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人物画作品鉴赏
——《捣练图》与《纺织女》之比较

2020-12-08 14:55赵思婷吉林艺术学院
艺术家 2020年1期
关键词:拉斯女工纺织

□赵思婷 吉林艺术学院

中国画按照技法可分为工笔和写意,注重对二维空间的表现,西方绘画则多以布面油画为主,运用巧妙的构图形式强调作品的空间感;中国画以水为媒介,运用矿物质中提取的颜色进行创作,色彩淡雅,而西方绘画以蛋清或油为媒介,色彩艳丽丰富,且极具层次感[1]。在中西方文化差异的大背景下,中西方的绘画表现形式有明显差异,但是在绘画题材的某些方面却有相似之处。无论中国还是西方,人物画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其表现的内容也比比皆是。盛唐时期张萱的《捣练图》与西班牙宫廷画师委拉斯凯兹的《纺织女》都表现了女子劳作中的景象,两者却又各有千秋。

一、《捣练图》的创作背景与内容

张萱是盛唐时期著名的宫廷画家。《宣和画谱》中称赞他“又能写婴儿,此尤为难。盖婴儿形貌态度,自是一家,要于大小岁数问,定其面目髫稚。”唐代朱景玄也在《唐朝名画录》中赞赏其精妙绝伦的绘画功底与细致的观察及表现力。中国仕女画作为人物画中独立的画科,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风格。女子形象最早出现在战国、秦汉时期的帛画上,大多描绘了恪守妇道的女子,由此来完成“成人伦、助教化”的礼教思想,魏晋南北朝时期顾恺之的作品更能准确地体现这一观点。到了唐代,这种情况大为改观,绘画题材逐渐转向世俗生活,并且出现了专门画女性形象的画种,因而在当时涌现出许多擅画美女的画家[2]。虽然有许多描绘美人的作品,但作为描绘女子劳动场景的绘画作品却非常少。张萱的代表作之一《捣练图》便成为中国仕女画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捣练图》为描绘宫廷女子劳作场面的绘画长卷,画面分为三组,共描绘了12个人物形象与三道制作程序。

古代丝绸织品都是粗纺而成,质地较硬,要使其洁白柔软需煮熟后加入漂粉,然后用木杵反复捶打,最后利用炭火器具加以熨平。作品中第一组描绘的是宫女利用木杵捣练的场面,此环节工作强度偏大,十分消耗体力。图中捣练者共四人,其中两人相对而立,手中拿着木杵正在进行捣练工作,二人神情投入且动作一致,另外两人,一人看着身旁劳动中的女子手扶着木杵稍作休息,另一人将木杵夹于头肩中间正挽起长袖,准备继续投入捣练中。第二组由两人组成,其内容为理线。其中一人席地而坐,忙而不乱地理清手中的丝线,眼神与动作中透露出老练与细致,另一人坐于木凳上,一只脚自然落于地面,另一只脚踩着木凳,紧紧盯住手中的针线活,神情十分专注。第三组描绘了熨烫场景,图片中迎面相对的两人用力拉扯开一匹煮好的丝绢,使其紧绷。面对观众的女子一只手扶住丝绢,另一只手中握着炭盆,将其熨烫平整。背对着观众的少女用手轻扶丝绢,全神贯注地盯着丝绢学习熨烫技巧,认真查看是否有熨烫不到位的地方。画面中有一位手持扇子扇火的女童,她别过头举起一只胳膊借以躲避炭火的高温熏烤,却又不得不用余光查看火炉。最后一人便是在她们工作中钻进钻出的小女孩,她淘气地钻到丝绢下,俯下身,抬起头,似乎在认真观察丝绢,其神情和动作使整幅画生机勃勃,充满生活情趣[3]。

二、《纺织女》的创作背景与内容

17世纪西班牙著名的绘画大师迭戈·罗德里格斯·德·席尔瓦·委拉斯凯兹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他从小对绘画有着浓厚的兴趣,并显现出极高的创作天赋。1610年委拉斯凯兹被父亲送到当地画家的家中进行系统训练,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委拉斯凯兹觉得收获不大,于是便离开了那里,改投入著名画家巴切科的门下,也正是这一时期,委拉斯凯兹形成了他早期的绘画风格,专注于真实的描绘生活。1623年,委拉斯凯兹经奥利瓦塞公爵的介绍,得到了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的赏识并入宫成为一名宫廷画家。一些贵族反对给他授勋,理由仅仅是因为他出身低微,这使他感到愤愤不平,这一点在其1657年创作的作品《纺织女》中得到了印证:他满怀激情地为纺织女工高唱热情赞歌,意在表明那些傲慢的贵族们,经常以艺术品保护者而自居,但他们并不真正懂得艺术,也无法创造艺术,艺术品真正的创造者往往是那些平凡的人[4]。

