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全球武器贸易市场情况综述

殷晓阳/文

相关全球出口贸易数字统计

2020 年3 月17 日，俄罗斯国际武器贸易研究中心公布了该机构对全球武器市场的研究结果，2019 年世界武器贸易总额为920.41 亿美元，2020 年预计销售额将达到964.506 亿美元，2021 年将达到1082.90亿美元，2022 年将达到1174.76 亿美元。遗憾的是，这组数据仍是基于截至2019 年的数据分析，并没有考虑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

2020 年全球主要武器出口国公布了最新的出口数据统计。这些数字主要反映了2019 年或2020 财年各国主观认定的本国军售批复数量，也由于每个国家对武器出口的统计范围和口径不同，因此不能横向对比。此外，这组数字也是市场未受疫情影响的最后一年，今后相当长的时间恐怕都难以达到这一水平。

10 月，美国国务院宣布2020 财年批准的对外军售（FMS）额度为835 亿美元，比上一财年增加近150 亿美元，创下特朗普执政以来的最高纪录。12 月，美国国防部国防安全合作局公布该局认定的对外军售（FMS）的生效额为507 亿美元，直接商业销售（DCS）预估为1243 亿美元，共计1750 亿美元。需要强调的是，这些数额是美国政府批复武器出口的最高额度，不反映当年真实数字，但创历史新高依然代表美国武器出口状况整体向好。根据往年相关数额比例推测，2020年美国武器出口的实际金额将不低于500 亿美元。

3 月，俄联邦军事技术合作局局长舒卡耶夫透露，2019 年俄罗斯对外武器出口签约额达到170 亿美元，2020年对外销售额预计可达到130 亿美元。12 月，俄技集团总经理切梅佐夫则略微调低了这一数字到128 亿美元。

3 月，法国国防部报告显示，2019 年批准的武器出口合同价值83.3 亿欧元（93 亿美元），相对于2018 年的91 亿欧元（111.5 亿美元）下降了8.7%。2019 年交付额为99 亿欧元，相对于2018年增长了43.4%。3 月，德国联邦经济与能源部公布2019 年批准的武器出口合同额为80.2 亿欧元（96亿美元），比2018 年大幅度增长，创下冷战结束以后德国武器出口的最高值。10 月，英国国际贸易部公布国防产品出口批复额为110 亿英镑（146.8亿美元），相比上一年度130 亿英镑（175.8 亿美元）有所下降。按照英国的统计口径，英国位列全球第二大武器出口国，而俄罗斯为第三名。这一数字包含了不可被替代的高端民用航空、舰艇发动机以及英国国防企业海外分公司的产品收入，并不统计低端军品。3 月，意大利政府对外公布2019 年的武器出口批复额为51.7 亿欧元（61.5 亿美元），相比2018 年的53 亿美元有了较大回升。

根据以色列国防部对外军事援助和武器出口办公室7 月公布的数据，2019 年的武器出口额达到72亿美元，重新达到了2010 年武器出口高峰时期水平；韩国国防采办管理局7 月宣布，2019 年武器出口额实现14.8 亿美元，仅为2013—2017 年高峰期的一半。2019 年土耳其的航空航天和武器出口额为27.4亿美元，低于早年制定的30 亿美元目标，但比2018年的24.5 亿美元有所提升，依然创下最高年度销售额，且增幅远优于其他制造行业。2 月，澳大利亚国防出口管制局公布2019 财年该国的武器出口额达到33 亿美元，相比2018 财年几乎翻了一番，澳大利亚曾计划在今年跻身全球武器出口国十强。

新冠肺炎疫情对武器出口市场的影响

2020 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多数国家军费预算被压缩，南亚、东南亚、中东、非洲和拉美国家的疫情严重，财政收入下降，包括沙特、阿联酋、印尼、马来西亚、泰国等国家相继调低军费预算，近年来全球武器市场需求占比较高的地区呈萎缩态势。

