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钰
档案鉴定是档案管理工作流程中的主要环节,在档案逐渐得到社会认可的时代浪潮下,档案鉴定的价值与意义也更为凸显。宏观鉴定和微观鉴定作为档案鉴定的两大维度,已有学者提出要“注重宏观鉴定与微观鉴定的有机结合和灵活运用”[1],但研究仍不够深入细致。因此本文从宏观鉴定和微观鉴定两种鉴定维度出发,着重探索两者之间的关系,以期引发档案鉴定工作的一些思考。
宏观鉴定的思想与方法,是“依据来源原则,以文件来源为核心,以文件有机联系为基础,侧重于从档案形成发展过程的宏观联系中全面分析和系统评估档案价值”[2],它重点蕴含了“社会分析与职能鉴定论”“文献战略”和“宏观职能鉴定战略”三大鉴定理论。相反地,微观鉴定涉及文件自身的鉴定,是包括对诸如年代、特性、审美、时间跨度、完整性、利用等因素加以评估的鉴定方法[3],它具体涉及“年龄鉴定论”“行政官员决定论”“双重价值论”“利用决定论”等鉴定理论。
从对档案价值鉴定的标准规定来看,“年龄鉴定论”着眼于档案的形成年限,“行政官员决定论”侧重于行政活动的来源,“双重价值论”关注档案的内容意蕴,“利用决定论”倾向于利用者需求的满足[4]。不管是采用时间、来源、内容或是需求的鉴定标准,都是相对具象的。相比之下,宏观鉴定将重点转移到了档案形成机关的职能背景上。“社会分析与职能鉴定论”和“文献战略”在鉴定方向上都按照文件形成者或形成机关的职能进行划分,“宏观职能鉴定战略”亦如是,它们都认为文件形成者的职能是社会宏观职能的最佳体现。概括地来讲,微观鉴定立足文件本体,而宏观鉴定将视野延伸到文件背后的文件形成者的职能背景。
正是由于两者各异的概念来源,宏观鉴定和微观鉴定在鉴定程序上大相径庭。宏观鉴定的核心在于职能背景,要想厘清各文件形成机构的职能就必须采用“自上而下”的方式解构职能,逐步分解社会愿望使其执行[5]。微观鉴定是对文件本身的鉴定,鉴定工作从文件开始,“自下而上”地逐步实现鉴定目标。加拿大的宏观鉴定战略就是“自上而下”工作流程的体现:首先,通过机构的设置及办事程序确定机构的社会职能;然后,分析生成和组织文件来支持社会职能运作的信息系统;最后,判定记录了公众与职能和机构之间互动的文件[6]。美国档案价值鉴定的工作轨迹则呈现出“自下而上”的特点:第一,创设描述文件基础状况及流转进程中各项数据指标的文件调查统计表;再者,形成机关对文档的文件调查统计表进行初始鉴定;最后,国家档案管理部门进行终极鉴定[7]。
档案记忆理论将档案管理活动视为一项延续并构建社会记忆的工作。宏观鉴定就是把源自于重要社会职能的文件留存以充当社会事件的见证者,充分体现了档案社会记忆的特点。在相对广阔的社会环境之下,宏观鉴定强调“档案价值与社会的运行方式、发展动态密切相关,档案价值是社会自身价值的一种响应”[8]。而微观鉴定则更加注重档案文件的查考价值和存史价值。“行政官员决定论”和“利用决定论”将档案价值理解为档案客体对一类主体需求的满足,从某一共同体的现实业务利益出发去开展鉴定工作。“年龄鉴定论”和“双重价值鉴定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历史研究,关注历史档案和档案对历史学家的作用。
宏观鉴定的优越性可以从理论和实践两种范畴一望而知。从理论上看,宏观鉴定仍然置于以来源为中心的框架之中,鉴定重点是以来源为基础的职能背景,全面系统综合地去认识、了解、掌握客观世界的全貌,坚持了历史主义的方法。正是在科学性理论的指导下,宏观鉴定可以在实践层面独立完成鉴定工作,充分展现其价值。一方面,档案鉴定以档案形成者的职能活动为重点,本身就蕴含着比较明确的组织结构和社会分工,方便档案工作人员的全面掌握和统一评价。它既能降低档案鉴定工作难度同时减少鉴定工作总量,使文件批量处理成为可能,提高了工作效率。另一方面,职能鉴定标准规则明晰且统一制定,一般比较客观公正合理,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鉴定人员的主观随意性,有利于使档案鉴定步入规范化、法治化和专业化的道路[9]。
同时,学界在深入剖析中也清晰地意识到宏观鉴定并非尽善尽美,在理论和实践的方面都存在不足。宏观鉴定中“重要的职能形成有保存价值的文件,不重要的职能形成毫无保存价值的文件”[10]的思想,并未有充足的理论依据来支撑论证。职能背景这一概念具有模糊性,其内涵和外延可大可小,界定同一类职能范围并且将全社会的职能进行划分在现实操作层面具有难度。宏观鉴定在非政府文件和非文本文件的适用性问题也值得商榷[11]。宏观鉴定并不能成为档案价值鉴定的唯一方法,换言之,宏观鉴定不能将微观鉴定取而代之。宏观鉴定与微观鉴定并非完全互斥与对立的,可以采取一定的方式方法达成和谐共生、融会贯通的效果。正确的鉴定方法应是以宏观鉴定为基础,以微观鉴定为补充,做到宏观鉴定和微观鉴定的有机结合。[12]
