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散文中的自然景观与文学呈现

2020-11-25 09:06
新疆艺术 2020年5期
关键词:阿勒泰李娟散文

李娟散文已然成为新疆当代文学创作中的一股清流,涓涓注入读者的心田。正所谓“字字清新”,是李娟散文的独特魅力。作为西部文学的一员猛将,疆域辽阔的新疆素来以雄浑壮阔滋养着文学作品的创作。“大漠孤烟直”的寂寥,“长河落日圆”的辽阔,正是西域大地赐予的精神给养。似乎提及新疆,就会联想到一望无际的广袤疆土。难道新疆就没有温婉灵动的自然景观吗?不是的,这份特别的地理感知存在于新疆的阳刚之气之中,亦存活于李娟散文之中。

纵观李娟散文,可以发现主要书写对象都离不开一个地方——阿勒泰。李娟因阿勒泰而被世人所知,阿勒泰因李娟定格为艺术地理空间。“作家在建构某一地理空间时不是对现实空间的复现,而是加入了作家的主观感受,显示作家观照世界的方式。”①我们可以称之为“艺术地理空间”。阿勒泰在李娟散文中升华为人文与自然景观融合后的有机结合体。这种结合不同于自然风景的呈现,它凝合了作家主观情感而生成,是李娟视角下的阿勒泰自然景观。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自然风景,经不同作家感知、提炼、创作,最后产出的文学现象——作品,都不尽相同。

一、李娟散文与阿勒泰自然景观

人与自然永远是文学创作的母题。其重要性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定的具体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肉体组织制约的他们与自然界的关系。”②

李娟散文正是书写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种关系体现在其自然景观的文学呈现之中。

阿勒泰地区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最北部,具有丰富的自然人文景观。如,阿勒泰市金山森林公园、五指泉、福海海滨、阿勒泰沙里福汗公园、金山葡萄园、塘巴湖、塘巴湖水上乐园、大小东沟森林风景区、阿勒泰地区博物馆、红石头风景区等十大风景名胜区。迈克·克朗认为,文学作品不能简单地视为是对某些地区和地点的描述,许多时候是文学作品帮助创造了这些地方。③

李娟散文塑造了阿勒泰地理意象,并将阿勒泰地理环境与其散文相互作用后,进行了文学呈现。作为“中国十佳冰雪旅游城市”,现代化文明进程中的阿勒泰亦在飞速发展着。“阿勒泰的李娟”意味着把个体与某个确定无疑的空间联系起来。空间与人,构成了奇异的叠加关系,从而使这一空间也具有了人的形象、感情与思想。④现实的阿勒泰与李娟散文中的阿勒泰存在距离感。二者的空间建构差异构成了李娟式的阿勒泰自然景观文学呈现形态。

二、李娟散文阿勒泰自然景观的文学呈现形态

(一)艺术地理空间变换下的天地间的精灵

不知是否出于对天地的热爱,李娟散文大多书写都与天地相关。然而李娟散文中的天地并非是静止不动的,它呈现出一种基于作者视角下的艺术地理空间的变换。“所谓艺术地理,就是文学作品中作者根据文学艺术内涵设置构造的地理空间。”⑤

《阿勒泰的角落》以五处不同地域的地理空间为描写对象,以此展开对阿勒泰自然景观的自我书写。《我的阿勒泰》在收录的三辑当中,有很多篇对于路途的描述,例如:《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通往滴水泉的路》《坐班车到桥头去》《通往一家人去的路》等。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一是都与天地相关;二是都在作者李娟视角的移动下达到了作品中地理空间的变换。

《阿勒泰的角落》通过对喀吾图、巴拉尔茨、沙依横布拉克、桥头、红土地五处艺术地理空间的体验式创作,展现了不同艺术地理空间下的生活画卷。《我的阿勒泰》通过对旅途中大地自然景观的局部描写凸显作者艺术地理空间变换下的审美感知。

