5 米的路况,走进这些乡镇,贫穷的印象始终摆在那里,如今走在通畅的乡油路,我就充满对大山的希望。第三个问题,是乡际、村际不连通,看着很近,实际很远,从这乡到那村,常走回头绕行的路,金沙江沿线、冷凉山区乡村串不起来,投入2.7 亿元实施乡村连接通达工程,形成了不再回头的乡村路网。第四个问题,是群众居住分散,村组通达难,我们以以奖代补政策,每公里补助10 万元,激励乡村干部,基层群众出地投劳,完成了67 条450 公里村组通达工程。交通,依然是贫困山区的瓶颈,“十四五”时期,我们要实现组组硬化。
2017年,我们“消灭”了茅草房。为了户户安居,国家实施了农村危房改造、易地搬迁等项目,而我县特有1662 户茅草屋,必须“消除”,却没有项目支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主要是资金筹措难,而且只能由政府承担,因为茅草屋里的家庭属于深度贫困。有一天,县长从东山、鲁地拉回来找到我,表达了下决心“消除”茅草房的迫切,我们在鲁地拉召开了现场动员、推进大会,各乡镇日夜奋战,终于,在永胜大地象征着贫困的茅草房不见了。但留下了一个遗憾,就是新住房少了民族文化的元素,少了傈僳山寨的味道。
改革开放以来,在共同富裕的路上,城乡之间,坝区与山区之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凸显,摆脱贫困成了全面小康最大的短板,永胜的脱贫攻坚,聚焦一江一山,突出傈僳族与彝族,金沙江干热河谷带、冷凉山区,生存条件恶劣,民族发育程度低。相较之下,彝族同胞尚有抗争的精神,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仅羊坪乡,在外务工的年轻人达1571 人,他们把希望与未来都寄托在下一代,在彝族地区,没有一个孩子因贫失学辍学,都竭力的想办法让孩子到坝区、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在县城有大量的山上彝族群众迁居租房,照顾娃娃上学。为了与命运抗争,历史以来,居住在高寒山区的彝族人,自发的投亲靠友,向更适宜生存的温热地区迁徙,规模达482 户2171 人,最长的已近三十年,当初,他们也曾付出过代价,并不是凭白无故的来到新的住地,大多是与迁入地的熟人朋友私下契约的,有的是因为那时政府管控不严迁到了国有林地,到了现在,户口迁不了,老家回不去,成了全面脱贫路上的一个历史问题。面对这个问题怎么看?怎么办?市委的态度十分明确,都是中国人、丽江人、永胜人,历史要尊重,现实要解决,县级负责,就地脱贫,为了解决好迁出地与迁入地的工作关系,县委成立了自发迁徙移民办公室,统筹协调,按照扶贫政策由迁出地落实、摆脱贫困由迁入地组织实施的原则,稳定而有效的解决了有关这个特殊群体的脱贫问题。
走出大山,是一种进步,各民族融合发展,更是少数民族新跨越的路径。羊坪,是纯彝族乡,是县城与三川十余万人口的集中水源地,村民能自发搬下山的,应当支持。我甚至认为,将来条件允许了,要把羊坪水库周边及入库河流水系区域的群众,都要搬出来,建设一个生态秀美、水源充沛、饮水安全的县城后花园。
傈僳族居住在金沙江沿线的大山深处,是云南9 个直过民族之一,人口5.3 万,贫困人口占全县44%,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最直接的原因是生存条件恶劣,长期的封闭,大多数群众没有到过县城,一生守望着那一座山、那一条江,重复着千百年来不曾变化的生产生活方式,处在低需求、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最根本的原因是教育的落后,继而民族整体素质的落后,文盲半文盲的居多,很多中老年人不懂汉语,早婚早育问题突出,大龄男人找不到媳妇引发的社会问题突出,整族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饮酒自在逍遥的问题突出。我看见过十五岁当了母亲的少女,我走访过大量“独人”(单身一人)的家庭,我看见过大白天男人女人聚在一起喝过酒的醉态。在傈僳族居住的六德乡,我曾写过这样几句诗:
