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强
我非常喜欢我的书房。我想,它定是得了上天的眷顾,被镶嵌在整个小区最安逸幽静的西北高楼一隅,可俯仰天地,可远近万物。后边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公园,当真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在它的眼皮底下,有一鉴碧波荡漾的湖面,像一只明亮的眼睛时常与我脉脉对视,相看两不厌间,便觉长时间阅读或写作后疲惫的身心得以舒适的慰藉。我称之为“视觉按摩”。
我的书房面积不大,十平方米,布置也很简易: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台电脑。大部分空间理所当然地被两组书柜占据,两千余册书整整齐齐,像是列队待命的士兵,挺直了腰杆,随时准备接受我这个首长的检阅。美国著名作家斯蒂芬·金曾有个“小桌子理论”:他在写作时,只需要一张小桌子、一盏台灯、一些稿纸,还有一台电脑,再无其他。但在笑傲图书排行榜后,他换了一张大桌子,注意力便常常会被桌子上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吸引,灵感全无,苦恼之余,只好又恢复成原来简单的样子。自此之后,他只用小桌子写作,并将其作为写作的重要心得。从中我也是体会颇深。
沈括曾在《梦溪笔谈》中写道:“古人藏书辟蠹用芸草。芸,香草也。”古人在书中放置香草,不仅可以防蠹虫咬蛀,而且可以给书页留下弥久的幽香,“书香”一词便由此而来。后来人们据此加以引申,形容读书人有“书香气”,读书人的家庭也被称之为“书香门第”。宋人程颐也说:“外物之味,久则可厌;读书之味,愈久愈深。”有“书香气”的人,读书时若能品出书的味道来,才是进入了书的真境界。
今年新春未至,新冠肺炎疫情却噩梦般席卷而来,停工停产停学的同时,人们足不出户,这让我有了大把时间宅在书房里。每每沏一盏清茶,挑选一本喜欢的书,坐在书桌前,我就感觉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岁月静好。时光也在我与书籍的心灵交流中舒緩了脚步。书房里只剩下我的手指与书纸的摩挲声和翻动书页的脆响。清茶的香气与纸页的香气互相交织,氤氲出一个安详的世界。偶尔,会有一两只麻雀光顾我的窗台,“啾啾”地向我问候几声,又扑啦啦掠向天际。不知不觉间,我仿佛穿越千年,与李白“举杯邀明月”,与苏轼“把酒问青天”。时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时而,又会情不能已地纵情吟哦,“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一个人享受一场饕餮盛宴,酣畅淋漓问便觉此乐何极!
我时常会对自己的思想轨迹做一次修正,也会为自己的心灵做一次美容。当名利浮华一点点浸透,甚至占领我们的精神世界的时候,那些浮躁、焦虑、空虚等不良情绪便会不自觉地从内心表露出来。当感觉到世俗的羁绊渐渐让身心变得麻木茫然、无所适从的时候,需要有那么一剂良药从内心深处调理疏导。那么,走进书房吧!一本好书就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走近它就会矫正生活偏离的轨迹,正本清源。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茫然后的清醒感,空虚后的充实感,浮躁后的平静感,失落后的成就感。翻阅一本好书,就如同打开一扇未知的窗户,扑面而来的是碧水蓝天,让读书之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吸吮着新鲜的空气,张开思想的翅膀,自由自在地驰骋翱翔,尽情地与青山绿水对白,向长天大地释放。读一本好书,让人的思想不断地有源头清水汩汩而来,让人的心灵始终保持着鲜活生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住内心的平和淡定与优雅从容。
网络时代迅猛发展,纸质图书越来越多地被电子图书替代,一部手机就可以阅尽天下,方便快捷。但我向来有些固执,始终对纸质书籍情有独钟,一段时间不在我的书房坐坐、摩挲几页书纸,就会浑身不舒服。抑或一段时间不去书店、书摊转转,淘上几本心仪书籍,就会感到空虚失落。
阿根廷诗人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认为“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鲁迅先生在《伤逝》中说:“我终于在通俗图书馆里觅得了我的天堂。”其实,我也想说,我的书房就是我的天堂。
(责任编辑 左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