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店的枪声(短篇小说)

2020-12-07 06:11索付
椰城 2020年11期
关键词:美食

索付

鹅毛般的雪花不再飘落了,东方升起的太阳,奋力地钻出一团团脏棉花似的云朵,照在银白色的雪上,发出刺眼的光,世间更亮了。

地面像铺了半米深的白砂糖,封死一座大山脚下的路。路两旁的树木一身银装,像堆起的大雪人,风吹来,缓慢抖动笨重的身子,似乎能走似的。树上窝里的喜鹊睡醒了,站在蹬掉雪的枝条上,“喳喳”地叫着,一声接一声。

路边有两排近百米长的雪包,像两道大堤坝盖上了雪白的棉被,要不是窗户和门没被雪蒙严,根本发现不了是房子。后排房子的门有人从里往外推,挡门的雪后退了一点,门出现一条小缝。这时,门里传来尖细的喊声:“老小,别睡了,快起来帮我推门。”话音刚落,传来憨粗的回答声:“这就来。”不大一会儿,推门力量大了,门的开缝越来越大,可以走出人了。

一个身穿厚袄、个头一米左右的胖子,笨重地走出屋,他大秃脑袋闪闪发亮,远处看,像个墩子上面放个光球。眼睛很细,像眉毛下面用刀片割出条缝儿,雪光刺得眼睛直淌泪,

不停地用手擦。鼻子和嘴下边茂密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像刷子似的。一个身穿单袄的大高个子随他出来,拿顶狗皮帽子给这个小孩似的人戴上:“掌柜,你受风寒还没好,不戴帽子可不行。”小矮人心里暖暖的,望着大高个子,用柔和的语气说:“你也多穿件衣服,咱俩扫雪。”

大高个子望着地面厚厚的雪,皱起眉头:“这该死的天。”小矮人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大高个子说:“让前房的人起来扫雪。”大高个子给他泼冷水:“不会有人干的,除非免了住店费。”小矮人说:“咱们将山上聂七爷送来的那只狍子炖了,凡是扫雪的免费吃肉。”大高个子认为这个办法肯定管用,笑着说:“掌柜,你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语落,甩开胳膊就往前房跑,身后雪上,留下一个个深窝。跑出几米突然停住,回头高声问小矮人:“掌柜,幌子今天挂上吗?”小矮人向他摇摇头。

大高个子打开前房门,里面浓烈的汗酸味和辣鼻的烟味夺门而出,呛得大高个子咳嗽了几声。屋里没有格挡墙,一铺大炕占据着屋子,四周的墙壁不知哪年用报纸糊的,已成了黑色。东墙上,不知谁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首词:马慵人倦途行累,日暮仓山。身冷天寒。近店迎招传耳边。灯檐熠熠随风曳,室陋通连,食简餐香。陌孔称兄义字先。

炕上有十几个男人,他们都醒着。有的披着被默默吸烟袋,吞云吐雾地一口接一口,有的躺被窝和身边的人寒暄,还有的穿好了衣服,在下象棋,杀得你死我活。炕西边,挂着花布帘子,这是有女客才会挂的。帘子抖动着,像被风吹了一样,里面的女客肯定醒了,碰了帘子。炕下,有木桌和长条凳,桌上放着洋油灯,凳子旁是脸盆、毛巾及胰子。除此之外,就是靰鞡鞋,大小不一,横七竖八的。

大高个子进来,屋里人一惊,一个挨着花布帘子披被吸烟的老汉开口问:“郑老小,外边雪多深?路咋样?”郑老小用手指着门外的雪,高粗的语音,像个闷雷:“老深了,道路已封死。”老汉和其他人听后,都一脸愁云。郑老小开始传达掌柜的指示:“我们掌柜今天炖狍子肉,出去扫雪的人,免费吃肉。”炕中间被窝躺着一个伤疤脸,披被坐起身,对老汉说:“听说此店掌柜会做一道绝味美食,不知是真是假。”老汉笑了,散开脸上的愁云,对伤疤脸说:“钱二进,不因你吃绝味美食,能让熊瞎子抓伤脸吗?”钱二进见老汉揭他的短处,低头不语了。