各国对疫情的防控严重限制了人员往来，航班数量大减且成本攀升，加大了合同的执行难度。多个防务展、航展或宣传推介活动推迟或终止。在疫情最严重的3 月份，各国主要国防企业都经历了生产线关停、供应链中断以及转产医疗和卫生防护物资等影响。目前，这些国家的绝大多数国防企业已经基本复工，但生产率仍然没有达到最佳水平。疫情对武器出口市场的影响持续深远，加之国防工业订单周期较长，甚至难以在2020 年全部显现。

综合各研究机构研究情况，疫情对国防工业的影响可概括为，市场化和军民通用度较高的国家，特别是产业链末端所受到的冲击更大；反之国家重视程度高，且支持和配套政策更加直接的国家，国防工业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由于疫情对民用航空工业的打击较大，因此与民用航空工业联系紧密的企业或行业，受到的冲击更大。国防工业中更符合后疫情时代经济特点的部门将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如通信和网络安全等，相反，传统领域的冲击会更大。此外，长期订单所受的冲击将大于短期订单，已经签约或存量订单的生效将会普遍延长。

另一外，美国《防务新闻》也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对武器出口亦有“反向推动作用”。尽管西方各国面临着疫情导致的经济下行和采购预算压力，但疫情同样也冲击到了其竞争对手，如俄罗斯和伊朗。东欧和中东国家对俄罗斯和伊朗受疫情影响的紧张情绪持续升高，因此对通过采购武器提升防卫能力的需求上升。过去旷日持久的内部争论或议价谈判，疫情期间曾出现快速签约生效。此外，一些企业为了争取客户国预算和提升投资方信心，提前公布了研究结果，甚至提早把尚处于论证阶段的样品对外展示，从而提早获得了未来订单。跨国的“联合研发”项目明显增加，涵盖战斗机、坦克、教练机、直升机、主战舰艇等主要产品领域，多国通过“抱团取暖”应对预算紧缺。

2020年全球主要军贸态势

美国政府持续推动武器出口

特朗普继续加大武器出口力度，继续持续对盟国和非盟国施压，要求采购更多美国武器装备。北约各国军费提升至接近GDP 的2%后，先进武器系统采购量增加，战斗机、直升机、防空反导系统、轮式装甲车换装明显提速，特别是从美国采购装备比例较高。与此同时，特朗普持续推动对沙特、阿联酋等非盟国出口项目，并多次动用或威胁动用总统特权，加速国务院和国防部的出口审批流程，压缩国会的质询时间。为降低生产成本创造更大利润，2020 年美国对多个非盟国和敏感地区出口“进攻性”武器（如SLAM-ER空地导弹和中长航时无人机）集中生效。由于这些装备曾相对敏感，因此往往出现美国政府即便批复出口许可后很多年，也并未真正安排生产交付。整体而言，2020 年美国的武器出口份额增加，但也有过早透支未来市场存量的隐患。

为推动中长航时无人机出口，美国政府修改“导弹及控制制度”（MTCR）有关技术标准。在过去几年间，美国曾担心修改MTCR 标准会动摇这一机制成员国对美国的信心，因此进行了大量政策和舆论铺垫。7 月24 日，美国国务院负责军控和防扩散的助理国务卿克福特在哈德逊研究所演讲，以1987 年制定的标准不符合当今标准，无人机的应用已扩展到社会各个领域，美国政府须对无法加入该机制的伙伴提供更多帮助，以及MTCR 未来的地位、效力和可操作性等多方理由做出了详尽解释，才正式宣布了将低速无人机从MTCR 受限产品技术中剔除，今后不再受该机制管控。在确认并未收到成员国官方反对意见一周后，美国正式向中国台湾和阿联酋发布了MQ-9B无人机的出口许可。此举暴露出美国在军控政策上的灵活及摇摆性，也预示更多美制中长航时无人机将进入这一市场。

