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院课诵仪式音乐调查报告

陈芳 （台州学院）

文殊院是川西著名的汉传佛教十方丛林，始建于隋朝，迄今已有一千三百余年的历史，为国务院确定的全国重点寺庙。此院于唐代称“妙圆塔院”，宋代名“信相寺”，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拨款重建，始称“文殊院”。后康熙帝御题“空林”二字，并钦赐“敕赐空林”御印一方，故又称“空林禅院”。执掌寺院的宗性法师为第十八代方丈，出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今四川省佛教协会亦设于此。

文殊院坐北朝南，建筑面积二十余万平米，是成都市内保存最为完整的佛教寺庙之一。目前有寺僧约八十人，其中包括小沙弥五十余人，是西南地区出家僧人较多的十方丛林。据文殊院规定，年满十八岁以上的青年才能入庙，经试用两年合格后得授予沙弥戒，正式出家。该寺在川西地区拥有广泛的信众基础，终年佛事繁忙。寺僧于各类佛事中使用的唱腔俗称“川腔”。

一、佛事现状

同其他汉传佛教寺院一样，文殊院的佛事可分为三种类型。

一是修行类仪式，即寺僧于每日早晚自我修行时所作的仪式。故称“朝暮课诵”、“二时功课”或“早晚课”等。较有特色是，应斋主需求在早晚课中加入“打普佛”内容几乎终年不断。皆因该寺香火鼎盛、信众邀约不绝，此现象在川西地区尤为盛行，如峨眉山寺院群的佛事亦如此，但文殊院的唱腔格外丰富。

其二，普济类仪式。这是为救拔、超度六道众生鬼魂而举行的仪式。每逢此类大型盛会，总会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香客、信徒。如常见的瑜伽焰口施食仪、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盂兰盆会等几种。

其三，庆典纪念类仪式。这是专为庆祝佛教中各位佛祖、菩萨的圣诞、涅槃、出家、成道等隆重事件而举行的仪式。其程序依照礼赞诸佛、祝圣绕念（同课诵）、放生、回向、圆满的节次进行。

二、早课仪式内容及程序

文殊院早晚课仪式都在大雄宝殿进行，早课从清晨五点半开始，历时一个半小时。晚课通常是傍晚的五点半开始，持续一个小时结束。为直观感受文殊院仪式音乐的内容及特色，以寺僧最重视的早晚功课为例，按照仪式程序作细致分析。

程序一：闻板上殿。

05:25 钟鼓三通，僧众朝北跪拜三次，仪式正式开始。

程序二：礼赞。

05:36 维那举腔咏唱《香焚在上方》，法器全响，僧众整齐随应，场面肃穆庄严。

程序三：念诵。

05:40 此节包含三个节目，首先三称圣号，即僧众咏唱《南无十方诸佛诸菩萨》圣号三遍，然后急板念唱《礼佛大忏悔文》，最后咏唱《南无普贤王菩萨摩诃萨》和《药师偈》两首曲调。值得注意的是，《礼佛大忏悔文》最后一句“愿今回向亦如是”并非念唱，而是以咏唱的形式，作为《南无普贤王菩萨摩诃萨》的首句唱词，这使仪式前后两个环节衔接紧密、唱诵连贯。

程序四：消灾延寿牌位前行事。

05:55 这便是“打普佛”的内容了，常规的课诵仪式并无此项。其间包含五个节目：

第一，“移坛”。维那一边举腔咏唱《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曲调，一边列队带领乐僧、方丈、斋主等一行来到消灾牌位前。此曲是一首行乐，只有一句唱词“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旋律简单，为单句反复体结构。

第二，“礼赞”。待僧众到位，维那举腔，僧众紧随齐唱《香云盖》菩萨陀，这是一首独立的菩萨陀曲调，唱词只有一句“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第三，“三称圣号”。维那领僧众咏唱《南无药师会上佛菩萨》圣号三遍。

第四，“持咒诵经”。僧众念唱《药师灌顶真言》三遍。

第五，“礼赞”。维那领僧众咏唱《药师赞1》，曲终缀“南无药师海会佛菩萨摩诃萨，般若波罗蜜多”一句。

程序五：绕佛。

05:59 维那举腔咏唱绕佛曲调《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并引领僧众围绕大雄宝殿，自顺时针方向鱼贯而行。

程序六：拜愿。

06:05 拜愿是佛教徒通过称念佛菩萨的名号，以达到忏悔过往之恶业，及发愿改恶修善的目的。咏唱的菩萨名号依次是：“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南无日光遍照菩萨、南无月光遍照菩萨、南无普贤王菩萨、南无药王菩萨、南无药上菩萨、南无药师海会佛菩萨。”

程序七：宣疏。

06:16 这也是“打普佛”特有的内容，包含两个节目：先三称三拜，唱词仅一句“大乘常住三宝”，旋律为单句变化重复三遍，变化的手法是换头。再由维那“宣文书”。待前曲唱毕，维那便轻步行至大殿正中央，跪在三宝台前，手执文书，操着四川方言抑扬顿挫地吟诵阳普佛文书。

程序八：礼赞。

06:20 由维那举腔，带领僧众连续咏唱《药师赞2》、《愿消三障诸烦恼》、《普贤菩萨十大愿王》、《十方三世一切佛》、《四生九有》等五首结构长大、旋律优美的曲调，这种场面在整个西南地区概无能出其右者，及至江浙一带的十方丛林也难见此盛况。

