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满足：理想实现过程中的自我调控

姜松梅

(安徽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淮南 232001)

习近平总书记在点评“95”后大学生时谈到“用中国梦激扬青春梦，为学生点亮理想的灯，照亮前行的路”。在2018年9月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坚定理想信念上下功夫”。理想源于实践，指向未来。信念注重当下，决定成败。理想信念是青年大学生健康成长、成才发展的精神动力与客观需要。《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2018版)第二章“坚定理想信念”是对新时代大学生开展理想信念教育，引导大学生坚定科学信仰，立足社会主义共同理想，放眼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得其大者兼其小”，只有把个人理想融入社会理想之中，才能更好地实现人生价值。理想的实现是一个艰难曲折的漫长实践过程，经常会面临各种压力挫折、矛盾冲突，甚至两难选择。是急功近利，屈从于短期的满足，还是不畏艰难险阻，锲而不舍地追求更大的长远目标？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从心理学的角度，与孔子这一观点相契合的是“延迟满足”概念。

1 延迟满足

美国心理学家Mischel定义了延迟满足概念，发展了相关理论，并用实验奠定了基本研究范式。Mischel在20世纪70年代经典糖果实验中将延迟满足定义为：个体为了更有价值的长远结果而主动放弃及时满足的抉择取向，以及在等待过程中展现出来的自我控制能力[1]。几十年过去，延迟满足的研究日益深刻和多样化：研究对象由幼儿、儿童、青少年到成人，甚至特殊群体等；研究领域涉及教育、学业、职业，以及不同民族、国家；研究方法从单一的实验法转向了实验法、问卷法的综合运用；研究延迟满足的影响因素由认知因素到非认知因素。诸多研究表明，延迟满足对个体的学业成绩、职业成就、人际交往、抗挫折能力、健康指标等有积极的预测作用，如“学业延迟满足对青年、大学生的学业成就与学习表现有着积极影响”[2]。“那些暂时能够抵制诱惑即具有延迟满足倾向的人更容易获得职业生涯上的成功”[3]。

Mischel论证了延迟满足是自我控制的核心，并由此提出“自我延迟满足”范式的两个阶段模型——“延迟选择”和“延迟维持”。在延迟选择阶段，延迟者基于更有意义的长远目标而放弃眼前的诱惑与满足；延迟维持是个体运用各种策略来维持延迟满足的选择，以至目标的实现。该研究范式揭示了个体面对即刻利益与诱惑时能有效实施抑制冲动，经受住意志力考验的技能和策略。学者陈会昌认为“在延迟满足的情况下，个体帮助自己消除或减少因情景所造成的压力，采取各种各样的言行来延长等待时间，我们称其为延迟满足策略”[4]。常用的延迟满足策略有元认知、想象、转移注意力、情绪控制、行为控制等。除了“自我延迟满足”范式，还有研究者提出“外加延迟满足”范式，与前者的自愿选择不同，后者是因社会情景因素导致的延迟满足，个体需运用等待、忍耐的策略。

理想是美好的，但理想的实现过程就未必如此，因种种艰难坎坷、利益诱惑，很容易让人忘记初心。迟延满足是为了更长远的理想目标而甘愿放弃及时满足，并能以自制力维持到底。在追寻理想途中，恰当运用延迟满足策略有助于忍耐寂寞、抵抗诱惑，有助于坚定战胜种种艰难险阻的信心以及培养坚韧不拔的毅力，从而不断靠近理想目标以致其实现。学会延迟满足，是新时代大学生们实现自我抱负，成就出彩人生所应当掌握并躬行的策略。

2 理想实现过程中延迟满足策略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强调了理想目标的选择与坚持。延迟满足是对延迟作出选择并维持选择，涉及认知观念、情绪情感、意志行为等技能与策略。如何运用延迟满足策略做一个坚定理想信念的人，本文试图从理想实现过程中的理性认知、情绪管理、自控力培养策略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2.1 理想实现过程中的理性认知