他留山的梨花开了又谢
马过河的水涨了又枯
悬崖边上的傈僳山寨
男人醉了
女人走了
唯有山下的国道
353——车来车往
没有路,可以修;没有电,可以架;没有水,可以引;没有安全稳固的住房,可以帮助建,唯有改变一方一族内生发展进步动力这一件事,不是三年五年可攻坚下来的,始终必须引起高度重视,我们一直在努力。这几年来,交通的改善,让傈僳乡亲告别了人背马驮的历史;茅草房的消除,农村危房的改造,让傈僳群众住上了安全稳固的房屋;人居环境的整治,让傈僳人家不再人畜混居,有了厕所,更是一大革命。我们致力于贫困的代际阻断,在解决好“两不愁三保障”的同时,穷尽智慧、想尽办法,加快推进民族地区教育发展进程。让每一个孩子都完成义务教育,这是一个底线;让每一个孩子都接受良好的教育,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是我们的梦想,底线必须守住,梦想需要奋斗。
2016年教师节,县委召开了教育发展大会,提出一个目标——坚决打赢教育翻身仗,重振永胜教育雄风。我们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比如,整治教师凭关系借调、调动风气,当年就清理回岗37 名借调老师,规范教师调动,增设教育局纪委,明确从教行为“十个不准”,把教师的心收回初心与使命,同时,倍加的关心边远艰苦地区教师的工作与生活,推进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给予100 个最艰苦地区从教的每月500 元的补贴,每年评选“最美乡村教师”。落实三级书记抓教育,全县科级以上领导干部每人联系一所学校,要求每年为学校办几件实事,教师节都要下学校看望慰问,形成党重教、政兴教的浓厚氛围。
永胜县委政府舍得为教育投入,从2016年开始,县级每年预算1000 万元支持教育改革发展,投入3 亿元补齐了农村教育基础基本短板,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于2017年通过国家评估验收。在战略布局上,我们按照“高中办在县城、初中办在坝区、山区办好小学、做到控辍保学”的思路,拆并了办在期纳的二中、办在三川的三中,新建了投资4.7 亿容纳3000 人规模的民族中学,把更多优秀的少数民族儿女集中到县城接受教育,撤销了羊坪、东山、鲁地拉初中办学,让山区的娃娃融入到城里、坝区,随着山区公路的改善,即使在城里、在坝区上学,家也不再遥远。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阵痛,山里的孩子增长了见识,梦想也越来越清晰,集中办学的规模效益不断凸显。
针对脱贫攻坚路上的教育扶贫,倾尽了全县之力,除认真落实国家“两免一补”等普惠政策,我们将贫困山区学前教育幼儿营养餐改善纳入县级预算,对建档立卡贫困家庭在校子女按小学600 元/生/年、初中1000 元/生/年、高中2500 元/生/年、大学5000 元/生/年给予生活补助,努力减轻贫困家庭教育支出负担,很多挂包帮的干部主动承担了贫困家庭子女上学的教育支出。在直过民族傈僳族的教育问题上,在重视普及的同时,针对能进一步上高中、进大学的比例太少的现实,着眼这个民族引领人才的迫切需求,我们在县城创办了三个班150名全免费的优秀初中班,要求学校提供最好的教师、最好的资源,县领导主动受聘为名誉班主任,2019年第一个班毕业,成绩排列全市第一,这些优秀的孩子,就是永胜傈僳族的希望与未来。我曾陪同财政部、省、市领导到过这个学校这个班,都深受感动与启发。在控辍保学的路上,乡村两级干部及教育行政部门、全体乡村教师突出政治责任,以“一个都不能少”的目标要求,做到了父亲母亲一般的关爱,到了最后清零前夕,教育局长、乡镇党委书记都跋山涉水家访,六德乡最后一例辍学的是县人大主任艾永祥亲自劝返的,我也参加过多次赴家劝学工作,甚至,为那么几个娃娃上学的事,召开县委常委会专题会议进行部署,总书记“一个也不能少”的博大情怀,我们永胜基层干部落到实处。