程序九：三皈依。

06:29 法鼓三通，僧众得以稍息片刻。维那复又举腔咏唱《三皈依》曲调，此时法器全响，僧众面北咏唱，曲终虔诚跪拜。

程序十：祝韦驮。

06:31 此项包含三个节目，先是“三称圣号”，由维那举腔领僧众咏唱“南无护法韦驮尊天菩萨”圣号三遍。再“持咒诵经”，即诵《大吉祥天女咒》三遍，引磬每音一击，一字一音，而大罄则提示经文之章节、始末。最后“礼赞”，即咏唱早课的最后一曲《韦驮赞》。此曲为六句赞，曲终缀“南无普眼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菩萨陀。

06:37 钟鼓三通，僧众面北顶礼三拜后鱼贯而出大雄宝殿，早课仪式结束。

三、晚课仪式内容及程序

程序一：闻板上殿。

17:30 板头打梆，提示晚课即将开始，待僧众鱼贯进入大雄宝殿，分东、西两侧排班列队，维那轻击引磬三声，晚课仪式正式开始。

程序二：礼赞。

17:41 晚课的第一首赞子按照惯例仍礼赞、歌咏佛教宝器。维那举腔咏唱的是《炉香赞》，这是一首六句赞，曲终缀“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菩萨陀。

程序三：念诵。

17:45 此项包含两个节目，首先“三称圣号”，即咏唱《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圣号三遍。接着“持咒诵经”，维那轻击大罄，领僧众急板念诵《佛说阿弥陀经》，诵经毕再念《往生咒》三遍。

程序四：回向。

17:57 维那举腔咏唱的这首《弥陀偈》是七言八句偈，曲调与早课《药师偈》大同小异，为单句变化重复结构，曲终缀“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菩萨陀。

程序五：往生牌位前行事。

18:00 这是晚课中的“打普佛”内容，包含五个节目。第一，“移坛”。僧众一边咏唱行乐“南无阿弥陀佛”，一边在维那的带领下来到地藏王菩萨像前的牌位下，分东西两序相向而立。第二，“礼赞”。维那举腔咏唱《香云盖》菩萨陀曲调，旋律与早课大同小异，只调高不同。第三，“三称圣号”。维那举唱“南无西方接引阿弥陀佛”圣号三遍。第四，“持咒诵经”。僧众一同念诵《净土文》一遍、《变食真言》三遍、《甘露水真言》三遍、《普供养真言》三遍。第五，“礼赞”。维那举腔咏唱《莲池赞》，又名《阿弥陀赞》，曲调与华岩寺焰口仪式《延生赞》旋律相类似，曲终缀“南无莲池海会佛菩萨摩诃萨”菩萨陀。

程序六：绕佛。18:05同早课。

程序七：拜愿。

18:11 维那举腔，咏唱的菩萨圣号依次为：“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南无普贤王菩萨、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

程序八：宣疏。亦为“打普佛”内容。

18:17 首先，三称三拜“大乘常住三宝”，即由维那举腔咏唱《大乘常住三宝》时，斋主随其跪拜。其次，“宣文书”，仍由维那行至三宝台前跪拜下来，念唱文书。

程序九：礼赞。

18:22 维那举腔，僧众咏唱《大阿弥陀赞》、《回向偈-愿生西方净土中》两曲。曲终，维那击引磬三声，僧众顶礼三拜，后鱼贯而出大雄宝殿，晚课仪式结束。

四、仪式唱腔

早晚课仪式中的声乐曲调，演唱方式可分为念唱调、吟唱调和咏唱调三种。

念唱调是念唱佛经的腔调，用于念唱整篇或大段的佛经、咒语等内容，音调简朴，没有明确的歌腔形态，一字一音，如早课上念唱的经文《礼佛大忏悔文》、《药师灌顶真言》等。

吟唱调润腔丰富而简短，音腔紧贴字调，吟唱者将句尾或句中的衬字尾音故意拉长，与唱词中夹杂的川、渝方言形成似说似唱的腔调。这类曲调多为弹性节奏，由演唱者灵活掌握，无明确节拍，速度较慢，记谱时难以划分小节线，用于宣读文疏等。

咏唱调是佛乐的精华，乐僧俗称为“赞子”。此类曲调有优美的旋律、丰富的节奏，特别是字疏腔长、尤擅抒情。咏唱调曲体结构独立的，表情细腻，咏唱的内容多是赞叹三宝、祝延祈祷、回向发愿等。咏唱时由维那举腔，众僧齐唱，法器全响，其风格韵味庄严、古朴，其中不少曲目具有悠久的历史，代表了比较古老、纯正的佛教音乐传统，如《宝鼎赞》、《戒定真香》、《炉香赞》等。

结 语

自古以来巴蜀之地民风淳朴，宗教信仰呈多元化发展。文殊院作为成都市区的汉传佛教十方丛林，地理位置优越、宗派发展历史悠久，在当地拥有广泛的信众基础。从早晚课仪式的程序、内容来看，该寺仪式音乐种类繁多、曲目数量丰富且保存完好，其唱腔被寺僧称为“川腔”，是带有江南音乐风格的“十方腔”入川后，与当地音乐融合之变体腔调，至今仍以活态传承于寺院之高墙内，成为川西汉传佛教寺院仪式音乐之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