“我们走的路是戈壁滩上的土路……大地占四分之一,眼前的世界通达无碍。大地上雪白的盐碱滩左一个右一个,连绵不断地分布着,草色就团团簇簇围拥着它们,白白绿绿,斑斓开阔……我们的摩托车在大地上从北到南奔驰,风在大地上由西向东吹。”⑥《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中,李娟塑造了春天荒野上的艺术地理空间。这空间从茫茫戈壁伊始,在一片雪白的荒芜之上,仍存有初春时的绿意。“这四野空空茫茫的,视野里连棵树都没有”,⑦在摩托车的助力之下,春天荒野上的移动通畅无阻。然而,通畅的背后却迷失了前进的方向。“这大地坦阔,看似四通八达,其实步步都有可能通向永远回不到上一步的地方”。⑧的确如此,李娟与叔叔进入了一片“陷入大地的褚红色起伏地带”。艺术地理空间由白色夹杂着青绿色变换为褚红色,为了走出迷茫地带,二人不得不又回头向大地西方牧马少年问路,于是进入“深色的赤裸粗硬的野地”,却又迷失了方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度迷路致使二人被迫停下,“脚下是扎着稀疏干草的板结地面”,艺术地理空间由褚红色变换到板结地面。在这里,李娟发现了“淡黄色渗着微红血丝的透明玛瑙”,这些漂亮石子“一枚挨一枚紧紧嵌在坚硬的大地上”。可以说,李娟最终为读者呈现出雪白荒芜夹杂草色、褚红色戈壁地带与板结地面透明玛瑙构成令人难忘的艺术地理空间。

阿勒泰自然地理空间赋予了李娟更为丰富的艺术地理空间创作。《坐班车到桥头去》更多描写了旅途中大山里的自然景观。山路自然不好走,颠簸与曲折的途中也不乏绮丽的美景。作者的视角伴随着行程被车窗外的自然景观切割成了不同的艺术地理空间。进入重重盘绕的乌恰沟时,山路一旁的树木、大石头、水涧以及山泉冲刷过的路面构成了动态审美体验。动中亦有静,在呈现局部艺术地理空间时,李娟采用了静态空间描写,将视角定格于“视野中上部,满目荒凉,放眼望去只有秃山顽石,看不到一点点植物的绿色”。⑨然而,作者视角并未停滞于此。紧接着,荒山上的天空之蓝弥补了此处自然景观的荒凉。“荒山上方的天空却是那样蓝,凛冽地蓝着,比刚才在高原上看到的天空更蓝,蓝得——饱和得——似乎即将要滴下来浓重的一大滴蓝似的。”⑩可谓静中亦有动,李娟为读者用文字绘成一幅浓淡适宜的自然景观图。

走出乌恰沟,达到了如梦境般的可可苏水泽时,李娟散文又呈现出另一幅艺术地理空间图画。而“此处恰好位于全程的中点”,因此,可可苏湖泊地理位置极近类似于艺术画作中的黄金分割点。在整个艺术地理空间变换中,自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走过了众多的荒野,即使遇到一片小水泽,也让作者在构造艺术地理空间时融入了自身丰富的情感体验,显得唯美浪漫。首先,由近及远地渲染可可苏水泽明净、美丽的自然景观。李娟先从湖中心写起,“有水的地方便有植物,但这湖泊四周一棵树也没有……所有的植物全生长在湖中央……那是一团一团的芦苇……音乐一般分布在湖心,底端连着音乐一般的倒影。”⑪可可苏的艺术地理空间就此展开,作者细腻的视角描绘出立体式空间。芦苇连同湖中倒影像乐符般构成了和弦,作者视角转向天空,与湖面形成了“圆满的倒影世界”,并一笔带过了远处的雪峰、戈壁滩、丘陵、荒山的描写,却凸显出可可苏湖泊的极致魅力。最后,作者笔锋又回到了湖心。在这般朦胧美好的神秘意境下,湖面此时俨然已被作者描绘成了“球面的弧状,沿着这弧线,水鸟被奇妙的引力牵引着,低低地掠过水面;野鸭寂静的鸣叫声也沿抛物线的完美曲线光滑地传来……”。

可以说,此处艺术地理空间是独属于李娟的。“艺术地理空间可以在地理上进行无限制的营造”,⑫她用细腻而丰富的自我式体验为读者创造了一个极赋童话色彩的浪漫世界。通过作者视角几经变换,可可苏湖泊幻化成了一个水晶玻璃球,这其中映衬着湖中央的芦苇,水面低飞的水鸟、野鸭……