老汉的烟吸完了,一边倒烟袋锅里的灰一边对郑老小说:“告诉你们掌柜,扫雪可以,但要吃绝味美食。”郑老小没想到会提这样要求,对老汉说:“好,我去传达。”说完转身要出屋,却见小矮人已站在身后。老汉的要求,小矮人全听见了,他用手指着老汉笑嘻嘻地说:“马老八,我的绝味美食你吃上瘾了?”马老八笑开一脸皱纹:“上瘾了。”炕上的钱二进等人起了好奇心,不明白绝味美食是啥做的,询问起来。小矮人给马老八和郑老小使个眼色,这两人明白意思了,和小矮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天机不可泄露,大家吃的时候就知道了。”

“吃绝味美食,有酒才好!”马老八看着钱二进等人说。一提酒,钱二进等人就馋得直舔嘴唇,得寸进尺地向小矮人要起酒来。小矮人非常大度:“没问题,上个月,山上的聂七爷送来好几坛,让大家喝个够。”屋里这下沸腾了,冲着带神秘感的美食和酒,都准备出去扫雪。

小矮人和郑老小走后,穿好衣服的马老八拿烟袋敲了敲花布帘子:“春芙,别睡啦!”帘子里传出柔和的女声:“爹,我早就醒了。”不大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貌似桃花的少女,穿件小花袄从帘子里钻出来。马老八看眼女孩,说:“你把咱们带的饭,拿后房热一下,我去看看马,吃完饭,咱爷俩一起去扫雪。”春芙点了下头,之后两人就分头行动了。

小矮人吩咐鄭老小去马圈添草,他直奔后房的一间屋子,屋里有个木棒钉成的大笼子,占据大半个后屋。笼子里铺着干草,干草上几十只大小不一的猫,有的趴着,有的叫着打闹,还有的在大小便。

小矮人叫佟银鹤,这些猫是他饲养的,他和猫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小时候,家里的大狸猫对他有敌意,经常抬着爪子,张大嘴向他狂叫,那样子,就像见到了老鼠似的。不懂提防的佟银鹤,却非常喜欢和大狸猫玩,有佟母保护,猫找不到伤他的机会。然而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有一次,胳膊还是被猫爪子挠伤了。

佟银鹤疼得大哭,佟母边哄儿子边简单地包扎伤口,认为破点皮没事,几天就会好的。这天半夜,佟银鹤发起高烧,随后昏迷。佟母吓坏了,赶紧去找郎中。郎中见佟银鹤病入膏肓,告诉佟母说:“你的孩子皮肤感染,错过了治疗时间,用中药不行了。宽城子街里有家洋人开的医院,你抱他去医院看看,西药或许能管用。”佟母带上家里的积蓄,抱着佟银鹤来到医院,洋医生扒开佟银鹤的眼睛,看后皱起眉头:“用点药看看吧。”之后开始给佟银鹤注射和输液,药挺管用,两天后就苏醒过来了。佟母高兴坏了,可愁事紧接而来。佟银鹤不说话,也不知吃喝,痴痴呆呆的,好似智障儿童。

洋医生给出个试试看的治疗方案,让回家每天喂佟银鹤爱吃的食物和念叨他曾感兴趣的事,慢慢刺激他,有可能恢复正常。起初,不起任何作用。慢慢地,佟银鹤目光不再呆滞,饥饿的时候,脸上也会有一点表情。佟母见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开始变着花样给儿子做爱吃的食物,同时也加长讲话时间,口干舌燥就喝点水,直到声音沙哑为止。半年后的一天,佟银鹤朝佟母喊了一声娘。佟母紧紧地将儿子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吻儿子的脸颊,乐极生悲,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蹭儿子一脸。

