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烈士保护法》的法律责任限度及完善*

曾林芸 彭 娟

1.长江大学法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2.四川外国语大学社会与法学院，重庆 404100

《中华人民共和国英雄烈士保护法》（以下简称《英雄烈士保护法》）正式颁布实施后，出现了第一起烈士后人援引这部法律起诉的案件——叶挺将军的后人起诉“暴走漫画”案（郭松民，2018）。我国对于英雄烈士保护的研究多探讨其保护的对象、请求权人范围（康天军，2018）、对该法条的理解与适用（罗斌，2018）以及英烈精神保护的私法与公法救济（段泽孝，2019），也有将《英雄烈士保护法》与西方的“言论自由”结合起来对比的（鹿野，2018）。这些研究让我们看到了从私法和公法层面对英雄烈士的保护，但法律责任的承担作为其重要的一部分研究却较少。当前丑化、亵渎英雄烈士的现象仍然层出不穷，对于这些行为只有通过一定的法律手段使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才能真正达到维护英雄烈士合法权益的目的。

一、《英雄烈士保护法》中法律责任的限度

法律责任的承担的实际结果是接受法律的制裁，在《英雄烈士保护法》的第二十六条至二十九条明确规定了违反该法需要承担的三种法律责任，即民事责任、行政责任以及刑事责任。

（一）民事责任

民事责任是对民事法律责任的简称，是指民事主体在民事活动中，因实施了违反民法的行为，根据民法所承担的对其不利的民事法律后果或者基于法律特别的规定而应当承担的民事法律责任。

在《英雄烈士保护法》中，需要承担民事责任的行为主要有侮辱、诽谤或者其他方式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在英雄烈士纪念设施保护范围内从事有损纪念英雄烈士环境和氛围的活动不听劝阻的；侵占、破坏、污损英雄烈士纪念设施的，这些行为都可能使行为人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

（二）行政责任

行政责任是指犯有一般违法行为的单位或个人，依照法律法规的规定应承担的法律责任。行政责任主要有行政处罚和行政处分。

在《英雄烈士保护法》中，需要承担行政责任的行为为在英雄烈士纪念设施保护范围内从事有损纪念英雄烈士环境和氛围的活动的。不听劝阻的，由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负责英雄烈士保护工作的部门、文物主管部门按照职责规定给予批评教育，责令改正，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在该法中，以行政处罚为主要的行政责任承担的方式。行政处分则主要是针对负责人和相关人的问责。

（三）刑事责任

刑事责任是指犯罪人因实施犯罪行为应当承担的法律责任，按刑事法律的规定追究其法律责任，包括主刑和附加刑两种。

在《英雄烈士保护法》中，承担刑事责任的行为包括：以侮辱、诽谤或者其他方式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亵渎、否定英雄烈士事迹和精神的，宣扬、美化侵略战争和侵略行为的，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的，侵占、破坏、污损英雄烈士纪念设施的以及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有关部门及其工作人员在英雄烈士保护工作中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的行为，是构成犯罪的。

二、适用法律责任存在的局限性

（一）责任界定不够明确

这三种法律责任并不是互相对立的，他们之间存在着交叉与衔接，故责任的界定和界限都成为了判断具体承担某种责任的关键。但是在《英雄了烈士保护法》中只是简单的列举说明了承担法律责任的几种形式，目前也没有出台相应的司法解释，这使得法律责任的适用出现不够明确的现象。

比如在该法的第二十六条，规定了侮辱行为所涉及的三种法律责任的承担。在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中都含有“侮辱”的因素，但是却不尽相同。民事侵权行为中的“侮辱”与侮辱罪的区分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两者的程度不同。刑事上的侮辱罪必须达到“情节严重” 的程度，而民事侵权行为上的侮辱仅限于“造成一定影响”；其次，两者的侵权对象不同。侮辱罪的对象必须是自然人，但是民事侵权行为的对象既可能是自然人也可能是法人；最后，两者的主观过错要求不同。侮辱罪要求行为人必须是直接故意，而民事侵权行为则既可以是故意所造成，也可以是过失。这些内容在该法中都未涉及，会对相关侵权者法律责任的定性造成一定的阻碍。

（二）责任承担的方式单一

法律责任的承担方式，是指承担或追究法律责任的具体形式。在我国，法律责任承担的方式包括惩罚、补偿和强制三种。此处的惩罚即法律制裁，法律责任中的惩罚主要包括民事制裁、行政制裁、刑事制裁以及违宪制裁。补偿有两个主体，一是国家，二是当事人，国家通过强制力或者当事人要求弥补或者赔偿所造成损失，主要包括民事补偿和国家赔偿。强制是指以国家为主体，通过强制力使不履行义务的责任主体履行义务，包括对人身的强制和对财产的强制。

在《英雄烈士保护法》中，只规定了民事责任、行政责任和刑事责任三种法律制裁的方式，相较于我国承担法律责任的方式而言，该法所规定的责任承担方式呈现较为单一的特征，主要集中在惩罚行为人，而缺少补偿和强制这两种类型的责任承担方式。

（三）刑事责任中缺乏对应的罪名

刑事责任相较于民事责任和行政责任而言是最严厉的，其承担的方式也是最为严格和谨慎的，也正是因为刑事责任的这种特征，所以对适用刑事责任的程序和方法也是需要经过严格审查的。

在我国的《英雄烈士保护法》中，构成犯罪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但是在我国的相关法律中，没有针对英雄烈士保护的具体罪名。例如，针对侮辱英雄烈士的行为，在刑法中，侮辱罪针对的是活着的人，在司法实践中，如果侮辱了英雄烈士的家属，情节严重的，是可以构成该罪的，但是如果是侮辱已故的英雄烈士，情节严重的，是否能构成该罪就有待商榷了。如果不能构成该罪，但情形又十分严重，明显超出了民事和行政责任的范围，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处理便成为了一个问题。

