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语的定语助词niɛ55

鲁美艳

(吉首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在以分析型特点为主的土家语中，虚词是最主要的语法手段之一。niɛ55作为土家语中最常用的虚词之一，一直以来是语法研究的关注焦点，学界对它的看法也比较一致，都认为niɛ55是位于定中结构之间的结构助词，并从niɛ55所连接的定语类型和 niɛ55前后的定语与中心语之间的语义关系进行了论述，如彭秀模、叶德书(1981) 以及罗安源等(2001) 认为结构助词niɛ55用于名词或人称代词之后表示领属关系，田德生等(1986) 指出结构助词niɛ55主要用于定心词组之间表示所属关系，戴庆厦、田静(2005) 认为结构助词niɛ55用于人称代词和处所名词之后表示领属、所属关系，并指出niɛ55组成的定中结构在句中能省略中心语，陈康(2006) 指出结构助词niɛ55除了位于名词和代词之后构成领属关系外，还可以位于形容词之后，名词前，构成修饰关系。综合以往各家的看法，可以将niɛ55的语法意义进一步概括为：用在定中短语之间，表明其前的成分是定语，是充当定语标记的结构助词，简称为定语助词。从我们的研究结果来看，niɛ55除了用于人称代词、名词和形容词之后以外，还可以用于动词性词语之后，niɛ55前后的定语与中心语之间的语义关系也不仅限于领属与修饰关系。下面将在前辈时贤的研究基础之上，从定语助词niɛ55所连接的定语类型、定语跟中心语之间的语义关系和niɛ55字短语对定语助词niɛ55的用法和语法功能作进一步的分析和研究。

一、niɛ55所连接的定语类型

定语助词niɛ55所连接的定语既可以是名词性词语，也可以是谓词性词语，niɛ55后的中心语仅限于名词性词语。

1．名词性词语+niɛ55+中心语。大多数名词性词语加上定语助词niɛ55后都可以充当定语成分。如：

(1)a35ta55niɛ55ʦho53姐姐的房子姐姐 (助)房子(2)lau35ʦɿ55niɛ55 55ka21明天的午饭明 天 (助)午饭(3)ni35niɛ55 niɛ21pa21你的父母你 (助) 父 母(4)kɨe21niɛ21 phɨe35thi55这里的土地这里(助) 土 地(5)la55ʨhi53niɛ21ʦɿ21ɣɨe21一斤的米一 斤 (助) 米(6)ã35ni55 a21pa53niɛ21 phɨ55khɨ55我们父亲的锄头我们 父亲 (助) 锄头

例(1)(2)是名词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例(3)(4)是代词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例(5)(6)是名词性短语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niɛ55的声调不固定，在55、35调后说成niɛ55，如例(1)(2)和例(3)，在21、53调后说成niɛ21，如例(4)(5)和例(6)，文中单说时一律记作niɛ55。

2．谓词性词语+niɛ55+i55+中心语。大多数谓词性词语加上定语助词niɛ55后也可以充当定语成分，不过niɛ55后通常还要加名词化助词i55。如：

(7)pa53niɛ21ɕi35ʦhɿ55phei55看的书看 (助)(助) 书(8)xu21niɛ21ɕi35ʦhɨe21喝的水喝 (助)(助) 水(9)ʦhɿ53niɛ21ɕi35ʦho53大房子大 (助)(助)房子(10)suã53niɛ21ɕi35 wo21小背篓小 (助)(助)背篓(11)ʦho53 kha53niɛ21ɕi35 xa53liɛ21看房子的狗房子 看 (助)(助) 狗(12)xã35 sɿ35niɛ55ɕi55 lo53这么胖的人这样 胖 (助)(助)人

例(7)(8)是动词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例(9)(10)是形容词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例(11)是动词短语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例(12)是形容词短语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

二、定语与中心语之间的语义关系

从语义平面看，定语助词niɛ55前后的定语与中心语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10种。