此后佟银鹤拒绝饮食,佟母问他为何,他说没有食欲。佟母找来郎中,郎中认为是肠胃毛病,开了一副治疗肠胃的药给佟银鹤吃。服完后,却不起一点作用,不吃饭喝水会死人的,佟母急得抓耳挠腮。在这急人关头,佟家又出事了。

佟母做饭时,因心不在焉,没处理好灶坑点燃的柴草,等发现时,厨房已成火海。睡在厨房角落的大狸猫,没能跑出去,嚎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佟母吓得脸色苍白,呼喊左邻右舍来救火,左邻右舍赶来时,整个房子全着起来了。天空这时阴云密布,人们泼水救火时,天空下起倾盆大雨,好像上天可怜佟家,故意帮忙似的。

火扑灭后,大狸猫也烧熟了,一股烤肉的香味四处飘散。佟银鹤闻到后,赶忙跑到灰堆,用棍子将猫尸拨出来。扒掉皮,掏掉内脏,撕扯骨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人们看佟银鹤吃,眼睛都直了,傻了一样。佟母见儿子有肯吃的食物了,转悲为喜。吃饱后,佟银鹤感觉口渴,跑到屋外,用手接雨水喝起来。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佟母顾不得想太多,趁雨没停,赶忙找来盆盆罐罐接雨水,留儿子日后备饮。

半年后,佟银鹤恢复正常人的饮食了,却开始脱发,一年以后,头发全部掉光了。身体也停止生长,一年两年三年,转眼成年了,个头才一米左右,成了侏儒。

佟银鹤虽然啥都吃,但他还是最喜欢吃猫肉。经过对猫肉的研究,创出一道让任何人吃后都赞口不绝的美食,这道菜便慢慢出名了。

佟银鹤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肥壮的猫,宰杀后,将猫肉用盆端到马圈前一个凸起的雪包旁,之后朝马圈喊:“老小,把锹拿过来。”雪包里是个灶台,灶台上的锅,是专门炖肉用的。圈里的郑老小刚给马添完草料,正准备用锹铲粪,听见后赶忙出圈送锹。佟银鹤拿到锹,扒雪包的同时,吩咐郑老小抱柴火,灶台扒出来,就点灶坑。郑老小说好,转身就走了。

这时,马老八过来了,一身厚大的青灰色棉衣,加上头戴的狗皮帽子,显得非常笨拙。佟银鹤见他来,笑着问:“放心不下你的马了吧?草料一直没断。”马老八不信,走进马圈去看。见里面暖暖的,十几匹毛色各异的马,拴在排列有序的桩上。桩前槽子里填满了草,自己的马和别人的马,张开大口,正香甜地嚼着。

马老八很满意,走出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是想清扫我车的雪。”佟银鹤用手指着马圈旁装草的房子说:“车都放在装草的房子里了,雪是不可能落上的。”马老八没台阶下了,笑着说:“佟掌柜,你想得真周到,结账的时候,多付点钱。”佟银鹤打住他的话:“不需要,你小子别给‘古道热肠这几个字抹黑。”马老八刚要张嘴接话,却听见春芙在前屋门口朝他喊:“爹,饭热好了。”佟银鹤听后和马老八打趣:“少吃点,我这绝味美食等着你哩。”马老八用手拍下肚子:“你放心,我胃口可大了,猪八戒都吃不过我。”说完后马老八起步回去吃饭,在他走回一半时,佟银鹤见西边过来个一瘸一拐的急行人。这个人不时回头看,像后边有人追他似的。

这个人到佟银鹤身边时,佟银鹤惊住了。见是个女的,二十几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和帽子及鞋,是军绿色。衣服坏出了口子,还有斑驳血迹,像印上的一朵朵红花。一头长发盘着,被帽子扣住一半,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放光。左手不知咋弄的,已血肉模糊,右手还好,没有伤,握着一把转轮手枪。

