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曦 肖毅 施静
患者,男,59岁。因“反复咳嗽、发热、呼吸困难1年余”于2017年4月17日入院。患者入院前1年余受凉后出现咳嗽,咳少许白粘痰,伴发热,体温最高达39.1 ℃,伴畏寒、寒颤,伴呼吸困难、活动时加重,无咯血、胸痛、心慌等不适,于当地医院查胸部CT示双肺多发密度增高影,部分实变,其内可见支气管气相,部分实变周围可见磨玻璃影(图1)。诊断考虑“社区获得性肺炎”,给予抗感染(磺苄西林钠、阿奇霉素,具体用量不详)及化痰等对症支持治疗,患者症状好转出院。出院后上述症状反复发作,多次于当地多家医院行抗感染治疗。2017年3月患者前往当地结核病防治所就诊,复查胸部CT较前进展,并出现左侧少量胸腔积液(图2)。痰找抗酸杆菌阴性,结核菌素试验(PPD)阴性;胸腔积液检查:呈淡红色、微浑,李凡他试验阳性,细胞计数8 700×106/L,中性粒细胞18%,淋巴细胞49%,间皮细胞33%,总蛋白45 g/L(0~25 g/L,括号内为正常参考值范围,以下相同),乳酸脱氢酶(LDH)320 U/L(106~245 U/L),腺苷脱氨酶(ADA)27.3 U/L(0~40.0 U/L);风湿全套、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ANCA)均为阴性;1,3--D葡聚糖(G试验)和血清半乳甘露聚糖(GM试验)检测结果均为阴性;肺癌标志物:细胞角蛋白19片段3.93 ng/ml(0~3.3 ng/ml),癌胚抗原(CEA)、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NSE)、糖链抗原(CA)19-9均在正常范围;支气管镜检查示支气管慢性炎症。予患者抽胸腔积液、抗感染(头孢哌酮他唑巴坦,具体用量不详)及化痰对症支持治疗,症状好转。患者为进一步明确诊断就诊于我院,门诊以“双肺多发病变性质待查”收入院。既往有银屑病病史10余年,外用卤米松软膏、尿素软膏、卡泊三醇治疗;有高血压病史20余年,血压最高达186/110 mmHg,口服硝苯地平缓释片20 mg每天1次控制血压,血压控制在正常范围。吸烟40余年,每天30支,未戒烟。体格检查:T 36.5 ℃,P 86次/分,R 20次/分,Bp 124/73 mmHg。患者神志清楚,精神尚可,浅表淋巴结未触及,双肺呼吸音粗,未闻及干湿性啰音。心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腹平软,全腹无压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触及。四肢躯干部位可见散在红色斑块和白色鳞屑。入院后实验室检查:红细胞计数4.19×1012/L(4.30~5.80×1012/L),血红蛋白127 g/L(130~175 g/L),红细胞压积38.9%(40.0%~50.0%);球蛋白40.8 g/L(20.0~35.0 g/L),血尿酸450.0mol/L(202.3~416.5mol/L),碳酸氢根20.5 mmol/L(22.0~29.0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0.95 mmol/L(1.04~1.55 mmol/L);红细胞沉降率88 mm/h(0~15 mm/h),超敏C反应蛋白3.8 mg/L(1 mg/L);男性肿瘤标志物全套:糖链抗原(CA)19-9 41.42 U/ml(≤34.00 U/mL),细胞角蛋白19片段3.9 μg/L(<3.3 μg/L),余指标均在在正常范围;输血前全套、风湿全套、类风湿全套、ANCA均为阴性;结核感染T细胞斑点试验呈无反应性;大小便常规均正常,大便隐血阴性;痰涂片:未找到抗酸杆菌、真菌,找到革兰阳性球菌;痰培养:正常口腔菌群,未培养出真菌;胸部CT检查结果与2019年3月份比较无明显进展,胸腔积液消失。经患者及家属知情同意后,于2017年4月19日行超声引导下经皮肺穿刺活检。活检组织病理检查结果显示:镜下见小淋巴细胞样细胞弥漫浸润。免疫组化:CD20(+),CD79a(+),PAX-5(+),(散在+),(散在+),BCL-2(+),BCL-6(-),CD10(-),Cyclin D1(-),c-myc(-),CD2(-),CD3(-),CD5(-),CD7(-),TdT(-),CD21(-),CD23(-),Mum-1(-),CD30(-),CD15(-),ALK(-),SOX11(-),CD68(-),P53(-),Ki-67(LI约5%),残存肺泡上皮PCK(+),CK19(+),TTF-1(+),PAX-8(-),原位杂交EBER CISH(-),符合(肺)黏膜相关淋巴组织(MALT)淋巴瘤病理改变(图3)。
