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雨
在佛教中,世尊盛赞《法华经》“于一切诸经法中,最为第一”。憨山大师有云:“不读《法华》,不知如来救世之苦心!”《法华经》共二十八品。其中体现一乘思想的主要有: 第二品方便品,十方世界中,会三归一,诸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同归一佛乘。第三品一切众生皆可成佛。第十一品佛陀不受时空限制。前十品强调现实方面的努力修行,从第十一品开始带领我们去往“终极层面”即,你已成佛,你就是佛,诸生皆佛。《法华经》首次宣扬了观世音菩萨。鎌田东二指出,《法华经》的中心思想是永久的本佛思想,法华一乘思想,菩萨道思想。
《法华经》的思想完全融入到贤治的世界中,他的世界观是以法华思想为主体的有极强佛教倾向的世界观。贤治的文学作品贯穿着法华信仰,其文学更被命名为“法华文学”。法华信仰成就了贤治独特的文学表现样式,而这些文学作品更是成为贤治对佛教修行执着追求的具体体现和外部突破口。贤治在其大部分作品中对“真正幸福的世界”都有设计和景象设置,以此向人们宣扬极乐之道——佛的世界,期望读者能在他的童话中找到真善美和修行的道路,将艺术与宗教完美地融为一体。对于自身的法华文学,贤治这样自我评价道:“法华文学的创作,不显名,不图报,远离贡高之心。”
梅原猛曾在《地狱的思想》中明确指出贤治受大乘佛教特别是法华信仰的影响主要有三点: 生命思想,修罗思想和菩萨思想。童话作品《夜莺之星》被认为是近代日本文学所产生的最美、最深、最高的精神表现。在这部作品中,可以看到贤治对大乘佛教所蕴含的这三点思想。贤治的多数作品都渲染了一种生命永恒的思想,这其实就是大乘佛教中生死轮回观的体现。
夜莺并不惧怕死亡,死亡亦代表新生,有向死而生的本真存在意谓,用肉体的消亡换来信仰的永存,哪怕燃烧只发出小小的火光,也是菩萨道精神。这种永恒具有推动整体生命存续的善良意志,也就是佛心,《法华经》中所示:“为度众生故方便现涅槃而实不灭度常住此说法”,死只是佛祖向众生启迪人生意义从而信佛的道路抉择。夜鹰燃烧自己,拯救众生的悲凉结局,将“生命的寂灭”这个凄恻忧伤的悲剧主题淋漓尽致地演绎出来,实是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所在。
众生行为结果的六种轮回转生的世界,指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佛经中经常讲到“修罗”。人道和天道是善道,阿修罗本性善良,也是善道之一,但因其常常带有嗔恨之心,执着争斗之意志,终不是真正的善道。所有活着的生物世界,是互相残杀的世界,是修罗世界。甲虫、飞虫被夜鹰所杀,夜鹰又要被鹰夺取那只有一次的生命。《金刚经》中说到“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的宣言,众生平等思想真义所在。人、动物、植物理应是和谐共生的,贤治的世界是泛宇宙的生命世界,逃脱了以人为中心主义界限的世界。
大自然的生存准则,把夜鹰推到了理想和现实的十字路口;解脱自我,把夜鹰推到了牺牲自我和利他行的风谷浪尖。从作品的构思源来看,《夜鹰之星》的取材是出于《法华经》的第二十品——常不轻菩萨品。主人公“夜鹰”的原型可以在“常不轻菩萨”身上追溯得到。夜鹰燃烧自己升华为了天上最耀眼的星,鲜明反映出贤治内心中强烈的自我牺牲之宗教意识。他的愿望是追求可以达到“永恒”的慈悲世界。
“无常,无我,缘起”。无我之境,就是宗教的“利他”思想。贤治相信,命运是无解的,但只要怀有这样一种利他的思想,是可以拥有一种美好的果报的,至少是一种相对理想的状态。贤治眼中对于“生”的概念早已跨越了对个人“生”的执着,成为了大多数人的“生”,全宇宙的“生”。他一边凝视着大生命的自然世界,另一边直盯着修罗世界,这是白鹭极其坦然自若地对现代世界的矛盾提出的警告。“灭亡临近,文明再生”。红眼白鹭之言,极其深刻。
宫泽贤治的佛教主义生命观奠定了其文学色彩的独特魅力,而坚定的法华信仰作为其宗教意识的具象,贯穿了贤治一生的作品创作。而这些体现其法华信仰和播撒大乘无量荫德的童话故事,更是倡导人们在生之中存在着深深地 极乐,在凝视地狱的时候,也是和美世界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