到2019年,我县因学致贫、因贫失学辍学的问题得到了彻底的解决,这一路,更是普及教育根本大计思想的群众工作。在不断推进永胜教育发展进程中,有这么几个问题还需加强:一是少数民族地区学前教育处在起步阶段,在傈僳族地区,直到二三年级,有些学生还很难听懂老师的普通话授课,我在六德乡北华小学翻阅二年级语文试卷,考10 分、20 分的学生还很多,而在永北镇,70分以下就急坏了老师父母,起点的差距,意味着未来的差距,我们要在学前教育中解决能听得懂普通话的问题,这就需要特别的招聘一批本民族学前教员,在稳控教师总编的困难当下,要通过增加公益性岗位来解决;二是个别坝区中学办学质量提不上来的问题,责任在教育行政部门、在校长。2018年丽江公布中考成绩排在后十位的中学里,竟然有我县的三川中学、涛源中学,我在全县教育大会上,要求教育局班子蹲点解决,坚决把校长换了。条件最好、县内最发达的乡镇,办学办成这个水平,三川人民、涛源人民不答应。办好每一所中学是走向教育振兴的关键;三是高中办学水平不高,关键是少了激励机制,一个拥有41 万人口的大县,仅有一中一所一级完中,在招生机制上、在优秀人才引进上、在激励校长治校教师治学育人奋发作为上,都需要具体研究。永胜历史上,因为有重教兴学的好传统,人才辈出。在脱贫攻坚的路上,我们也收获了教育改革发展进步的成果。
脱贫攻坚这一路,最感动人的,是战斗在乡、村两级的干部,包括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员,全县累计在一线的扶贫战士达3656 名,五年来,他们坚持与贫困群众在一起,走遍了千家万户,说尽了千言万语,没有了周末与节假日,仅精准动态识别9.4万户就开展了六轮,在一次次的督导评估、政治巡视巡察与纪律检查中,在一年年的成效考核中,在一回回的问题整改中,不忘初心、扛起使命,伴随着一个个的问题整改,走向精准脱贫。我们有过坎坷,有过教训,忘不了,2017年我县脱贫成效考核为“一般”,我和县长被省扶贫领导小组集体约谈,向市委常委会进行深刻检查反思。我们组织问责了一批同志。那一阶段,我把压力埋在心底,在虚心接受批评中一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振作精神,一定要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得到了市委政府的特别关心支持,派出了强大的督导组进驻我县,王斌副市长坐阵督导,2018年9月18日,在我县召开了市委市政府永胜决战脱贫攻坚誓师大会,我举起右手,带着我的团队,向市委市政府、向永胜人民宣誓:坚决打赢永胜脱贫攻坚战。那一晚我写下一首小诗,叫《誓言》:
鲜花在泥土里誓言,
春天在冬天里誓言,
太阳在黑夜里是誓言。
小时候,
我在母亲的汗水里誓言,
一定好好学习。
长大后,
我在鲜红的党旗下誓言,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而现在,
我向永胜贫困群众誓言,
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
而后,
或许只有了回忆。
从那时起,我不曾离开过永胜一步,不曾离开过我的战士们一步,不曾离开过贫困群众一步。那一年的冬天,我的爸爸重病住院,我只是在电话里等到了病情的好转;那一年的彝族过年,长到了48 岁,我第一次没有回家团聚,我年迈的母亲以为我出事了,非要到永胜见上一面才安心;我三岁的小儿子,每天都从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他,等到永胜脱贫,爸爸就回家了,小儿子不知道什么叫脱贫,从那时起,就天天来电问:永胜脱贫了没有?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近五年来,我走遍了永胜150 个村居委会,尤其是贫困山区,记不清是几回,常住东红,住过东坪东江,住过梓里岩头,我的挂乡驻村点鲁地拉镇东红村,山也亲人也亲,参加过入户调查、参加过群众大会、走访过不知多少贫困户,鲁地拉干部“干”的精神,鼓舞着全县其他乡镇奋力向上。