理想的产生、发展到实现是一个无确定期限的过程，受制于诸多社会环境因素。人的实践活动存在于具体的社会现实当中，倘若一味强调个人努力，当短期的付出与预期效果相差甚远，极易引起挫败感，导致自我怀疑，甚至放弃理想目标。因此，正确认识理想实现过程中的矛盾，厘清理想与现实的关系，找到个人与社会需求的契合点，着眼长远利益，作出正确的价值判断与选择非常必要。

2.1.1 理想与现实

理想与现实之间常见矛盾：一是神化理想实现的功能，以为某个理想的实现就能根本改变生活，解决人生所有难题。如部分中学生理想目标是“考上大学”，当跨进大学校园发现现实的大学生活不是理想预期那样，相反适应问题、学业问题、人际关系问题等不断出现，对现实失望、郁闷、逃避，甚至感叹“不要谈理想，戒了！”“理想实现又如何！”二是低估现实的困境，以为理想目标一旦设定，就能沿着直线前进。虽然办法总比问题多，但面对重重困难，容易让人陷入悲观、无助，甚至“习得性无助”，觉得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困境，丧失了奋斗的勇气和信心，最终丢弃理想。上述两种矛盾认知一是用理想否认现实，二是用现实否认理想，割裂了二者之间的关系。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但彼此之间又相互包含，既对立又统一，现实蕴含着理想，理想可转化为现实。

2.1.2 眼前利益与长远目标

2019年3·15晚会曝光“714高炮”网贷黑幕，短周期、高利息，却诸多人趋之若鹜；2016年，女大学生裸照文件包炸出“校园贷”的罪恶；所谓“高配思维”被一些广告商和平台追捧。偏重功利实用，注重眼前物欲享受使得部分年轻人囿于信用卡透支的困境，不敢轻易换掉没前景的工作，不敢试错，不敢去追求曾经的理想。当急于消费享乐，淡化理想追求成为一种社会风气的时候，“大学生在理想选择时多关注当前的利益需求，缺少长远的、价值性的目标”[5]。清代林则徐题书堂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欲，并不是没有欲望，而是管理好自己的欲望，正当物质和精神需求的满足有助于理想目标实现，需求能被满足，而欲望沟壑难填。无欲，即克制私欲，私欲的膨胀会导致视野狭隘，过度关注眼前的小利小益。无过多私欲才能断舍离，抓重点轻装上阵；才能不被眼前利益迷惑双眼，坚定理想目标。

2.1.3 价值选择与价值多元

理想是人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奋斗目标上的集中体现[6]。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世界各国联系日益密切，各种观念相继并存，相互影响，社会的多样化导致社会价值观念多元化。大学生们正处在价值观的形成稳定期，面对纷繁复杂的多元价值取向，如何引导他们透过事物的现象看本质，甄别判断，选择接受正确的价值观尤为重要。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理想信念，但存在对错之分，有坚定与犹疑之差异，在面对价值冲突之“愤悱”情形，正确的价值引领尤为重要。教育者应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正视价值多元化的现实，以马克思理论为指导，客观分析，引导大学生在深入思考后认清错误价值观念的本质，提高鉴别能力，自觉抵御错误价值观侵蚀，作出正确的价值选择。

2.1.4 个体需求与社会要求

人们对理想的追求是渴望自身物质、精神的需求能被满足。社会主义共同理想是为人民创造幸福的生活，作为更远大的共同理想——共产主义是让每个人能自由全面的发展。从宏观来看，社会理想包含个人理想，崇高的个人理想信念蕴含着对美好社会的向往与追求，二者同向同行，相互统一。从微观来看，某个具体时刻，个体需求与社会要求可能出现矛盾。人的自然属性会本能优先考虑个人需求，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但人的本质是社会属性，要求个体满足自我需求时要维护社会利益并促进社会理想的实现，因为离开社会，个体需求不可能被实现和满足，即“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的自由”[7]。当个体需求和社会要求不一致时，二者间的矛盾不是完全对立和不可调和的，找到彼此间的契合点是关键，在实现社会需求过程中最大限度满足个体需求。