（四）对承担法律责任的方式缺乏监督

在实践中，存在出现了对英雄烈士的侵权而英雄烈士没有近亲属或者近亲属不起诉，以及相关部门也未及时发现侵权现象，而这些情形的解决方式往往就是对侵权现象的无视，现如今网络侵权也变得十分常见，这种没有及时处理的侵权行为会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甚至导致更多的侵权现象。导致这种情形出现的原因之一就是缺乏有效的监督。

对英雄烈士的保护不能仅仅局限于他们的家属，而应当是由整个社会集体行动起来去维护他们的名誉的一项综合性工作，去彰显中华民族伟大的民族精神。这项工作是需要各个相关部门、政府单位多部门以及社会成员联动，从而构建起英雄烈士的一道保护屏障，而这个屏障离不开有效的监督。

（五）法律责任承担的程序具有不确定性

在司法实践中，如果需要承担民事责任、刑事责任、行政责任，则需要按照对应的诉讼法程序进行。在《英雄烈士保护法》中，规定了三种法律责任的承担方式，他们对应三种诉讼程序，但是如若完全按照程序则会出现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正常的诉讼程序中必须存在当事人，但是英雄烈士是一类特殊主体，其可能已故并且没有近亲属和后代，这样就会造成诉讼程序没有当事人，导致无法进行；第二，根据现存的法律和相关司法解释来看，并没有专门针对英雄烈士侵权责任的追责程序。这些问题都可能导致对侵权人的追责受到阻碍，甚至对侵权人的放任。

三、适用法律责任的建议

（一）加强立法与司法解释

任何一部法律的适用都需要一个过程，《英雄烈士保护法》的适用也是如此，在这个适用过程中会出现很多新的情况，而法律本身可能也无法预见，比如在法律责任的区分和界限方面，该法对此就并未涉及到，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加强立法解释与司法解释，通过相关解释来明确法律责任的界限和区分，同时也可以通过解释来适应不断出现的新情况，只有这样，才能通过法定程序让严重侮辱、诽谤英雄烈士以及其他逝者的不端者承担起必要的法律责任。

（二）构建多元化的责任承担方式

在对侵权人的责任承担方面，我国的《英雄烈士保护法》只规定了三种法律制裁的方式，即民事责任、行政责任和刑事责任。但是对于层出不穷的侵权行为，这三种责任承担的方式是远远不够的。

对于不同的侵权方式以及其程度，应该构建更加多元化的责任承担方式，可以通过增设调解、和解以及损害赔偿的方式来充实侵权责任的承担。在针对承认错误、赔礼道歉以及消除影响方面不应适用和解、调解，但是对于损害赔偿可以适当适用，因为对英雄烈士的侵权不仅涉及英雄烈士个人及其亲属的私人权益，更涉及到公共利益和民族大义等公共利益，必须通过法定的形式来明确事实、是非、导向，惩戒违法行为，发挥司法裁判对社会价值的引领作用。而对于侵权行为造成的经济损失，属于私益范围，则可以适用调解或者和解。

（三）在刑事责任中增加相应的罪名

英雄烈士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群体，也正是因为其特殊性和重要性，所以对他们的保护也是国家法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严重侵犯英雄烈士或者其近亲属的行为必须严格加以管制。

对于这类严重侵犯英雄烈士权益的行为，国家应当通过相应措施进行规制，例如可以在《刑法》中新增“侮辱革命先烈罪”，或者通过刑法修正案的方式对这类行为进行定罪。

（四）加强法律责任承担方式的监督

在《英雄烈士保护法》的实施过程中，难免会由于监督体系没有建立或者不够完善而产生漏网之鱼，使一部分侵权人未受到相应的惩罚。所以建立一个完善的法律责任承担方式的监督体系对英雄烈士的保护来说十分必要。

国家的相关部分和职能机关要积极履行职责，检察机关在履行其相关职权的同时也需要承担起监督的职责，对那些应当追究法律责任的侵权人，要及时通知有关部门进行相应的处理。对于社会来说，每个成员都应当具备社会荣誉感，对于侵犯英雄烈士的行为不应该容忍和无视，媒体可以利用舆论对其进行监督，从而形成一个全面的监督体系，完善法律责任承担方式方面的问题。

（五）明确法律责任的承担程序

我国现有的三大诉讼程序在现有法律的基础上并没有针对英雄烈士这类特殊主体的具体规定，这就需要对侵犯英雄烈士合法权益的行为人承担法律责任程序予以明确。

首先，可以在现有的程序基础上增加相关的立法解释、司法解释，对侵权人的法律责任承担程序作出具体的规定，这样不仅可以有效的节约司法资源，还能同时完善我国法律责任承担的相关程序；其次，可以选择单独设立一种程序，这种程序只用于对英雄烈士的侵权行为，作出详细具体且具有针对性的规定，这样不仅可以突出国家对英雄烈士群体的保护，同时还能够让社会群体对英雄烈士权益的保护更加重视；最后，只有在权衡这两种方式的利弊后，对现有的法律法规作出调整才能对英雄烈士的保护形成一个更加完善的体系，才能让《英雄烈士保护法》的实施更加顺利。

四、结语

英雄烈士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象征，对他们权益的维护不仅仅是保护他们个人的利益，更是在维护社会乃至国家的利益。对违反《英雄烈士保护法》的行为予以惩戒不仅有利于维持良好的网络、社会秩序，更有利于增强我国的民族荣誉感。《英雄烈士保护法》正式实施后，初期难免会存在一些问题，针对这些问题，需要我们不断地去探索、去实践、去研究，找出问题的解决办法，让该法在问题中不断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