与我一样,县委一班子、人大政协两班子、全县35 名处级领导各把一乡一镇,我们聚得少、散的多,都成了那乡那镇扶贫战士的一员,人大艾永祥主任在六德,政协杨建龙主席在松坪。周末去电,他们都说在六德、在松坪,他们坚决听从党中央的号召、坚决服从县委的决定,又回到当年在县委、在政府工作时的状态,这种精神深深地感动着我,感动着那里的干部群众。2018年底,扶贫资金结转结余率高,意味着项目实施慢,冯忠县长亲自到每一个乡镇,坐阵财政所,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研究,推进资金拨付率,到年底将结转结余率降到2%,受到省财政厅的表扬。纪委张爱珍书记忠诚履行脱贫攻坚监督职责,完成了15 个乡镇的巡察,每轮问题反馈会我都参加了,按县委的安排部署,紧盯关键环节开展监督执纪问责,以最严的纪律保障了最硬的作风。组织部长、工作队长选派最强的工作队员来担任,实行最严最爱的管理。他们提出的落实驻村工作队员伙食补贴、安排公益性岗位聘请炊事员、组织一年一次体检等建议都得了县委的采纳。县委熊洋副书记、政府分管黄新平副县长坐阵扶贫办统一指挥调度,制定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最让我感动的是,每个星期天的晚上,如期的开展到乡到村的政策义务、村情贫情调度,因为主会场在我的窗外,我都看得见那灯光、听得见那声音。我也选择性的参加调度会,到后来,调度的问题越来越具体,到户到房到水,甚至到某一个残疾人、某一个疑似慢性病人,被调度的一线干部都能娓娓道来,干部的作风与能力,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一线扶贫干部付出的奉献最多,背后的家庭付出的牺牲最大,同志们感到光荣与自豪,因为我们参与了、见证了在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下的一场伟大革命,看着贫困的乡亲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起来,这种成就感就是支撑我们坚持战斗、直到最后胜利的动力,在各级领导“一鼓作气”的鼓舞下“一鼓五年”,真的不容易,我看到驻村工作队员的肤色变得与农民无异,为他们的公仆情怀感动着,为他们的身心疲惫心痛着。有一天,我到东红村召开移民搬迁群众大会,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一个干部模样的,点名包村领导徐敏副镇长,从人群中传来“到”的一声,我才发现“又小又黑”的徐副镇长,也成了傈僳族群众的一员,那一刻我的眼里含满了泪水。记起一年前,徐敏向我提出过家里生了双胞胎、父母年迈的困难。考虑到攻坚关键时不能换将,他坚决听从了全县一盘棋的号召。
在鲁地拉治读坪村,有一个叫海富岚的女傈僳族支部书记,自己脱贫致富了,她把全村老百姓都当做自己的亲人,带领群众发展花椒、天麻产业,自己能开车、能看病,听说还能骟羊劁猪,成了群众最贴心的人,治读坪村于2018年率先在鲁地拉镇脱了贫,我下乡了解了3 户9 人还未脱贫,问海书记怎么办?“只能把户口落在我家脱贫了”,一句简单的话,让我回味基层干部的所谓担当。打响脱贫攻坚战以来,就数村干部付出最大,以前一半在村一半在家,现在成了全部投入到全村的扶贫上,与我们的国家干部(公职人员)比较,他们的月收入仅2000元左右,他们都是村里的能人,却比不上一个外出务工的收入,看着乡亲们日子好起来了,而自己家庭却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听说家庭矛盾不时发生,却依然幸福的奔波在他们热爱的故土,不离不弃,无怨无悔,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也在乡亲们脱贫的路上得到再升华。
