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丹崖
春三月的一个上午,我决定驱车带家人到乡野去踏青,一直向乡村的深处开,在一处油菜花开得茂盛的地方,停下来,偏巧有湖,碧波荡漾,蜂蝶嬉戏,环境很是怡人。
铺开一条毯子,摆上水果,坐上去,女儿的水果叉刚刚拿出来,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她的发髻上,她的发髻上有一根扎头绳,绳子上缀着一朵花,那蝴蝶一定是以为遇见了花朵。
女儿笑了,不敢动,怕蝴蝶飞了,捂着嘴窃喜,还小声嗫嚅:“蝴蝶真傻,竟然以为这是一朵花。”
“蝴蝶哪里是傻?它可聪明着呢,怎么会分辨不清哪朵是真花哪朵是假花,是看你可爱,你这样的年龄,就是最好看最可爱的花。”我赶紧解释说。
女儿今年八岁,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去田间捉一只蝴蝶在掌心,并不伤害它,然后,喂它吃最好吃的花,甚至是造一座园子给它。
小孩子就是天真。他们,也有天真的资本,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走在田埂上,发现角落里也有一丛油菜花,妻惊呼:“原来油菜花也有这样矮棵的。”旁边扛着锄头的乡下老伯笑了,感慨说:“那哪里是油菜花,只是我家没来得及摘的小青菜,长老了,开了花,和油菜花相似。”我们捂嘴而笑。原来只知道许多人分不清麦苗和韭菜,现在竟然对青菜花和油菜花“傻傻分不清楚”。
女儿懵懂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不都是说,青年人长大了变成‘油腻中年’,青菜花不就是年纪最好的青年吗,长大了变成了油腻的油菜花。”
我和妻哈哈大笑。这真是最巧妙的解读方式。
时光可真是个不经用的东西,植物们以开花、结果的方式走完一生。人呢?该怎样在时光里沉浸或浮出?
欧阳修曾经写有一首《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这该是怎样好的韶光?风和日丽,青梅如豆柳如眉,景与人都是好看的;日长蝴蝶飞,日子可以那样漫长,那样的不担心日月如梭;可以懒洋洋地慢品眼前这个世界,露珠在花间逗留,看草都看出了烟霭,珠帘内,人影绰绰,也不必早起;谁家的燕子已经双双归来,在梁间呢喃。这才是真正的慢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天地之间好似一只承载了哲思的大沙漏。一粒沙,又一粒沙掉下来,透过光线,折射出星星点点碎钻一样的光,我们就是在静待这一粒粒沙的落下时发现生命的美妙。
有人说,当一个人还有心情关心一只蜜蜂或一只蝴蝶采蜜的过程,他(她)一定还年华未老。这话说得有理,至少来说,他或她的心态还有着葱茏诗意。
日长蝴蝶飞,不必担心天时人事日相催——这就是岁月对我们最好的安排和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