当外界环境因素导致理想的延迟满足时，正确认识并处理各种矛盾，承受必要的忍耐和等待有助于扫清障碍、穿越迷雾，最终从现实的此岸到达理想的彼岸。

2.2 理想实现过程中的情绪管理

2.2.1 情绪对延迟满足的影响

情绪产生的根源是需求能否得到满足，当需求被满足时易产生正性情绪，没被满足时，可能会导致负性情绪。已有许多研究论证了情绪与延迟满足的关系，某些负性情绪如烦躁、焦虑、羞愧等与延迟满足呈显著负相关。有学者认为像愤怒、羞耻之类的消极情绪会使人们失去自我控制能力, 忽视与未来追求有关的眼前事物[8]。延迟满足与乐观都是对未来怀有积极看法，乐观同时还伴有愉悦的情绪。需求不总是能被满足，正负性情绪出现是必然。情绪管理不是压抑而是接纳情绪。因为越是抑制焦虑、愤怒等，它们会变得愈加强烈，产生一股破坏力，导致自我控制失败，影响延迟满足。接纳表现为：一是能坦然面对负性情绪，并能看到其背后的积极力量，如焦虑，它赋予我们专注力，使个体有的放矢，能迅速调动身边已有资源进行应对；二是给情绪一个释放空间，个体能从情绪漩涡中抽身，使情绪与行为相分离，理智处理问题。长征是伟大的理想信念的征程，长征的胜利与毛泽东等领导下的共产党人直面困难，积极应对，保持乐观情绪，高昂革命斗志的精神密不可分。

2.2.2 营造良好社会情绪氛围

外加延迟满足范式论证了社会情境氛围对个体延迟满足的影响。人类学者Granzberg在“延迟满足：个人抉择 vs. 群体抉择” 中的研究发现，当置身于群体当中，个体更倾向于作出延迟满足选择，他用“同侪压力”解释了该现象。生活中的诸多选择都是在群体当中进行，整体社会氛围会影响个体选择。长期以来，人们急于达到理想目标，不顾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和社会现实，浮躁之风、求成的急躁情绪蔓延，单一用就业工资的多少来衡量大学生的价值，得出“大学生不如民工”的不负责任的鼓噪，大学校园的学生会甚至出现特权现象等。2016年，人民日报刊文谈浮躁之风的危害，指出唯有“内心的宁静是撇开浮躁的力量，有了它，便能忍得孤寂，受的清苦，看穿陷阱，看淡诱惑”。习近平总书记曾提到“人类的美好理想，都不可能唾手可得，都离不开筚路蓝缕、手胼足胝的艰苦奋斗”[9]。摒弃浮躁，在全社会营造笃行、踏实之风。此外，还有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和组织气氛正向影响个体延迟满足能力。从侧面印证了大学生成长成才必须把个人理想融入社会理性之中，与社会理想同向同行，才能得到社会最大支持。

2.3 理想实现过程中的自控力培养

2.3.1 自控力与延迟满足

自控力是个体对自己情绪、行为的有效控制。延迟满足基于自我控制力，控制不合理的情绪、冲动行为，从而更好地完成目标。在延迟满足两阶段模型中，第一阶段是延迟的选择，第二阶段是维持延迟选择。在第二阶段中延迟者要控制加诸自身的诸多“不满足”状态。有学者提出冷/热系统来解释延迟满足中自我控制的过程，冷系统属理性系统，是自我控制的主导因素，热系统属感性系统，受情绪驱动，是自我控制的辅助因素，二者交互作用，有效地自我控制是运用冷系统降低或管理热系统中的情绪性反应。在对学优生和学困生延迟满足能力比较实验研究中发现，学困生尽管想得高分，但等待策略比较贫乏，单是坐着枯等，等烦了，左顾右盼，焦虑不安，频繁地冲动性行为选择，导致得分偏低。而学优生会穿插一些小活动来缩短对延迟时间的心理觉察，缓解焦虑，有计划地理性选择[10]。若把学困生和学优生放在一组测试，学困生会模仿学优生的等待的策略方法，自我控制倾向有所增加。该试验印证了Mischel的自我控制力的实质论述：自我控制力(或延迟满足能力) 不仅是“付诸意志努力去维持自己的注意直接指向困难，忍耐矛盾与枯燥，以求得目标的实现”，更是“个体通过各种策略将其面对的困难转换成富有乐趣的，令人愉悦的过程，以达到自我控制，从而轻松地实现目标”[11]。