俄罗斯对本国武器出口仍抱有信心

2020 年，虽然持续经历西方制裁、疫情和客户预算下降等困难，俄罗斯国防工业继续在困难中求发展，俄在资金、供应链、政策和人员安排上对危机事件有更多应对预案，因此俄罗斯认为其国防工业受疫情的影响要远小于欧美国家，有信心确保武器出口产业在危机中平稳运行。俄认为，外贸库存订单比年度出口额更有指导意义，而今年俄外贸库存订单仍超过500 亿美元，俄罗斯第二大武器出口国的地位依然稳固。

11 月，普京签发总统令，祝贺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成立二十周年，并且表彰其为武器出口所做出的贡献，宣布这二十年来，国防出口公司对外签署2.6 万个出口合同，向122 个国家和地区出口了装备和军民通用产品总价值超过1800 亿美元，其中包括航空类装备850 亿美元，陆军和防空类装备300 亿美元，海军舰艇280 亿美元。近几年俄年均对外武器出口额稳定在130 亿美元。此外，为了响应总统普京的拓展民用外贸市场的号召，俄国防出口公司还专门成立民品出口部门，业务拓展到基础设施建设、卫星发射、抢险救灾设备等特色高技术领域，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该公司还对外出口了大量医疗、急救和防护设备，为友好国家抗击疫情做出了贡献。

新兴出口国推出各类举措，推进外贸市场份额

2020年初，韩国民议会通过《国防工业发展法案》，以取代2006 年制定的《国防商业法》，新法旨在将国防工业定位为本国经济发展关键动力，支持将本土国防工业向“出口导向型”过渡，以加强军品出口竞争力。韩国积极强化政府机构间合作水平，以减少武器贸易在中低层面的不良竞争。在资金、政策和人才方面，鼓励地方政府解决韩国国防工业在配套领域的“卡脖子”技术。11 月18 日，在韩国政府大力推动的“国防与安全博览会”推迟两个月后开幕，来自全球30 个国家和300 家厂商出席，会后韩国陆军协会邀请15 国代表观摩了韩国军事演习，全方位争取产品出口。12 月，韩国国防部则公布报告，认为其在2015—2019 年已经成为第十大武器出口国，在全球出口份额占比达到2.1%。

8 月3 日，印度国防部发布了《2020 国防生产和出口促进政策》草案，以支持本国国防制造业和军品出口。印度承认在过去几年间，由于自主化能力低，过度依赖国外配件，导致国防工业能力不高，武器系统水平不足。同时，印度继续鼓励国内中小配套企业，积极参与欧美大型防务供应商的武器配套，借此提高本国国防低端产业链的技术水平和盈利模式。

2020 年土耳其产舰艇、无人机、步兵战车市场在中东、东欧和非洲地区市场取得了突破。土耳其加大了与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国防工业的合作，土自研产品的东欧配套比例明显提升。埃尔多安任命亲信担任土耳其武装力量基金（TAFF）董事会成员，并为支持出口项目提供多笔关键资金。他还通过高层访问和外交渠道，直接游说西方国家解除对土耳其关键配套设备的制裁，甚至不惜通过在叙利亚、利比亚和地中海的军事行动作为谈判砝码。虽然土耳其不再是F-35 战斗机的项目国，但仍将提供零配件至2022年。12 月，美国国务院以采购俄制防空导弹为由，根据《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案》对土国防工业管理局和三名官员的实施制裁。土耳其则认为，土国防工业企业和产品不会因此受到直接影响，也不会撤销S-400的采购项目。同时土耳其将会利用这个项目，独立解决俄制防空产品与北约装备体系的兼容问题，研发符合本国需求的指挥系统，并以此作为产品，在更多发展中国家推广。