很多村干部文化素质不高,年龄整体偏大,但他们实在,熟悉村情,了解民意,办事公道,他们也走过了一段接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再教育心路历程。2016年开展第一轮精准识别时,在落实低保、农村危房改造、临时救助等扶贫惠民政策上,存在平均享受、优亲厚友的不公正现象,有的村干部甚至热衷参与扶贫项目的实施,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中,在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我们集中开展了村干部任职资格联审,清除了一批不合格的干部,集中整治了一批软弱涣散的基层党组织,巩固和加强了党在基层的执政地位和能力。村干部熟悉村情贫情,驻村工作队熟悉扶贫政策业务,两支队伍走到一起,融合在一起,相互取长补短,形成扶贫先锋队,是实现脱贫的法宝。
精准选派工作队很重要,怎么精准?就是一个单位包一个村,不足的统筹选派,138 家省、市、县部门包村,明确一名领导蹲点负责,因为责任明确,派出单位的主要领导不敢马虎,有的主动要求撤回原先派出的不放心队员,我经常看见,局长、主任们进村了、入户了,单位挂包村脱贫,是一条重要的辅助力量。十四个主要行业扶贫部门目标任务要求更直接更具体,既要履行行业扶贫职责,还有本单位包村脱贫任务,更要抓好全县行业发展重任。这些年,苦了这些局长,他们成了乡镇党委政府的勤务兵,不知受过多少督导考核问题的困难,一户都不能漏、一个都不能少,具体落实在贫困户脱贫、贫困村退出的各行业指标要求上,有的局长被撤了职,有的局长被调整了,一路如履薄冰。因为扶贫上的事,我们有的乡镇、部门主要领导被撤被免被调,每次下乡,见到他们,我都主动向他们问好,他们都在努力的为村里的脱贫忠诚履职,没有怨言、心存敬畏、心存感恩,有时,我也惭愧没有把这些同志带好,他们犯过的错误,我也有责任,而他们的品格也教育了我。
永胜的事,我们永胜的干部责无旁贷,脱贫攻坚以来,响应党中央号召,从北京、上海、昆明、丽江,来了一大批挂职干部和工作队员,累计达224 名。在县城,我与挂职干部同住一楼同吃一堂,到乡下,常在路上、在村里见到下派的工作队员,时常为他们把永胜当故乡、把永胜贫困群众当亲人的事迹感动着。财政部于2017年挂联永胜,先后选派17 名年轻干部到我县挂职,尤其打响脱贫攻坚以来,部党组成立了以部长为组长的定点帮扶领导小组,每年都专题研究,发来帮扶要点,部领导专门听取永胜脱贫进展汇报。2019年5月5日,刘昆部长亲临永胜调研指导,给予我们鼓舞,要求各司局都要为永胜做些实在的帮扶,三年间,先后有程丽华、赵惠令、胡静林、邹加怡、许宏才、欧文汉等六位部领导到我县艰苦边远山区调研指导。几乎所有的司局长都到过永胜,落实部党组的要求,选派了刘永禄、魏高明、王鹏、颜铭、隗佳、孙拓等7 名年轻干部与我们一起战斗,五个司党支部定点党建挂联五个贫困村,在干部上、项目上、资金上给予了真情帮扶,主要扶持产业发展、人才培训和民生改善,推动了羊肚菌、红高粱、肉牛等新兴产业,派进来、送出去培训了一大批基层干部,每次部领导下来座谈,都是难得的教诲,协调各方,在民族教育、医疗卫生、农田水利、劳动力培训转移等方面,都给予了实实在在的帮助。财政部的大爱洒满了永胜大地,部领导的亲切关怀,鼓舞着我们扎实工作,下派挂职的干部与永胜干部群众亲如一家,两年多来,他们扎根永胜,走遍乡村,深入农户,帮助出思路、想办法、给举措,一起改变永胜贫穷落后的面貌,一起走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我们共同拥有永胜的时光,一起开会,一起下乡,一起招商,一起探讨永胜的未来,一同分担,一同分享。当初,作为县委书记,看着身边有这么多学历高、视野广、有思想的来自京城、省城的优秀年轻干部,不免有压力,担心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长期在基层的“土干部”,我只有坦诚相待,虚心请教,而他们始终坚持在县委的领导下热情的投入、主动的分担、积极的参谋,真正的融入了我们这个团队。高明副书记、王鹏副县长时时提醒我工作中的弱项、执行政策中的偏差,都通过我这个县委书记的声音去推动、纠正。