旅途并未结束,李娟散文里的艺术地理空间也未完待续。

“从半山腰往下看,眼前又是一处平坦开阔的山间腹地,金色的向日葵铺满了左边的视野,而右边是苜蓿的海洋。中间的道路平直、漆黑,被两排高大整齐的树木夹簇着。更远的地方是青白色的伊雷木湖一角。”⑬李娟擅用地理空间绘制自然景观,给读者一种既视感,从上至下的纵向空间与从左至右的横向空间构成了层次分明的艺术地理空间。

在达到目的地桥头之前,作者又以可可托海为中心,周围的村庄、农田为组成部分描绘了夹道而生“高大整齐的白杨树”、太阳下山后“天空的云霞向西流逝,拖出长长的、激动的流苏”⑭等自然景观。

《坐班车到桥头去》一文中,李娟通过对乌恰沟、可可苏水泽、可可托海等地坐车行程中,大地与天空融合后的自然景观进行艺术地理空间变化后自我体验式创作,形成了众多幅形态不一的自然景观图。

(二)自然界的生灵与地域寓言启示

融合“天地人合一”思想,李娟散文中的阿勒泰自然景观文学呈现还包含了对自然界生灵的塑造。文学地理学视域下的地理感知从根本上体现了作家和诗人与天地万物之间鲜活而复杂的感应关系。⑮《我的阿勒泰》中,《蝴蝶路》《森林》《富蕴县的树》《花脸雀》《绣满羊角图案的地方》《赶牛》《木耳》《我家过去年代的一只猫》《蝗灾》《属于我的马》;《阿勒泰的角落》中,《离春天只有二十公分的雪兔》《河边的柳树林》《深处的那些地方》《秋天》《狗》《坐爬犁去可可托海》、《在桥头见过的几种很特别的事物》《在戈壁滩上》《金鱼》等篇目,李娟用优美的文字缀成串串珍珠,每一颗珠子上都留有大自然的气息,并散发出一定的地域寓言色彩。地域寓言与通常意义上的“寓言”不同,它不偏重讲故事,而着力于对某一特定地域的地理特征、风土风情的书写与审视。它与“寓言”又有一定关联,作者讲述与记录的“地域”具有“寓言色彩”,有鲜明的独异性,作者的思索和特有的寓意尽在其中。⑯

1.灵魂深处的敬畏

当人类侵入自然界生灵中的栖息地时,李娟总是赋予它们“强烈的感知”,并显现出人类对自然界灵魂深处的敬畏。可以说,李娟书写的是“我的阿勒泰”自然景观。文字沉淀为永恒的李娟式文学记忆,释放出作家独特的地理感知,并具有寓言性。

《蝴蝶路》中,描写汽车驶过蝴蝶成群聚集的自然景观。作者赋予蝴蝶“强烈的感知”,增添了一定的神秘性。我们的闯入,打破了蝴蝶的自然界宁静生活。最终导致我们产生巨大的惊恐。“汽车开过的时候,大地一定在震撼,栖在大地上的蝴蝶一定会有强烈的感知。但是,又是怎样一种更为强烈的感知支配着它们?……所到之处,一抬头就倒压下来的强烈风景逼着我们一步步后退,但身后的万丈深渊却又迫使我们不得不在每一次的巨大惊恐面前向这惊恐再迈进一步。”⑰