1.领属关系。在表示领属关系的定中短语中，都是定语领有中心语，即领有者在前，被领有者在后。如：

(13)ã35ni55niɛ55ʦho53我们的房子我们 (助) 房子(14)la53 m21niɛ21 jiã55sɿ55门的钥匙门 (助) 钥匙

2．材料与物体的关系。定语表示某种材料，名词中心语表示用这种材料做成的物体。如：

(15)kho53niɛ21 55ko21金耳环金子(助) 耳环(16)kha21niɛ21 khɨ55thi55木头盆子木头(助) 盆子

3．数量与本体的关系。定语由数量短语或包含数量短语的名词性短语充当，中心语由指人或指物的名词构成。如：

(17)la55ʨhi53niɛ21ʦɿ21ɣɨe21一斤米一 斤 (助) 米(18)la55 l55niɛ55 sɿ21ʨiã55一年时间一 年 (助) 时间

表示数量的定语通常可以用疑问代词kai53“多少”提问，如：

(19)kai53 niɛ21ʦɿ21ɣɨe21多少米多少(助) 米(20)kai53 niɛ21 sɿ21ʨiã55多少时间多少 (助) 时间

4．处所关系。在表示处所关系的定中短语中，可以根据定语和中心语的不同情况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定语和中心语都是表示处所的名词，如：

(21)xu21pha21niɛ21 thiɛ55pi55河的对面 河 (助) 对面(22)ʦho53niɛ21 sɨe35tha55pha21房子的旁边房子(助) 旁边

第二，定语是表示处所的名词性词语，中心语是其他名词，如：

(23)pho55ʨiau55niɛ55 lo53坡脚的人 坡脚 (助)人(24)kɨe21 niɛ21ʦho53这里的房子这里 (助) 房子

第三，定语是表示动作或属性的谓词性词语，中心语是表示处所的名词。如：

(25)kɨe21ʦhɿ35niɛ55ɕi55 lã21ʦhã21玩的地方玩 (助)(助) 地方(26)xã35 so35li55niɛ55ɕi55 lã21ʦhã21这么干净的地方这么 干净(助)(助) 地方

5．时间关系。表示时间关系的定中短语也可以根据定语和中心语的不同情况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定语和中心语都是表示时间的名词，如：

(27)ph21ni21niɛ21ʦau53ku55tiɛ55昨天的早晨昨天 (助) 早晨(28)l21pai21niɛ21 sa53ʦu21今年的冬天今年 (助) 冬天

第二，定语是表示时间的名词性词语，中心语是其他名词，如：

(29)phai53lã21niɛ21 xa55ʦhɨe55昨晚的菜昨晚 (助) 菜(30)kai35 sɿ21ʨiɛ21niɛ21 lau21这时候的太阳这 时候 (助) 太阳

第三，定语是表示动作或属性的谓词性词语，中心语是表示时间的名词。如：

(31)xu53ʦha21niɛ21ɕi35 sɿ21ʨiɛ21跑步的时间 跑步 (助)(助) 时间(32)sa53niɛ21ɕi35 niɛ53寒冷的日子冷 (助)(助)日子

6．相关关系。定语是表示人或物的名词，名词中心语表示跟定语相关的事物，主要由抽象名词sa21“事情”和pha21pha55“故事”充当。如：

(33)ɕi53lã21kha55phu55niɛ55 pha21pha53关于西兰卡普的故事 西兰卡普 (助) 故事(34)thuã21niɛ21 sa21关于钱的事钱 (助)事情

7．动作与施事的关系。定语表示动作行为，中心语表示动作行为的发出者，两者之间构成动作与施事的语义关系。如：

(35)ʦhã21kã53niɛ21ɕi35 pha35ni55赶集的老奶奶 赶集 (助)(助)老奶奶(36)lo53kɨ21niɛ21ɕi35 po53li21发烧的孩子发烧 (助)(助)孩子