图1 患者2015年10月22日胸部CT检查结果(A:肺窗;B:纵隔窗)
图2 患者2017年3月26日胸部CT检查结果(A:肺窗;B:纵隔窗)
图3 患者2017年4月27日肺穿刺活检病理检查结果[A:苏木素-伊红(HE)染色,×200;B:免疫组化染色结果示CD20(+),×200]
转入血液科给予R-CHOP方案(第1天多柔比星脂质体20 mg、环磷酰胺1 400 mg、硫酸长春地辛4 mg,第1~5天地塞米松15 mg,第6天利妥昔单抗700 mg)化疗6个疗程,肺内病变较前好转(图4)。患者因经济等原因未继续化疗,随访2个月患者一般情况良好,其后失访。
图4 患者2017年8月21日胸部CT检查结果(A:肺窗;B:纵隔窗)
MALT淋巴瘤是一组低级别B细胞淋巴瘤,胃肠道是最常见的发生部位。肺MALT淋巴瘤较少见,在肺部原发恶性肿瘤中的占比不足0.5%[1]。肺MALT淋巴瘤常表现为惰性临床过程,5年生存率为70.1%,10年生存率可达到40.5%[2]。肺MALT淋巴瘤临床症状常无特异性,常表现为咳嗽、呼吸困难、咯血等呼吸系统症状,其他症状还包括发热、体重下降、盗汗等,部分患者无症状,常于体检时发现[2]。影像学可表现为单肺受累,也可累及双肺,病变可单发,也可多发,各叶段均可受累[2]。常见影像学表现为结节、团块及实变影,病变内常可见支气管气相或病变周围出现磨玻璃影[3]。本例患者胸部CT表现为多发实变影,其内可见支气管气相,病变周围可见磨玻璃影,与文献报道的影像学改变相符。且随着病变进展,磨玻璃影向实变影发展。国外文献报道,胸腔积液在肺MALT淋巴瘤中较少出现[3],而国内的一项纳入53例肺MALT淋巴瘤的回顾性分析发现32%的患者出现了胸腔积液[4]。本例患者病程中也曾出现胸腔积液,在没有给予化疗药物的情况下好转消失,其具体机制尚不明确,可能与肺MALT淋巴瘤本身具有自限性有关。
文献报道自身免疫性疾病(ADs)明显增加非霍奇金淋巴瘤(NHL)的发生风险,ADs合并NHL的最常见类型为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其次为MALT淋巴瘤[5]。本例患者否认口干、眼干、关节肿痛等症状,风湿全套、类风湿全套均为阴性。但患者既往有银屑病病史。银屑病是一种T淋巴细胞介导的免疫相关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其病理特征为角质形成细胞过度增殖、异常分化,临床表现为红色或粉色的斑块、鳞屑[6]。银屑病常并发代谢综合征、心血管疾病、肿瘤等疾病,淋巴瘤是其严重的并发疾病之一[7]。银屑病患者的霍奇金淋巴瘤标准化发生比为3.3,NHL的标准化发生比为2.2[8]。而银屑病与皮肤T细胞淋巴瘤的相关性最强[9]。银屑病合并MALT淋巴瘤仅有少数病例报道,多为胃MALT淋巴瘤,甲状腺MALT淋巴瘤有一例报道,以往未见银屑病合并肺MALT淋巴瘤的报道[10-13]。银屑病合并淋巴瘤可能与患者免疫系统异常有关,也有学者认为与全身使用免疫抑制剂或生物制剂如环孢素、甲氨蝶呤、肿瘤坏死因子(TNF)-α抑制剂等治疗有关[14]。既往报道的银屑病合并MALT淋巴瘤病例中,部分病例使用了生物制剂,如TNF-α抑制剂依那西普、英夫利西单抗[10-11],白细胞介素(IL)-12和IL-23抑制剂优特克单抗/乌司奴单抗[12]。但也有报道一例银屑病合并胃MALT淋巴瘤患者既往仅局部使用过糖皮质激素、紫外线等治疗[13]。本例肺MALT淋巴瘤患者未全身使用过免疫抑制剂或生物制剂,其发病可能与免疫系统异常有关。因银屑病合并MALT淋巴瘤的病例较少,其机制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综上所述,肺MALT淋巴瘤临床罕见,临床表现无特征性,容易漏诊或误诊。银屑病患者出现肺内病变并呈惰性临床过程,应高度警惕肺MALT淋巴瘤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