形成者和内容形式是构成档案的基本要素,那么在档案鉴定中必然要考虑以上要素。因此在以形成者职能背景为概念来源的宏观鉴定和以文件本身的内容形式为概念来源的微观鉴定中,两利相权取其重的做法确是片面的。基于职能背景的宏观鉴定从整体上进行评估,提高鉴定工作效率。基于文件本身的微观鉴定可以充分考量文件潜在历史价值或对其他人的利用研究价值,使真正有价值的档案得以保存下来。宏观鉴定是前提和保障,微观鉴定是关键环节。
加拿大图书档案馆的鉴定战略在实践操作过程中同时运用了宏观鉴定与微观鉴定方法。鉴定政策中就以条文形式明确规定:在完成宏观鉴定工作后,随之进行必要的微观鉴定。该战略主要分为两个实施步骤:第一,采用宏观鉴定的方法分析整个机构的职能背景(包括与机构相关的政策、法律、任务和活动等),形成一套重要文件所在位置的假设;第二,档案工作人员利用对实际文件内容的微观鉴定检验第一步的假设结果,以此确定哪些文件需要归档以及多少文件需要归档[13]。在实际工作中,微观鉴定在宏观鉴定指导下发挥灵活调节作用,使鉴定工作更具合理性。例如,档案馆在对某药品委员关于一批药品批准文件鉴定的过程中,依据宏观鉴定理论该职能下多数同类文件的存在,这批文件原本应被判定为没有或存在较小的保存价值。但是从防范具体事务风险的角度出发,对该类文件进行微观鉴定,证实它们对日后查证药品的缺陷具有极为重要的潜在价值。一旦发生问题,凭借这些档案材料,可以裁决政府对药品缺陷问题所应承担的责任。鉴于两者的充分考量,这批文件得以归档保存,并且影响了以后该职能部门的档案鉴定工作。[14]
电子文件在计算机技术推广普及的背景下得以产生,并且伴随现代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成为一种常见的档案资源形态。在电子文件时代,档案鉴定对象也理所应当地从纸质档案变更为电子文件。这种转变促使档案人员重新审视档案价值鉴定理论,在继承传统档案价值鉴定理论精华的同时,探索出一条电子文件价值鉴定理论的新方法,以适应电子文件特性。
电子文件生命周期理论提示我们鉴定工作应分阶段展开,即“在电子文件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采用不同的鉴定方法”[15]。针对电子文件不同阶段的不同特性,笔者提出在电子文件概念设计阶段实施宏观鉴定,在电子文件生成和维护阶段实施微观鉴定。宏观鉴定本身就是为了应对电子文件大量产生、零散分布的环境下,电子文件批量处理问题。考虑到电子文件概念设计阶段实质性文件仍未形成,前端控制环节的档案鉴定工作在实践中需要依照职能背景“自上而下”地预先拟制鉴定顺序和标准。宏观鉴定可以通过提前采集的电子文件的背景信息和元数据,依据设定的鉴定顺序和标准,在总体上判断出源自某项职能活动的文件是否需要保存,明确是否存在保存价值的界限,批处理、高效率地完成前端鉴定任务。在电子文件生成和维护阶段文件本身已经正式形成,后续鉴定工作的重点则在于去芜存菁,全面深刻地鉴定,确立文件的保存价值。该阶段鉴定中,对电子文件内容价值鉴定的同时,也要对电子文件的技术状况进行分析。此时宏观鉴定已不再适用,微观鉴定趁势而上。微观鉴定“自下而上”地对文件本身的内容和技术判定,审慎辨别出同一职能活动形成的不同文件是否具有不同的保存价值,使鉴定结果更具科学性。
私人档案作为一个国家、民族和社会的集体记忆对于保全社会记忆整体、维系社会记忆完整起着不容小觑的效用。鉴定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档案都是为了使档案价值得以凸显,更好地延续社会记忆。
宏观鉴定起始于对政府文件的处理,面对私人文件分布零散、内容复杂的特性已经不能发挥其功效,而微观鉴定中一些理论已经关注到私人档案的鉴定问题。迈斯奈尔就认为,私人文件一般只保存有重大意义的部分,有助于认识典型事件的经过或特殊人物的经历。私人档案鉴定中强调典型事件和特殊人物对私人档案的重要意义,不管是从文件形成者、形成时间的立场还是从文件反映的事件、人物的角度,私人档案的鉴定都是通过微观鉴定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