形成这种语义关系的条件有：

第一，定语由不及物动词或主谓短语以外的其他各类动词短语构成。

第二，中心语仅限于指人或动物的名词。

8．动作与受事的关系。定语表示动作行为，中心语表示动作行为所支配、关涉的对象，两者之间构成动作与受事的语义关系。

(37)phɨ55niɛ55ɕi55ʦhɿ55phei55买的书买 (助)(助) 书(38)ko35 pã35niɛ55ɕi55 xa55ʦhɨe55她炒的菜她 炒 (助)(助) 菜

形成这种语义关系的条件有：

第一，定语由及物动词或宾动短语以外的其他各类动词短语构成。

第二，中心语是指人或指物的名词。

9．动作与工具的关系。定语表示动作行为，中心语表示动作行为所凭借的工具，两者之间构成动作与工具的语义关系。

(39)li35pu55a53niɛ21ɕi35 tho21tho21收割稻谷的刀稻谷 割 (助)(助) 刀 (40)xa55ʦhɨe55ʦhu53niɛ21ɕi35 phã21phã55盛菜的盘子 菜 盛 (助)(助) 盘子

形成这种语义关系的条件有：

第一，定语由宾动短语构成。

第二，中心语是表示具体物体的名词。

10．属性特征与主体的关系。定语表示大小、高矮、胖瘦、好坏等方面的属性特征，中心语是具有这种属性特征的人或事物，两者之间构成属性特征与主体的语义关系。

(41)sɿ35niɛ55ɕi55 lo53胖的人胖(助)(助)人(42)jiu35ai53 jiu35 sɿ35niɛ55ɕi55 xa53liɛ21又矮又胖的狗又 矮 又 胖 (助)(助) 狗

形成这种语义关系的条件有：

第一，定语由形容词或形容词短语构成。

第二，中心语是表示人或事物的名词。

以上10种是定语与中心语之间比较常见的一些语义关系。除此之外，还可构成“动作与原因”“动作与方法”等其他语义关系。例如：

(43)kɨe53 niɛ55ɣɨ55 ta53xa21niɛ21ɕi35 jiã21k55他们两个打架的原因他们 两 个 打架 (助)(助) 原因(44)ko35ʦhɿ55ʨiau55niɛ55ɕi55 xuã55xua21他教书的方法他 书 教 (助)(助) 方法

在其他这些语义关系中，中心语多由汉语借词构成，如例(43)的jiã21k55“原因”、例(44)的xuã55xua21“方法”都属于汉语借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由指人名词或人称代词充当定语的定中短语，单说时定语与中心语之间通常表示领属关系，但入句后，定语助词niɛ55前的指人名词或人称代词就会变成动作行为的承受者或发出者。

第一，niɛ55前的指人名词或人称代词表示某人是动作行为的承受对象。如：

(45)kɨe53 lo53 niɛ21 kã35ʦɿ55 khau55 x53.他们喜欢敲别人的竹杠。他们 别人 (助) 竹杠 敲 喜欢(46)ko35 sɨe35 piu35niɛ55 niɛ53ʦhɿ21 li21 la21.他在开你女儿的玩笑。他 你们 女儿(助) 玩笑 开(助)(47)ni35a35niɛ55ʦu53ji21 tha53 sɿ53.你别打我的主意。你 我 (助) 主意 别 打

上述例(45)(46)和例(47)的lo53niɛ21kã3555“别人的竹杠”、piu35niɛ55niɛ53h21“女儿的玩笑”、a35niɛ21u53ji21“我的主意”等结构，如果仅孤立地看，都属于表领属关系的定中短语。但结合全句考察，就会发现全句宾动式的熟语仍然是一个整体，表示一个动作行为，而定语助词niɛ55前的指人名词或人称代词是这一动作行为的承受对象。如在例(45)中，piu35niɛ55niɛ53h21li21“开女儿的玩笑”，并不是说“玩笑是女儿的”，而是说niɛ53h21li21“开玩笑”的对象是piu35“女儿”。例(46)和例(47)分别表示kã3555khau55“敲竹杠”的对象是lo53“别人”，u53ji21s53“打主意”的对象是a35“我”。第二，niɛ55前的人称代词表示某人是动作行为的发出者。

