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天理

吴敏文

天理大概是弱者的朋友，或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求告的对象。很少有成功的人，或一个人在顺境的时候，会想起天理。这样的人或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大多愿意将成功或顺意的原因，归功于自己的天资和努力。这使得天理总是带有悲剧的色彩。我想如果将天理拟人化，大概会长着一副苦瓜脸。

甚至天理本身，就是一个弱者。在你呼叫“我这样努力还不成功，还有天理吗”的时候，或者“他那样的人却成功了，天理何在”之际，不是天理不愿意帮你，而是它根本帮不了。所以，与其求天理成全你，不如你成全天理。一个人怎样成全天理呢，无非是尊重天理，遵从天道。

天道忌伪。有人说：你能在某个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也能在所有时候欺骗某些人，但你不能在所有时候欺骗所有的人。这里讲的是极端的情况，在正常情况下，“某个时候欺骗所有的人”或“所有时候欺骗某些人”都是不可能的。因为骗术有致命的弱点，一旦败露就很难再圆回去。骗术被识破叫“露馅”，“露馅”之后，再包上无论多厚的皮，也不管用了。

骗术创新亦非易事。如“连环套”这个骗术，过去的表現形式是：骗子甲到一家店铺说要重金收购一尺长的手指甲，并预付定金300两银子，货到付款3000两银子。骗子乙似乎不经意来到这家店，恰好“长着”一尺多长的手指甲（当然是故意做伪）。店家意欲购买，骗子假装不舍，店家好话说尽，终于以2000两银子买下。骗子从此不见踪影，骗得店家1700两。如今网络时代，这个骗术变成了电信诈骗，“你获奖一辆宝马车，但要先缴税款5万元”。大家钱袋子都看得紧了，往外掏钱非常谨慎，骗子得逞几率就越来越低。

天道酬善。青霉素的发明者弗莱明的故事，很多人耳熟能详。弗莱明出身贫寒农家，老弗莱明救了陷入沼泽的富家子丘吉尔。老丘吉尔一定要感谢老弗莱明，老弗莱明觉得自己仅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不能接受感谢。老丘吉尔于是提出送弗莱明上学，老弗莱明期望儿子成才，就接受了。弗莱明后来发明了青霉素，为人类健康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也救了因患重病而命在旦夕的丘吉尔。

我理解，这个故事超出了传统的因果报应。老弗莱明、老丘吉尔，在他们做出善行的时候，都一点没有想到自己将受益。这个故事的感人之处在于，他们的善行都是出于无心，不仅是互相成全，而且成全了天理。故事里的事和故事本身，受益者广及所有的人。

天道忌巧。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巧”在很大程度上是贬义的。孔夫子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投机取巧”也绝无褒义。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苦干加巧干”进入了主流话语，“巧”似乎被加上了智慧、灵活、巧妙等含义，找门路、走捷径成为了解决问题的首选。

我最初知道黄河小浪底水库是少有的砂石坝，即拦河坝的坝体全用砂石垒成，没有钢筋水泥时，感到很震惊。这些年来经历的雨雪枯荣、洪峰怒涛，已经证明了水坝的质量。纯用砂石可以筑成如此坚固的大坝！它证明了钝拙所具有的力量。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九江大堤上，本该用钢筋水泥的大堤，却用竹板取代钢筋。上世纪九八洪水来时，它就成了朱镕基总理怒斥的“王八蛋工程”。决堤造成了祸及民众的灾难，也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天道酬勤。曾国藩说：“天下之庸人，皆以一懒字致败。”很不幸，绝大多数人，恐怕只能归类为“庸人”。但是，这不要紧，曾老夫子还说了：“一勤天下无难事。”勤能补拙。曾国藩自己就是典型。梁启超先生评价曾国藩，“文正公固非有超群绝伦之天才，在并时诸贤杰中称最钝拙……然乃立德立功立言，三并不朽，所成就震古铄今”。原因所在，无非如曾国藩自己所言，“天下之至拙可以胜天下之至巧”，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点一滴，锱铢积累而成罢了。

所以，当你的努力还没有达到不成功天理不容的时候，不要抱怨没有天理;当你的努力达到不成功天理不容的时候，你已经成功了。要天理成全你，你先成全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