散文中,蝴蝶是纯粹的、美好的地理意象。我们与汽车则是现代社会人类物质文明的象征,看似强大背后的肆意碾踏,却展现了我们内心无端的恐惧与敬畏。

这种敬畏感同样存在于《森林》一文中,阿勒泰自身拥有很多处自然景观森林公园,李娟通过自己的审美感知与创作体验为读者描绘了森林自然景观。人在广袤森林中的体验为持续性的迷失自我,寻找母亲。作者主观情感与森林客观个体融合的产物为丰富、奇妙的文学景观。森林荡漾的气息可以是海的气息,可以是梦中的火海,作者总结为“这森林是火焰与海洋交汇的产物”,水与火的不相容却成就了李娟阿勒泰森林文学景观。作者的心中亦是充满恐惧的,文中从一开篇就强调我们在森林中寻找一只啄木鸟,寻找过程却显得慌乱、迷茫。人类在森林中的渺小,让作者体验到痛苦、孤独,寻找不到自身的源头。“我想到了故乡。又想起了其实我没有故乡……那时阳光普照,我却丢失了我的母亲”,⑱文中多次呼喊“妈妈”,极具寓言性。作者究竟呼喊与恐惧着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李娟通过描绘阿勒泰森林自然景观,显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恐惧。这种地域寓言启示类似于在陌生而广阔空间中寻找母亲的孩童一般,恐慌、痛苦、无助……

2.自然的言说者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话题。随着现代社会文明的发展,人与自然的关系逐渐形成一种张力。李娟通过描绘自然界的生灵着意反映出人与自然的关系——神秘、宁静,成为自然的言说者。

《富蕴县的树》中,李娟作为一位旁观者,讲述了阿勒泰富蕴县的树与人类现代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作为大地的外衣,树木在李娟散文中与人类同样具有生命存在意识。与呈现森林自然景观不同,李娟将视角聚焦于一棵正在被人类砍伐的树身上,人类用自持现代化伐树武器——电锯,瞬间结束了一棵生长了几十年的参天大树的生命。其场面之壮观不亚于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杀害这棵树的凶手们一拥而上在几分钟内将“尸体”瓜分干净。就这样,昔日绿绿的富蕴县被一座座白色的“骷髅架子似的新楼”取代。作者直言不讳地评价说,走在宽阔的城市大街上,仿佛暴露了自己最隐秘的部分。人类迫不及待地按照自我规划将自然界的原始居民——树木清理出“自己的地盘”,却贴上了进口、昂贵的“两大块整整齐齐的草坪”。在李娟笔下,人类更像侵略者,剥夺了自然界原始居民的生存空间,也丧失了人类世界中原有的生机。

《木耳》一文里,李娟用一种极为神秘的眼光对阿勒泰森林中的居民——木耳做了自传式的叙述。森林是林中万物的守护者,群山连绵的阿勒泰自然景观由一朵小小的木耳的命运呈现出来。倘若没有人类的闯入与打扰,木耳在这篇寂静的森林自然景观中是最为神秘的耳朵。它们隐藏于潮湿阴暗的角落,李娟将其比作蛇。然而,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之下,当地居民们寻找“喀拉蘑菇”(喀拉哈语意为黑色,即黑色蘑菇)的疯狂行径,李娟在文中做了深刻的思索,因为她和母亲也是其中的参与者。但是,李娟对此却持有一种客观评价的立场。正如段义孚学者所言,“外来人(尤其是游客们)都有明确的立场,他们的感知过程经常都是用自己的眼睛来构组一幅图景。相反地,本地人所持有的是一种复杂的态度,其根源是他们浸淫在自己所处的环境整体中。”⑲不得不承认,李娟从一个“外来人”的立场评判了木耳与人类在博弈的过程中,人类的自私行为残忍地剥夺了森林耳朵的生命。并且,二者之间的关系显得尤为神秘、宁静。而在这种神秘、宁静之中,作者为读者呈现了一种地域寓言般的启示。甚至于,显现出了对本地人古老民族精神的审视。

“当我们手握小刀,小心翼翼穿行在深暗的森林深处,那些更多的、更令人惊奇狂喜的,都被我们的刀尖从其微妙处悄悄破开,水一样的分作两边,潺潺滑过我们的意识表层,我们的眼睛里只剩下木耳……”

“但那种忍抑欲望的古老精神是不是仍然不着痕迹地深埋在这个民族的心灵中?”⑳

反问之中亦是批判。这种批判终结于作者文末神秘的表述之中。面对森林里世界上最后一朵木耳,李娟极为隐晦地表达了母亲采摘木耳时脚下苔藓上的蛇。文中多次提到木耳与蛇,这两者间似乎关联了人与自然关系的神秘与宁静,给读者留下了无限遐想。