作品《纺织女》的画面可分为前后两个层次。前景描绘了五位妇女正在纺织的工作场面,透过拱门能看到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有五位贵妇正在欣赏刚刚织好的挂毯,画面最前的五位纺织女工位置排列得疏密有致、高低错落。最左边穿橙色裙子的女子用两手掀开帷幕,似乎想让室内的光线更加充足;而她旁边围着白头巾的女子坐在纺纱机前,左手捻着线,别过头看着橙裙女子似乎在与她交谈些什么;坐在画面中间的红裙女工,我们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透过娴熟的动作仍能感受到她认真工作的态度,在她的前面静静地趴着一只花猫,似乎在默默地欣赏女工们的劳碌;画者将前景的最亮点打在了右侧完全背对观者的女工身上,用宽大的笔触着力描绘女工的背部,传递给观者一种健康、有力而坚定的感觉;画面最右侧的女工只露出上半身,她微微俯身抬起一筐干净的纱线。拱门作为分界线将画面的前后景进行巧妙地分割,画面后景中的墙壁上挂着刚织好的壁毯,上面描绘的是古希腊神话中雅典娜与凡人阿尔克墨涅比试纺织技术的场面。五位贵妇穿着华丽,悠然自得地欣赏着精美的作品,与忙碌的纺织女工形成了鲜明对比[5]。

三、《捣练图》与《纺织女》的艺术特色比较

张萱的《捣练图》与委拉斯凯兹的《纺织女》均描绘了宫廷女子劳作的场面。

《捣练图》在构图上运用“散点透视法”,用流动的方式绘制捣练丝绢的过程。利用谢赫的“六法论”品评《捣练图》,可以看出画家在人物位置安排上有站有坐、有正有侧、有疏有密、有高有低、动静结合,皆为“经营位置”;在人物形态的刻画上,用笔流畅如“行云流水”,线条细腻柔滑,对于面部和手部轮廓的刻画更是遵循唐代仕女的肥腴丰丽,此为“骨法用笔”;对于负责熨烫丝绢的女子一手轻扶丝绢,眼神专注,熟练又谨慎的神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左侧宫女拉扯丝绢时重心放于脚下,身体向后倾斜的动作体现出画家描绘时以客观事物为依托,顺应事物的原本面貌,其为“应物象形”。中国画的色彩运用与西洋画有所不同,中国画常用固有色,且讲究色彩的变化。《捣练图》为工笔重彩画,设色富丽匀净,给人高雅平和之感,画中12人所着衣裙颜色乃至其衣上花纹样式皆不同,但可看出色彩的冷暖搭配与深浅变化,画者之精心安排显而易见,而此亦为“随类赋彩”。整幅作品不是单纯描绘捣练的操作过程,画面中人物前后贯穿,神情动态活灵活现,细节真实生动且贴近生活,贵为“气韵生动”。《捣练图》作为中国仕女画的不朽佳作,成为后世研究盛唐文化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

而《纺织女》是布面油画作品,利用三角形构图、对称式构图等方法,巧妙地将画面的前后景交代得清清楚楚,揭示了贵族阶级与卑微的纺织女工身份的差异。作品中的色彩主要体现在人物的衣着上,女工的服装色彩低调平实,多运用白色贯穿其中;而后景中,有三名贵妇分别穿着红、黄、蓝三色衣裙,画家利用三原色的搭配使画面的色彩更加鲜艳跳跃、光彩夺目,突出了欣赏挂毯的贵族妇女们的身份地位,利用悬殊的色彩对比,更加突出纺织女工的身份卑微。整幅作品中,画家笔触大胆洒脱,寥寥几笔却能抓住人物动作,进而将纺织女和贵族妇女应有的状态展现出来,可见画家绘画功底深厚,对生活中人物和事物观察得细致入微。仔细观察画面前景,有一只猫安静地趴在纺织女工的中间,猫的神态安然悠闲,又透着独立的性格,与女工们形成动与静的对比,这只猫似乎又蕴意着女工们面对常态化的工作心中早已波澜不惊了;这只猫也许暗喻画家本人,出身平凡却化身成洞悉一切的猫咪,虽然位居皇家画师一职,但自己始终是平凡踏实的普通人。画面前景利用“帷幕”这一元素,应该是画家有意为之。在生活中,“帷幕”通常被用到舞台剧中,拉开帷幕意为好戏开场,意喻揭露真相之意。《纺织女》中出现帷幕,由最左侧橙裙女工掀开,实则是画家传递给观者一种高贵与低微的阶级现象,嘲讽贵族阶级常自诩为艺术品的品评者与保护者,但真正创造艺术的却是身份卑微的底层人民。画面中间的拱门带有宗教色彩,它作为前后景的分割点,暗示着墙壁上悬挂的壁毯描绘了神与人比赛的古希腊神话故事。作品《纺织女》用平朴的现实主义手法为观者展现了当时社会两个不同阶级的生活状态,也为后世研究委拉斯凯兹现实主义绘画的艺术表现形式提供了重要依据[6]。

结 语

作品《捣练图》与《纺织女》将劳动女性作为描绘对象,体现了两位画家的人文主义情怀。在绘画形式上,《捣练图》用中国画独有的动态形式向人们展现了捣练、理线、熨烫及缝制的劳动过程,其作品具有盛唐时期的生活情趣;《纺织女》用女工的手臂伸展来表现画面中的动态,作品中也出现了一些生活中的事物,它们作为一种隐喻符号包含着暗讽之意,从而揭露了画面中深层次的意义。中西方绘画在风格迥异的时代背景下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二者都是后世学习研究绘画艺术中必不可少的宝贵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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