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饭盒

2020-12-07 10:52宫佳
少年文艺 2020年12期
关键词:饭点网兜松果

宫佳

我出生在大山深处,村里大约五十来户人家。由于生源少,我只能在村里念完小学,初中得步行十八盘山路到乡里读书。

由于路途很远,中午得带饭盒。

那时,家里有一个铝饭盒,半新不旧的,上面还磕碰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坑。可它却是我的宝贝。

每天早上,我背着书包,还要用网兜提着铝饭盒。早上天气凉,我就把铝饭盒抱在怀里取暖。

等走过十八盘山路,铝饭盒就凉了,我只好提着网兜,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也不敢太晃荡。过往的经验告诉我,稍微的倾斜,铝饭盒里的菜汤就不依了,动不动就要跑到铝饭盒外面溜达一圈,菜汁呀酱油的,非得把干净的铝饭盒抹成大花脸不可。每当这时,我只能就近在路边拔一些野草擦擦。就冲这麻烦劲儿,我练就了一手好腕力,铝饭盒总会妥妥当当地归置在网兜里。

冬天的时候,班里会生炉子。我们这些家离得远的学生,会轮流把饭盒放在炉盖上热一下。

为了热得更快些,我们会找几个干松果丢进炉里,“呼”的一声,炉火就旺了。长烟囱里浓烟滚滚冒出教室,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松果香味。

我们几个中午回不了家的学生,围在火炉一旁,吃起了自家的饭菜。吃得最多的是炒大白菜。在北方,大白菜是主菜,几乎家家都吃白菜。那时,还没有反季节菜一说,大棚也没有兴起。倒是我老爸别出心裁地在门口弄了一个简易大棚,那是春天生地瓜芽时用的。到了冬天,为了改善伙食,老爸就在大棚里种几畦芹菜。这种老芹菜味道重,有一股浓浓的芹菜味,不似现在蔬菜大棚里种的水芹菜,几乎没有芹菜味。老妈隔几天就进棚掐几根裸露在外的老芹菜,给我炒一盘芹菜炒鸡蛋。

每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时,会有意无意地瞅一眼别人的饭盒。他们的饭盒里大多是白花花的白菜,而我的饭盒会经常换个花样,一瞅,里面绿莹莹的,看着就有食欲。

那时,我就觉得很骄傲。毕竟,饭盒里的与众不同,让我面子上有光,肚子里有不一样的营养。我想起老妈的话,勤快人吃饱饭。多么朴实却有哲理的话,只是比别人多付出汗水——经常洒水,管理大棚,就能有饭盒里的丰盛。

冬天一过,教室里的火炉子就撤了。

那时候,我们就得吃凉饭了。到了饭点,有的同学到了饭点,把饭盒敞开,让暖烘烘的阳光照进饭盒。从心理上,就会觉得饭菜是热乎的。

有的同学家里用猪油炒菜,饭盒一凉,猪油就凝固了。白菜叶上凝了一层油脂。我的口味比较轻,不吃油腻的饭菜,但那同学吃得蛮香,饭菜都吃完了,饭盒的边缘还有一层白花花的油脂。

最舒服的是夏天,不必担心饭菜凉。而这时,同学们的饭盒里,明显花样多了。自家的小菜园里,种了萝卜、芸豆、茄子、辣椒、胡萝卜等,家长们也很用心地给孩子增加营养,饭盒里的饭菜几乎不重样。我的饭盒也是这样,尽管冬天里的饭盒优势没有了,我仍然很开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

饭盒就这样陪伴我走過了三年的初中生活。

饭盒里的饭菜喂养了我的身体,读书喂养了我的精神。

直到现在,我仍然记着那些中午的围炉时光。

用煤钩子勾开煤盖,查看炉子里的火势。里面的煤块红彤彤的,就安心把饭盒坐上去。

为了让饭盒更丰盛一些,我们还别出心裁地从家里带来一些食材,比如花生米、地瓜干等。

把炉盖洗干净,把花生米放在炉盖上烤,拿一根小树枝不时地拨弄花生米,花生米渐渐地被烤得焦黄,香味四散。我们手捧饭盒,眼睛盯着炉盖上的花生米。花生米不多,也就十几粒,可是,哪怕只分到了一粒,我的心里也会高兴得乐开了花。同学们一起分享,哪怕就几粒花生米,也能为饭盒里的饭菜添香。

幸福就这么简单,简单得只因为吃了几粒花生米。

我们端着饭盒,嘴里咀嚼着花生米,在彼此的眼神里交流着吃花生米的心得。我们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含义,真香啊!

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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