2.3.2 自控力培养策略

苏轼在《晁错论》中写道“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墨子说“志不强者智不达”。立大志，树立远大的理想；达志，理想目标的实现。理想实现过程中的困难在于现实的干扰因素和不确定的目标实现时间。面对现实的压力和诱惑，虽然很多时候知道选择及时满足的行为将来会后悔，但人们还是会屈从于眼前利益及时满足。通过以下途径进行有效自我控制，从而可以抗拒诱惑刺激。

向榜样学习。有研究已经证实延迟满足的自控行为和攻击行为一样，受到榜样示范的影响，正向榜样示范作用有助于自我控制力的增加。向历史伟人学习：马克思的革命事业屡遭失败，一生穷困潦倒，以他渊博的学识和卓越的才能致富不是问题，但他从未放弃理想目标，不改初心，用四十年的坚守写出影响人类的巨著《资本论》。向时代楷模学习：被誉为“大地之子”的黄大年、“天眼之父”南仁东、“当代愚公”黄大发…… 他们是中国的脊梁，学习他们的坚守与执着，学习他们的淡泊名利、勇于奉献，学习他们永不放弃的韧劲和奋斗不止的拼劲。向身边普通的人学习：身边的人是我们的一面镜子，我们有相似的目标追求和人生困境。“教授县”“博士村”“大学生学霸宿舍” 等的出现就是身边榜样示范效应。科尔曼法则称“成绩差者缺乏一种改变和控制自己前途的自信”，若有机会和优秀的孩子在一起，即群体间的融合，有助于不优秀孩子提高成绩，增强自信。

优化等待策略。等待策略缺乏容易引起焦躁、冲动、失望等情绪，难以忍受寂寞，也不易抵制阻碍长期目标实现的及时满足与诱惑。优化等待策略，让等待由枯燥变愉悦，使得自控是一种自发自觉行为，而不是桎梏与痛苦。优化等待策略方式有：①转移注意力，暂时从目标任务的聚焦上转移出来，尤其当任务陷入焦灼状态，安排一些其他项目调剂，避免内心的无聊与崩溃。眼巴巴地干等和兴趣盎然等待对延迟时间的觉察是不一样的。②情景想象，比如碰到诱惑时，想象自己拒绝诱惑物的情景，碰到困难时，想象自己达到目标的情景。已有实验表明这种想象的执行意图能够增强目标导向的努力程度，还能够显著降低当前刺激物对个体诱惑的程度[12]。③习得性乐观，眼高手低是自我挫败的锐器，长期的失败而又无法改变现状，容易产生放弃努力的认知和行为，陷入无望、无助状态，即“习得性无助”。习得性乐观首先要避免眼高手低，陷入人为挫败困境，其次是对当前的失败选择乐观的解释归因，即把失败看成是暂时的、具体的、外部的情景引起的，这种积极乐观归因解释风格可以通过训练慢慢习得。

培养社会兴趣。人的本质是社会属性，社会兴趣是个体对他人、社会持有积极态度和行为。个体心理学家阿德勒提出了社会兴趣理论，他认为一个人的兴趣只关注自身的利益那是丝毫没有意义的，意义只存在于和他人的交往中。当个体困囿于个人方寸利益之中，必然会放大个人的得失与悲苦，未免会自私狭隘、急功近利。当个体把自己融入社会当中，心系国家安危、社会发展、他人利益，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即使在困境中也不会迷茫、消沉，而是实现精神的升华。习近平总书记15岁插队到贫瘠的陕北黄土高原，他没有抱怨，而是坦然面对生活，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如何带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梁家河的7年历练，青年习近平帮村民解决了许多生活难题，赢得村民的敬佩和喜爱，自己的青春也在历练中熠熠生辉。

3 结语

“延迟满足能力之先决条件及发展可能性如何，是当代中国人心理发展的一个关键，亦很可能是现代化成败的一个关键”[13]。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的实现是一个漫长过程，是一代代人的接力赛，不因艰难险阻而放弃，不因取得一些成绩而裹足不前。延迟满足能力培养有助于坚定理想信念，锲而不舍地艰苦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