因为他们善于学习、善于思考,每次下乡回来,都带回理性的分析判断,比如,关于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区饮水难、产业弱的问题,我们一起协调争取,建成了3000 个水窖,引进了北大荒集团发展优质高粱产业;为建设金沙江绿色经济走廊,发展优质特色水果产业,实施了30 个金沙江光伏提水项目;他们十分重视民族教育发展,提出尽最大努力把优秀的娃娃集中到县城接受良好教育,推动了县民族中学的整体迁建,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挂职干部用他们的双脚丈量了永胜大地,他们对基层干部、对贫困群众充满真切的关爱,成了地道的永胜人,凡上级领导下来,都自然的以“我们的永胜”汇报工作,部、省、市领导都点赞他们熟悉了永胜,掌握了扶贫政策,说得清楚、道得明白,源自对这一方的热爱与真实走过的路。他们几乎不曾离开过永胜,我多次劝导,周末、节日里,可以到周边旅游地区走走,都被拒绝了,甚至,邻县宾川、华坪邀请他们去帮助指导,都不曾去成。县委大多干部也都是单身在永胜工作,除了齐心协力脱贫攻坚,闲暇时,我们常在一起喝茶聊天,一起登山望远,一起散步晚归。王鹏副县长两个女儿尚小,有一次,我看见他们父女在视频问好,因为幼儿园的老师不曾见爸爸送女儿上学,女儿要与爸爸合成一张照片,拿去给老师看,王鹏在电话里对女儿说:“告诉老师,你的爸爸在云南当扶贫队员”,我在一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驻在崀峨村的第一书记颜铭及隗佳、孙拓几位年轻干部,更是艰苦,我很少见他们进城,偶尔下去看望,他们充满干劲的带领村干部干着脱贫的事业,他们开拓的玫瑰基地红了,羊肚菌产业兴干部群众舍不得他们。那天,送走了第三方评估的师生,我和高明再上鲁地拉,在关房村委会,与乡村干部叙不完扶贫路上那些感动的人和事,虽然脱了贫,但比起坝区人家,还需站在新的起点继续努力,经过攻坚锤炼,基层干部信心更足了,作风更实了,在干部大交融中,素质得到了提高,今日的乡村干部,说起他们的家乡,充满着更加美好的向往。村委会的院子里,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告别时,下起了小雨,大山,湿润了,云里雾里,前路茫茫。
上海杨浦区东西协作帮扶以来,每年,两区县东西遥望迢迢牵手,千里万里一江水,杨浦区手挽这个遥远的穷亲戚,在项目资金上、在人才培养上、在劳务输出上、在市场开放上予以倾情相援。2018年,我们集中杨浦区援助资金扶持最硬的六德乡,帮助改善基础,帮助发展羊肚菌和肉牛两个带贫产业,有杨浦区帮扶以来的六德变化之大,让人刮目相看,提振了全县脱贫的信心。派来的唐明祥、王晨两位挂职干部,始终满含脱贫的信心,精心策划、组织、监督每一个带贫项目,深入贫困乡村,帮助输出劳务,协调上海企业开拓永胜农特产品市场,让小小乌骨鸡飞向大上海,引来不少上海爱心人士的支持,做了许多公益活动。每年,都有百余名初中毕业的学生到上海杨浦区学习就业,依托杨浦区所在的复旦、上海财经大学等高校为永胜培训基层干部。我也参加了一期,开拓了视野。这一路,我们深切的感受到了共产党的伟大,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一江春水向东流,逐步过上美好生活的永胜人民不忘杨浦情。永胜是国家西电东送重点县,金沙江流经215 公里,建有四个大型水电站,库区移民达3 万余,因为移民的稳定转移,减轻了我县上万贫困人口,因为电站建设,库区的基础得到极大改善,我们感谢金中公司、大唐集团一同分担、一起共享。大唐集团援助的1.3 亿资金,我们主要用在沿江傈僳族茅草房的改造上,让贫寒的贫困群众住上了安全稳固的房屋。
