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德：我和黄继光的生死约定

“我说，这个人真勇敢，是真正的英雄;黄继光说，要是我，我也这么干！”李继德回忆。黄继光随后半开玩笑地说：“咱们约好，如果我死了，你就给我家里写信。如果你死了，我就给你家写信，还要去家里看一看。”

近日，由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网络舆论局等众多单位主办的“寻访英雄”活动启动后，一个个英雄被找出。今天为你讲述老兵李继德的故事。

597.9，在常人眼中不过是几个普通的数字，然而对于李继德来说，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当年的上甘岭战役中，为了摧毁敌军碉堡，夺回597.9高地，李继德和战友们浴血奋战，目睹和他情同兄弟的战友黄继光壮烈牺牲。

趴在被窝里教黄继光外语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16岁的李继德跑到征兵点报名。由于年龄太小，他被部队拒绝。不甘心的李继德找到征兵干部，积极要求参军入伍。“这个兵有股子劲头，我要了。”征兵干部的一句话，让李继德成为了一名志愿军战士。

1951年6月，李继德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五军45师135团2营6连1排1班，成为该班最年轻的战士，人称“小李子”。

部队经短暂训练后，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时，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大5岁的黄继光。“班里一共16个人，黄继光对我最照顾，吃饭时老是给我夹菜，说我个子大、吃得多。”李继德回忆。“我们关系越来越好，冬天睡一个大通铺，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聊，我还教他说过外国话。”当时，第十五军选派有文化底子、头脑灵活的战士学习一些日常英语和朝鲜语，上过几年学的李继德入选。每天，他参加完培训回到班里，黄继光总要缠着他问这问那，晚上甚至趴在被窝里讨教。

李继德和黄继光合买了一瓶蓝墨水，由黄继光保管，平时就装在他的黄布挎包里。有一天，可能是墨水瓶的盖子没拧紧，洒了出来，染了挎包。他去冲锋堵枪眼时，就背着那个挎包。

看完《普通一兵》之后立约

由于训练和执行任务出色，黄继光和李继德同时上调营部。黄继光给营参谋长张广生当通讯员，李继德给营长秦长贵当警卫员。

1952年6月，135团进入上甘岭阵地。二营指挥部设在597.9高地。上甘岭这个高地在战略位置上非常重要，它南面离汉城不到200公里，离板门店也就100多公里，离三八线不过七八十公里。控制了上甘岭，就控制了方圆200公里的军事区域。

“我们接替了原先的防守部队，进入了坑道。打坑道是朝鲜战场上的一个创举，是被美军飞机大炮轰炸给逼出来的。坑道挖在几米、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地下，敌机敌炮怎么轰炸，我们躲在里面都没事儿。轰炸完了，我们再钻出来打他们。”李继德说。

1952年8月，上甘岭战役前夕，电影队到基层连队慰问，播放苏联电影《普通一兵》。电影描写的是卫国战争时期，红军战士马特洛索夫为了战斗胜利，用身体堵住敌人从碉堡里射出的子弹，壮烈献身的故事。回营部的路上，李继德与黄继光交流起观后感。“我说，这个人真勇敢，是真正的英雄。黄继光说，要是我，我也这么干！”李继德回忆。黄继光随后半开玩笑地说：“咱们约好，如果我死了，你就给我家里写信。如果你死了，我就给你家写信，还要去家里看一看。”

“我又说：‘你对我这么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希望咱俩都不牺牲。咱们回国后，一起参加祖国的建设。你回国后，找一个好姑娘成家，给大娘大爷（指黄继光的父母）生几个孙子孙女。这就是我们的生死约定。”李继德说。

履行“生死之约”

1952年10月14日，敌军用飞机和火箭炮向上甘岭597.9高地进行猛烈轰炸。李继德跟战友们奋力反击，打退了敌人好几次进攻。为了夺取597.9高地，部队付出了很大代价。回想起当年那段惊心动魄的战斗经历，李继德依旧印象深刻：“我们连是100多个人，到了17日、18日，几乎全部牺牲了。敌方占领了阵地后，就在山头上修了一个简易碉堡。到了晚上，（我们）组织力量进攻争夺597.9高地，派了3个组，第一个组一进封锁线牺牲了，第二个组也牺牲了。最后，3个组9个人都牺牲了。就在这时，黄继光说：‘我去。”

李继德回忆，当时敌人的照明弹把天照得像白天一样，他看到黄继光趴下了。当他要报名炸碉堡的时候，他看到黄继光爬起来了。这个时候黄继光拉开手雷，左手把手雷塞到碉堡后就堵了上去。随后，手雷爆炸了。“爆炸后，碉堡冒着烟，碉堡里的两挺机枪哑火了。伴随着冲锋号响起，我们的预备队攻上阵地，夺回了597.9（高地）。”

黄继光牺牲后两天，李继德也因伤告别了朝鲜战场，被送至后方医院治疗直至复员回家。至今，他腰部两侧还留有6个弹孔痕迹，3发子弹打穿了他的腰部。“我亲眼目睹了黄继光牺牲的过程，当初跟他的生死约定，我一直记在心里。”复员回家后，李继德给黄继光的家人、家乡、老部队前后写了10多封信，由于当时双方没来得及留下详细地址，信件少有回音。2015年，國防部一封回信，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2015年4月23日，李继德来到了黄继光纪念馆，在这里见到了担任讲解员的黄继光四弟的大儿子黄拥军。之后，李继德在中江县委宣传部、武装部、黄继光纪念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黄继光的家乡。“黄妈妈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我向黄继光父母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流着泪说：‘黄妈妈、黄爸爸，我来得太晚了，我没能看到你们啊！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李继德说。

黄继光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树，是黄继光当兵临走时栽下的，已长得又粗又大。黄继光家的房间里，摆放着他当兵前干活用过的镰刀、锄头和黄妈妈用过的织布机。墙上挂着一张毛主席接见黄妈妈的大照片。

找到黄继光家人后，李继德又探访了老部队。黄继光依然“活”在这里，每天连队点名第一个就点他，最里面靠窗的一个床铺，还属于他。李继德来到黄继光的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侧头望了望挂在墙上的黄继光画像，又用手抚摸着床单。突然，他一把抱起被子，贴在了自己满是皱纹的脸上，眼泪夺眶而出。

之后，每年春节前，黄继光生前所在部队的副政委都带人去看李继德，这让他十分感动。而他希望“大力宣传黄继光精神、上甘岭精神，鼓舞士气，让我们的军队“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愿望早已实现。

（水云间荐自澎湃新闻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