(48)a35 to21a35niɛ55ʦhɿ55ʦhɿ55 a35,ni35 to21 ni35niɛ55 tiã35sɿ35 pa53.我写我的字,你看你的电视。我 自己 我 (助) 书 写 你 自己 你(助) 电视 看(49)sɨe35 to21 sɨe35niɛ55 phai21 xa21,ã35 to21 ã35 niɛ55ʨ55ko55ʦhã35.你们打你们的牌,我们唱我们的歌。你们 自己 你们(助) 牌 打 我们 自己 我们(助) 歌 唱

从句法平面分析，上述定语助词niɛ55前的人称代词与其后的名词构成定中短语，但从语义平面分析，两者之间并不构成领属关系。如例(48)的a35niɛ55h55h55a35“写我的字”、ni35niɛ55tiã35s35pa53“你的电视”并不是说“字是我的”“电视是你的”，而表示人称代词“我”是“写字”这个动作的发出者，“你”是“看电视”这个动作的施事。在例(49)中，niɛ55前的人称代词se35“你们”和ã35“我们”分别表示“打牌”和“唱歌”的施事。

三、niɛ55字短语

定语助词niɛ55还可以附着在实词或短语之后构成niɛ55字短语。如果niɛ55前的成分是谓词性词语的话，niɛ55后还必须加名词化助词i55。niɛ55字短语的语法功能相当于名词。

1．niɛ55字短语作主语、宾语。

(50)a35ta55 niɛ55ʦho53ʦɨe21 ta35,a21kho53 niɛ21ʦɨe21.姐姐的房子不漂亮,哥哥的漂亮。姐姐 (助) 房子 漂亮 不 哥哥 (助) 漂亮(51)a35 kha21 niɛ21ʦho53 ti53,a21pa21 niɛ21 tha21x35.我要木头的房子,不要石头的。我 木头 (助) 房子 要 石头 (助) 不要

例(50)的niɛ55字短语a21kho53niɛ21“哥哥的”充当形容词e21“漂亮”的主语，例(51)的a21pa21niɛ21“石头的”充当tha21x不要”的宾语。

2.niɛ55字短语作谓语。

(52)tiã21kau55niã21ɕ35ti55 niɛ55.田高粱是信地人。田高粱 信地 (助)(53)ai55 sɿ55pa55ʦa21ʦai55xua55so35li55 niɛ55ɕi55.那件衣服的确是干净的。那 衣服 的确 干净 (助)(助)

(54)tiã21kau55niã21ɕ35ti55 niɛ55 pu35 sɿ55.田高粱不是信地人。田高粱 信地 (助) 不 是(55)ai55 sɿ55pa55ʦa21ʦai55xua55so35li55 niɛ55ɕi55 sou21 ta35.那件衣服的确不是干净的。那 衣服 的确 干净 (助)(助) 是 不

从上面的举例可以看出，在一定的上下文语境中，由于定语助词niɛ55的前面出现了跟名词中心语相同或相近的词语，niɛ55后的中心语往往可以隐去不说，于是就形成了niɛ55字短语。也就是说，niɛ55字短语实际上就是定语助词niɛ55所在的定中短语在一定的语境中省略中心语而形成的，是定中短语的一种变体形式。

四、结 语

综上所述，土家语定语助词niɛ55的使用范围非常广泛，除了用于名词、代词、数量词等名词性词语之后外，还可以用于动词、形容词、动词短语和形容词短语等谓词性词语之后。niɛ55前后的定语与中心语之间的语义关系也特别复杂，可以构成领属、材料与物体、数量与本体、处所、时间、相关、动作与施事、动作与受事、动作与工具、属性特征与主体等多种语义关系。在一定的上下文中，niɛ55后的中心语往往可以省去不说，于是就形成了niɛ55字短语，其语法功能相当于名词性词语，在句中主要充当主语、宾语，在一定的条件下还可以充当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