我们要记住那些曾经帮助我们走过艰苦脱贫路上的人,由此而坚定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脱贫攻坚一路走来,在我县的实践中,也有一些教训和启示,想起那些走过的弯路、付出的代价,真想从头再来一次,列举如下:第一,脱贫摘帽的目标年限不能从实际出发,对标2020年作出科学判断,盲目乐观,我们曾提出要在2017年脱贫摘帽,导致突击冒进,产业扶贫不看长远,一些乡镇出现了简单的发猪、发牛等短期行为;第二,识别对象不精准,总认为条件好的坝区,不需要遍访识别,仅凭村组干部的了解认定,导致发生漏评、错退,继而付出了大遍访大识别的重复劳动;第三,有的乡镇实施产业扶贫不从实际出发,不作科学论证,合作社不规范,引不来带贫龙头企业,有的产业投入成效低,种的不见长,养的不见增,试验失败的有之;第四,易地扶贫搬迁政策进行了多次调整,当初支持7.9 亿政策性贷款突然中止,而搬迁的局面已打开,承诺过的必须兑现,增加了县级债务,而且没有做到应搬尽搬;第五,群众想搭上脱贫攻坚这一辆战车的思想严重,脱贫标准一再提高,仅村组活动场所,我们就投了2 亿多,而现实需求并不迫切,资金没有用在刀刃上,很多场所成了摆设。又如贫困户要有家庭医生签约,成了典型的形式主义;第六,最初选派的工作队没有做到尽锐出战,有的单位抽的是内部“多余的人”;第七,把“不能因贫辍学”提高到“一个都不能少”;第八,对住房安全稳固的标准认定,住建扶贫各说各的,最后还得考核组说了算,尤其是对“不遮风避雨”的认识,门窗破损、天花板不齐、瓦片残漏都成了大问题,有的甚至对少数民族十分稳固的木楞房也定性为C 级危房,为了解决所谓的“不遮风避雨”这个事,只得专门出台补助政策解决;第九,贫困山区人居分散,对季节性缺水的保障,有的督导对小水窖的饮水水量、水质提出异议,而现实,只能如此。凡此种种,都是经历,以查促改,成了走向脱贫的一条经验。究其原因,就是我们没有深刻学习好、领会好、把握好习近平关于精准扶贫重要论述,一方面是贫困摆在那里,一方面是想通过脱贫攻坚把一切事都解决了。直到2018年,我们才走上了精准的扶贫路,成效也就出来了,省级年度脱贫成效考核进了“好”的等次。
2020年4月23日,经过了一周的汇报、访谈与入户调查第三方评估,检查组向我们作了评估反馈,认为脱贫成效好,顾勇组长代表评估检查组向辛勤战斗在一线的干部学习、致敬!同时他们也给我们指出了如下问题:一是贫困山区基础设施仍需要提升;二是少数民族地区村干部能力素质需要提升,待工作队撤了,要扛起走向全面小康的重任;三是贫困山区产业依然多而散,抗风险能力弱,产业链没有形成;四是村级集体经济还很薄弱;五是直过民族傈僳族的教育问题始终要加强;六是易地扶贫搬迁后,劳动力培训与转移就业要有实效;七是农村危房改造与人居环境治理要进一步结合起来;八是季节性缺水的问题要进一步解决好。这些中肯而实在的反馈意见,也就是我们巩固脱贫成果的努力方向。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我们务必铭记在心。
这五年来,我们坚持以习近平关于扶贫重要论述为指引,在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坚决贯彻落实省委、市委决策部署,始终以脱贫攻坚工作统领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县委团结带领全县干部群众,谱写了一曲战天斗地的脱贫之歌,摆脱了贫困,补齐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这个最大的短板,随着高速时代的到来,长期封闭下的资源优势将逐渐的呈现开来,建设金沙江绿色经济走廊、建设美丽县城、建设康养程海、打造丽江旅游“后花园”、建设美丽乡村等重大课题摆在我们面前,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永胜人民勤劳、聪明、坚韧、集成,面对这么好的山水,面对这么好的人民,我满怀美好憧憬的写下了这首《吾土吾民》:
沧阳永北,江流涛源。
康养程海,田园三川。
云上顺州,披星大安。
瓜果期纳,满枝片角。
舞乐六德,雨化东风。
日出东山,月落羊坪。
大河光华,壮哉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