国际市场下降，少数市场需求反弹

2020 年，中东、北非、东南亚和南亚等主要武器进口国普遍调低了军费，装备整体需求会持续走低，部分地区市场出现逆势反弹，如保加利亚、斯洛伐克、克罗地亚和黑山等欧洲国家,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宣布了多个数额较大的美制武器进口订单。同时，联合国对伊朗的武器禁运到期，伊朗在13 年后重新加入全球军购市场，然而美国不放弃制裁对伊出口企业，使得伊朗获得先进技术产品仍有难度。中国台湾仅在2020 年就同美国签署了总计118 亿美元进口订单。这些订单虽然减缓了全球武器市场的萎缩速度，但不足以扭转整体趋势。部分撒哈拉以南地区国家采购了运输机、直升机、防空系统和舰艇等较昂贵的武器系统，短暂拉高了这一地区的市场份额。

纳卡冲突及后续影响深远

纳卡冲突是近年少有的国与国正规武装爆发的战争，交战双方的主体是两支旗鼓相当的正规军队，不再是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的非对称作战。阿塞拜疆通过十多年对外采购先进装备，扭转了过去对亚美尼亚和纳卡地方武装的颓势，其中精确制导弹药、智能化和无人装备对传统的T-72 坦克，9K33 防空导弹以及“冰雹”多管火箭炮制造了大量损失。这些第三世界国家目前普遍装备的主战装备，在全新的战场环境败下阵来。

智能化和无人化装备使用简单、可实现性强、全系统维持费低的特点突显，意味着相对独立、较小和简单的武器系统，可以在战场上对传统的复杂武器系统形成不对称优势。亚美尼亚所采购的传统装备如苏-30SM 战斗机，道尔-M2KM 防空系统和“驱蚊器”无人机干扰系统虽然更加高端，但对于发展中国家军队仍过于复杂庞大，技术可实现性差，因此多数无法达到可使用状态，只得作壁上观。同时，“非接触”特性甚至使第三国军方可以深度介入，而不担心人员被“俘获”。由于这场战争的影响，未来发展中国家将对小型化、智能化、无人化的独立武器系统，以及专门用于对抗此类装备的小型侦测、干扰和打击系统需求增大，并且更多蚕食传统武器装备的采购经费。纳卡战争印证且加速了这一发展趋势。

在目前获得的纳卡冲突信息中，虽然阿塞拜疆多年对传统武器装备的投入和真实损失明显低估，但值得注意的是，无人装备可通过先进传感器和通信链路，将实况全程拍摄且实时回传，并通过网络迅速大面积传播，提升本国士气，动摇对手民众信心。这种“无人+网络宣传战”结合的方式，对双方国家军民士气和国际舆论的干扰，将影响发展中国家的装备需求选择。

优惠灵活的金融政策依然是武器出口的重要支撑

西方国家继续在现有政策框架下，采取灵活的计价与支付手段，如近年东欧几国采购F-16 和F-35战斗机项目，所需的经费巨大，难以从常规预算中编列。美国批准这些国家以分期支付的方式，存入各国在美联储开设的采购账户，并承诺给予这些国家最长的支付时限，甚至正在讨论启用本世纪初，美国国会特批的对波兰出口F-16 项目所采用的买方融资支持。德国对中东地区出口潜艇、护卫舰等大型订单，相关企业获得了裕利安宜（德国）信用保险公司的担保，显示德国在武器出口的金融政策上有一定松动。2020 年英国政府推出总额10 亿英镑的防务出口信贷基金，专门用于支持发展中国家从英国采购国防装备，减小英国退出欧洲防务一体化机制对本国国防工业的冲击。以上说明，欧美各国在借助疫情时期的紧急金融政策，持续通过财政手段扶持和补贴武器贸易部门。

网络安全产品和服务需求量增加

随着疫情的持续扩散，人类的生活、工作方式在加速向“网络空间”转移。仅以国际贸易为例，大量传统的人员活动转为采取互联网推介、演示、会谈、签约、培训、维保等新形式。各国政府更加重视网络空间的安全需求，普遍加强了对这一领域的投资。在民用航空和防务部门领域大幅下滑的同时，网络安全产品和服务，成了疫情期间国防产业中少有的“逆市上扬”的门类。同时，也有国外研究报告估计，经历了疫情暴发的第一年的强烈增加后，网络安全产品需求将会在明年回归到正常增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