“扑通”一声,这个女人倒在地上,帽子掉了,但枪却没离开手。佟银鹤赶忙扶她,她借佟银鹤扶的力气起身,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起来。她知道不行了,从衣兜里掏出张折叠的纸,送到佟银鹤手里。用信任的目光看着佟银鹤,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是往抗联部队送情报的,刚才中了敌人的枪,现在走不了了,这份情报,你一定要帮我送到。”佟银鹤知道抗联部队是打日本人的,非常崇拜,但从没见过抗联部队的人。今天见到了,还有机会为部队做事,心中升起了无限的荣耀感。他接过情报,向女战士点了点头:“我一定办到。”女战士见他点头答应,安心下来,眼睛慢慢闭上了。

佟银鹤将情报收好,知道追女战士的人会很快赶来,思索如何藏女战士的尸体。郑老小这时抱着柴火回来了,他见地上倒着一个衣服带血的人,吃惊地问佟银鹤:“掌柜,这个人咋啦?”佟银鹤告诉他说死了。郑老小吓得一脸苍白,两只胳膊也失控了,抱着的柴火散落一地。大声问:“掌柜,这是咋回事?”佟银鹤被郑老小的高声问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压低声音对郑老小说:“你小点声,別把扫雪的人招来。这个人是抗联的通信员,刚才牺牲了,有文件要咱们替她传送。”郑老小不敢大声了:“咱们怎么办?”佟银鹤镇静下来,告诉他说:“先把尸体藏起来,传送情报的事,再慢慢寻找时机。”“藏哪里?”郑老小接着问。佟银鹤已经想好了,回答说:“藏在养猫的屋里,那屋只有咱俩去,不会被别人发现的。”郑老小听后点点头,和佟银鹤抬起女战士的尸体就往后房走。

两人藏好女战士的尸体后,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日本军人带领几个皇协军围住了。皇协军们都气喘吁吁,有的解开军装衣扣,有的摘掉帽子,有的将枪扛到肩上,还有的把枪当拐棍拄着。那个日本军人倒还好,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挺胸抬头地紧握一支步枪,黑洞洞的枪口上,雪白的刺刀闪着阴森的光。佟银鹤认识这个日本军人,自己的绝味美食他吃过好几次了,赶忙抱拳笑语:“龟田太君光临,有失远迎。”日本军人脸上出现些笑容,张口说:“佟掌柜的绝味美食诱惑力大大滴,我们是跟随一个馋嘴的地下党干活。”郑老小听后吓得不敢抬头,佟银鹤面不改色,答道:“龟田太君,你们肯定看差了,这里根本没有地下党。”龟田太君没有说话,他身边有个一只眼睛的皇协军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看差,将地下党交出来,皇军不会亏待你。”佟银鹤反驳起来:“没有让我交什么?”

扫雪的人,这时被皇协军赶到佟银鹤和郑老小身边,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吓坏了,一脸恐惧。春芙是这里唯一的女人,她修长的身体和娇艳的容貌,吸引了龟田太君。龟田太君心里痒痒的,身子也开始发热,带着淫笑,用日语叽里呱啦地和那个一只眼睛的皇协军交谈着。听不懂他俩说话的马老八,感觉是在说自己的女儿,于是赶忙将女儿护在身后。

佟银鹤对日本人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了。

时光回到他十五岁,那年他生活的地区雨水调和,庄稼长势喜人。秋收时,人们实现了多收几斗粮食的梦想。粮食多,老鼠也多起来,仓房里,鼠洞到处都是,嗑坏的粮食一堆连一堆。看着被糟蹋的粮食,人们心疼,用过很多抓老鼠的办法,效果都不太好。最后决定用猫对付,缺吃年月没人养的猫,成了宠儿。养猫的人多,猫就繁衍成群了,黑的、白的、花的,遍地都是。这些老鼠的天敌,看住了仓房,饱餐鼠肉的大肚子,像怀了崽子一样。