三、李娟散文与“天人合一”传统文化观念

李娟在《我的阿勒泰》自序中提到按时间顺序将文字分为三个部分,文字记录作者小时候的故事与回忆,整体而言,前后作品相互照应,具有一定的文学地理学上的空间意义。

文学地理学认为,文学有三个空间。第一空间,是指客观存在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空间;第二空间,是指文学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建构的、以客观存在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空间为基础,同时又融入了自己的想象、联想与创造的文学地理空间;第三空间,是文学读者根据文学家所创造的文学地理空间,联系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感受所再创造的文学审美空间。第一空间是真实存在的空间,第二空间是文学创造的空间,第三空间是文学再创造的空间。㉑

李娟散文中的阿勒泰自然景观,即属于作家在阿勒泰自然人文地理空间的基础上,融入了自我想象、联想与创造的文学地理第二空间。

陶礼天教授指出:“我国‘景观’这个概念,在‘成词’前,是密切与风景的‘景’和观看的‘观’联系在一起的,汉语‘景观’一词,从来就包含了‘观看’的意思。”正因为景观同时包含了“观看”的意思,而“观看”又是因人、因时间、因角度、因方式而异的,这就赋予了“观看”本身更多的再创造的空间,因而也就赋予了景观本身更多的意义。㉒在这种空间的呈现下,自然景观是一种图式。通过作者不同的视角变换,展现出叙述者或抒情者的视觉方式,形成艺术地理空间变换后的独特文学呈现。“物境”空间营造要受视角的影响,因此叙述者和抒情者站立的高度,距离象的远近,与物象的位置,也就是如何凝视,选择什么东西作为凝视的对象,详细到什么程度,都可能影响对“象”的赋意,而形成不同的空间意义。㉓这种意义相对于自然景观而言,是作家进行过滤后的文学景观呈现。艺术家眼睛所反映出来的视觉范式的演变,不是空间本身的特性,而是视觉所感知到的空间形态。㉔李娟散文中的阿勒泰自然景观用艺术地理空间变换的形式展现了作者本人视觉所感知到的空间形态。

除去宏观层面展现阿勒泰天地间的自然景观外,李娟散文还局部描写动植物自然景观,并展现地域寓言的启示。地域寓言含有一定的寓意,李娟散文中的寓意更多体现了人与自然相处中的关系,这种“负载着作者审美意图的“地理寓言”,体现出审美艺术与审美思想的统一。”㉕

天地人合一的观念始于《周易》,却代表了中华古代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精髓实质。李娟散文中对自然界的生灵——动植物文学景观的呈现集中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寓意,也能反映天地人合一的传统价值观的重现。

李娟散文自然景观文学呈现是对阿勒泰自然景色自我体验式书写。这种呈现着力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互相形成张力。段义孚认为景色和景观通常可以相互替换,并且都意指自然。在这最微弱的感知当中,“自然”这个词唤起的是想象就同乡间、景观和景色所唤起的想象类似。㉖自然景观为作家提供了创作文学景观的图式与空间形态,作家通过自然景观反观人类种种行为背后的深刻寓意,唤醒人与自然的淳朴关系。

作为现代性文明与传统游牧文化冲突下的阿勒泰,以哈萨克族游牧文化的消逝带来的焦虑与困惑,在李娟散文中为主要价值取向形态。可以看出,李娟散文中对传统游牧文化具有留恋色彩。阿勒泰在现代文明的发展下也在飞速前进着,连李娟也曾感叹在阿勒泰市大街上骑马前行已越来越少见。

李娟散文通过作家独特视角传递传统游牧文化消逝带来的感伤情怀,作者没有表现阿勒泰现代文明进程,在其取舍背后反映了作者的文学趣味。李娟着力对阿勒泰逐渐消逝的游牧文化及自然景观进行“非虚构散文”创作,并得到了受众群——读者情感上的共鸣。读者根据文学家所创造的文学地理空间,联系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感受所再创造的文学审美空间,构成文学作品第三空间,文学再创造的空间。同时,亦可看出李娟散文“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学观念的文学趣味,体现了人与自然永远是文学创作的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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