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
“怎么?你是不是怀念那一朵牡丹花了啊?”王力生递给李大丁一支烟,说。
李大丁不理会他,也没有伸出手去接那支烟。要是在三年前啊,李大丁早就从王力生手中抢过了烟和火机。三年前,两人一前一后从单位里退休。退休之前天天上班下班总有些事儿忙乎着,可退休之后,就像丢了件啥东西一样,就是难受。
王力生还好,反正一普通员工,退休了,多出了不少的时间,却不知道做啥,一会儿,就让一支烟爬上了嘴角。可李大丁不同了,他在单位二把手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成天在家里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总是丢三落四的。好在有王力生,两人虽说退休前坐的位置不同,但两人是中学同学,这是抹不去的关系。王力生有事没事地就来找李大丁,两人说说话,回忆那二三十年前的事儿。或者有时王力生也带了钓竿,拉着李大丁一块去到护城河里钓鱼,一坐就是大半天。
退休的第三年,李大丁却有了更重的心事。单位安排退休人员到定点医院去体检。体检结果一出来,李大丁就躺在了床上,他看到体检报告单上,向上或向下的箭头有好几个,这不证明自己體质下降厉害么?而且,报告单上还显示疑似肝脏有问题。
王力生的体检报告单上也是有十多处向上或向下的箭头,他安慰李大丁:“大丁啊,我们都六十多岁了,身体应该有点有问题的,不然我们还不长成了精怪一样?”
李大丁还是叹气,老伴刘大姐就对王力生说:“听说洛阳牡丹这几天开得艳,你们两个去洛阳看看牡丹吧。”
两人第二天上午就坐了动车到达洛阳。果然,洛阳就是一座牡丹之城,“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两个老同学,游走在牡丹丛中,欢欣不已。那一朵朵牡丹,雍容华贵。看着那一朵朵的牡丹花,李大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王力生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在一株最大的红牡丹前,他为李大丁拍了一张照。
可是,在两人从洛阳回来之后,李大丁叹气的次数更多了,成天像打呵欠一样,不停地叹气,有时眼里还流出了眼泪。王力生就不明白了,明明开开心心的,明明看到了世界最漂亮的牡丹花,怎么还叹气呢?
见李大丁没有接过烟,王力生硬是将烟插在了他的嘴上:“说啊,为啥子叹气?”
“我确实怀念那一朵朵牡丹花啊!红的红,白的白,紫的紫,仪态大方,雍容华美。”李大丁开口了。
“好就好啊,怀念就怀念啊,应该开心才好。”王力生说。
“还么子开心啊?我浑身都是病了,可能没几年就看不到那一朵一朵漂亮的牡丹了……”李大丁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这点病,算不了什么的,我们照样可以看漂亮牡丹。”
“不行啊,这花越开越好,我却越来越老……”李大丁快要哭的样子。
王力生这才明白,原来李大丁是担心自己生病,看不了几年牡丹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大丁叹气的次数更多,流泪的时候也更多。王力生不管怎样劝说也不行。
两个月过去了,李大丁还是老样子。王力生说:“走,我们再去洛阳看看牡丹。”他拉起李大丁就上了动车。
第二天,两人就从洛阳回来了。想不到,这次回家之后的李大丁不再叹气、流泪,变开朗了,时不时地传来开心的笑声。而且,他提出了个新计划,要和王力生一块研究围棋和象棋哩。在家里,居然有时还帮着刘大姐择菜下厨。
刘大姐就有了一肚子的疑惑,王力生不出声,只是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刘大姐看。照片中的李大丁,仍然站在那株最大的牡丹花前。只是,那株牡丹的花瓣,已经几近全落,如骨般的枝条,已经杂乱地伸出。
“这可是两个月前雍容华贵的最大最美最艳的牡丹花啊。”从不会发表感慨的刘大姐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