佟银鹤所住的村子,是十里八村人口最多的,因此猫也多。村民们知道佟银鹤爱吃猫肉,怕他偷,都提防着他。佟银鹤村民们不怕,怕的是进村一群日本人,他们公开用枪杀猫,保护老鼠。保护老鼠干什么?村民们想不明白,高兴的人是佟银鹤,因为有吃不完的死猫。

这些日本人开始在仓房代替猫捉老鼠,要活鼠,不要死鼠。他们用锹挖鼠洞,鼠洞破坏后,无处藏身的老鼠就乱跑。这些日本人怕伤害老鼠,不用棍棒打,而是跟在老鼠尾巴后面追。仓房里尘土飞扬,看不清视线,像刮起了沙尘暴。他们有的弯腰追,有的爬着追,扔了枪,掉了帽子,灰头土脸的。

村子中间搭起个大帐篷,帐篷没有窗,门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大十字。里面灯火通明,几张桌子上,摆满了瓶装的西药水和注射器。一些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日本人,把抓到的老鼠放在小笼子里,之后他们拿到帐篷精心喂养。村民们认为这是人间奇闻,东躲西藏的老鼠不愁吃喝,还受人保护。

这事不久,日本人将整个村子围起来了,不许村民离村。村民们见状,知道大难临头,都惶惶不可终日。有几个胆大不信邪的硬闯,日本人杀鸡儆猴,用枪打死了他们。这下没人敢硬闯了,全坐在家里听天由命。日本人开始挑选体格健壮的人往帐篷里抓,抓来干什么不得而知。抬出来时,脸和胳膊及腿都不知被啥咬伤了,溃烂的伤口流着脓液,死相凄惨。佟银鹤和他父母比较瘦弱,没被抓去,他们知道安全只是暂时的,也许比健壮的人下场更惨。他急中生智,决定偷挖地道逃跑。

佟银鹤和父亲挖,母亲运土,挖得很顺利。几天后挖到帐篷底下,半个月后,挖过了围村的日本人脚下。佟银鹤逃出了村子,他的父母却因地道塌方,砸死在地道里了。

龟田太君开始往马老八面前走,佟银鹤赶忙拦住他:“龟田太君,你要干什么?”龟田太君怒气冲冲地说:“你的不交,良心大大的坏了,花姑娘的玩。”佟银鹤和他辩解:“没有让我拿啥交。”龟田太君没耐心和佟银鹤废话,一把推开他,继续向马老八面前走去。

马老八见龟田太君来抓女儿,赶忙对龟田太君说:“太君,刚才我去马圈看马,回来路上,回头无意间看到过来个人,那人一定是你们要找的。”佟银鹤以为女战士就他和郑老小知道,没想到马老八也看见了。赶忙朝龟田太君解释:“他胡说,根本没人过来,他看到的那个人是我的伙计。”说后,他推下身旁的郑老小,郑老小明白意思了,赶忙打圆场:“那个人是我。”马老八见佟银鹤和郑老小一唱一和,气得向佟银鹤嚷:“我住你店,倒八辈子霉了。”

龟田太君不搭理佟银鹤,只和马老八说话:“他的不交,拿你的花姑娘玩。”马老八没办法了,猛地推下身后的女儿:“快跑。”春芙担心父亲,迟疑起来,马老八再次推女儿:“你别管我,快跑。”龟田太君见春芙要跑,赶忙往春芙身上扑,马老八用手挡住龟田太君,嘴里骂道:“狗东西,不许动我女儿。”龟田太君急了,伸手就给马老八一嘴巴:“八嘎。”这一嘴巴力度不小,打得马老八两眼直冒金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春芙见状,哆嗦着身子去扶父亲,龟田太君见没人拦他了,又扑向春芙。马老八这时死死地抱住龟田太君大腿,再次让女儿跑。龟田太君气得两眼红红的,拿枪砸马老八的脑袋:“死啦死啦滴。”

马老八觉得天旋地转,头上出的血流了一脸,抱腿的手也不听使唤了。龟田太君擺脱马老八后,将吓呆的春芙拦腰抱起,春芙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头发乱了,衣服扣子开了,鞋也掉了。马老八听见女儿的哭喊声,突然来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铁锹就向龟田太君砸去:“你个畜生!我和你拼了。”独眼龙军人这时开枪了,“啪啪”几声响,几颗子弹钻进了马老八的身体。马老八两腿支撑不住身体了,举在头顶的锹,随倒下的身体落在地上。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张着大嘴,像要咬人似的。带着热气的血,不停地从身体里往外冒,染红了衣服和身边的雪。

震耳的枪声,把佟银鹤身边的人都吓坏了,捂着耳朵乱叫。最严重的是郑老小,他蹲在地上,捂着脸,缩成一团。小便也失禁了,尿从裤腿淌到脚面,散发着热气。佟银鹤见他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踢他一脚:“你给我起来。”

龟田太君将春芙抱进屋里,春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佟银鹤和郑老小及钱二进等人心都碎了,流下了眼泪。独眼龙军人,趴着窗户往里瞅,炕上女人雪白的肌肤,让他流出了口水。半个小时后,龟田太君带着满足的笑意,提着裤子,哼着日本歌出来了。独眼龙等皇协军,迫不及待地闯进屋,春芙的哭喊声变得沙哑了,而且越来越小,最后没有声音了。

皇协军们出来后,独眼龙向佟银鹤传达龟田太君的指示:“太君饿了,限你五分钟之内做好绝味美食,要是五分钟做不好,超出一分钟,就杀一个人。”佟银鹤见故意刁难,冷冷地对独眼龙说:“干脆杀人算了。”郑老小和钱二进等人,见佟银鹤这样回话,知道死期到了。脸上变得没有一点血色,痴呆呆地站立着,像一具具僵尸。

郑老小没有高尚的爱国思想,知道活命的希望是交情报,于是他对独眼龙说:“别杀人,我说,地下党来过,但是死了,留下份情报,在我们掌柜身上。”佟银鹤没想到郑老小会说出这样的话,朝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叛徒。”郑老小见佟银鹤骂自己,辩解道:“我年轻,还没有娶媳妇,不想死。”佟银鹤瞧不起他,又向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你个贪生怕死的孬种,简直是中国人的耻辱。”

郑老小知道女战士的枪在佟银鹤身上,怕他拿枪打自己,于是往独眼龙面前跑,抓救命稻草。佟银鹤知道他不死日后会害别人,从衣兜里掏出枪,对准他后背扣动了板机。“啪”的一声,子弹从枪口飞向郑老小,郑老小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后背被子弹击出的血窟窿,快速地往外冒血,像冲破堤坝的水。

站在独眼龙身旁的龟田太君,听郑老小说情报在佟银鹤身上,决定打死这个顽抗到底的家伙,之后取他身上的情报。就在他下令向佟银鹤开枪时,佟银鹤抢先一步,将情报放进嘴里嚼起来。龟田太君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赶忙朝独眼龙等皇协军大喊:“别开枪,快扒开他嘴,将情报取出来。”独眼龙等皇协军冲过去将佟银鹤按倒,扒开嘴却发现情报已咽进肚里。龟田太君气得发疯似的嗷嗷直叫,朝佟银鹤连开数枪。血人一样的佟银鹤,狂笑着注视龟田太君:“山上的聂七爷听到枪声,就会下来为我报仇,你们都将给我陪葬。”他的笑让龟田太君恐慌起来,向后退好几步,手上的枪也掉了。

这时,果真见一群拿枪的人从山上跑下来,喊杀声和枪声连成一片。

屋里炕上的春芙,将洋油灯里的油倒在被上,点着了。屋里很快燃起熊熊大火,春芙在里面笑着舞蹈,像一只火凤凰。钱二进等住店人怕被子弹打死,顾不上车马了,撒腿四处奔逃。一只从屋逃出来的猫,一边抖动身上的焦毛,一边贪婪地舔着血水。

天空又阴了,太阳在云朵里躲着,似乎不愿用它的光,照耀人间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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