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化中植物类纹样的形式美探究

徐卓颖，朱玲玉

(湖北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一、楚纹样的历史背景

1、 楚文化纹样的界定

楚文化并非某个时代或某个时期的一种文化，它形成并传承于楚地，包括楚社会背景、人文艺术、精神向往和社会生产等等。楚纹样是体现楚文化的一种载体，具有一定的文化象征性和探究性。

2、 楚纹样的概述

楚文化的装饰纹样诞生于楚地，与楚地人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服装服饰、漆器、建筑、青铜器等物品中的纹样更为丰富多彩，既美观，又具有很高的实用性和艺术性。其纹样的形式、色彩、题材等都具有楚地人民的审美内涵和偏好。楚纹样的种类繁多，如几何纹、天象星宿纹、植物纹、动物纹等，它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形式与风格，其回旋、飘逸的形态，绚丽夺目的色彩，展现了一种勃勃生机与动态之美。

3、 楚纹样中植物类纹样的现状

植物类纹样常运用于丝织品、漆器、陶器、玉器等器皿上，其样式、形态均可以体现出楚纹样的形式美。从器皿上，我们可以探究分析出植物类纹样在某一时期的喜好和审美。它们反映出一定时期的社会背景、文化与内涵，其形态、色彩都来源于人们对于物质或精神领域的某一种向往。后世中所发掘的楚纹样中的植物类纹样呈现在眼前也依然栩栩如生，也为当今植物类纹样的发展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

二、植物类纹样

青铜器中(图1)、漆器中(图2)、纺织品中(图3)也有许多楚纹样，其种类繁多、样式精美，可以从这些器物中的植物纹样的样貌和形式中体现，独具特色。这些植物纹样的绘制具有一定的艺术特征和美学法则，呈现出楚国纹样特有的形式美。通过这些器物上的植物类纹样，我们可以对其形式美作一定的探究与分析。从其线条、结构以及结构特点着手，还可以得出一定的特征规律。

图1 青铜器中

图2 漆器中

图3 纺织品中

三、植物类纹样的造型特征

(一)线条、结构

1、线条特点

纹样中的线条流畅而多样，多使用曲线。这些线条看起来十分柔美，能够化静为动，使庄重化为轻盈；具有一种动态美感，同时能给人带来轻松愉悦的感受。而这些线条形式，我们可以根据其不同的形态，分析其特点，然后将其分为3个不同的类型，分别为C形、S形以及圆形。

(1)C形

植物纹样的题材多是各类植物，其中花朵形态所占比例更多。纹样中曲线线条运用则十分丰富，其中植物纹样的线条更常采用半圆形的线条形式 (图4)，我们可以将它理解归纳为C形线条。C形十分接近花瓣的形态，半圆开口且弧度不一。因此各种花卉类纹样的线条多为C形，将C形进行重复连续绘制还可得出一个完整的花卉纹样。C形线条简单随意，可任意摆放。其半圆的形式，也使开与闭得到一种平衡。

图4 纹样中间C形线条

(2)S形

植物纹样中多使用S形线条作为其基础线条。S形线条飘逸、流畅，十分具有动感。其既像龙的形态，又与凤的形态极为相似，给人一种自由奔放之感。植物纹样中S形线条的运用，使图案更具张力与活力。如扶桑树纹、柳树纹、或是植物纹样与凤纹交叉作其部分时，多是采用S形曲线 (图5)。S形线条回环曲转，既简单又丰富；在画面中，可依据线条的走向来进行绘制延伸，使画面丰富且具有节奏感。

图5 植物纹样作凤尾S形线条

(3)圆形

在植物纹样中，有时也采用圆形曲线，圆形曲线为闭合的一种弧形圆圈曲线，如柿蒂纹。柿蒂纹是由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曲线重叠结合而成，形态如柿子般圆润。圆形曲线的特点是其线条圆润流畅且弧度较大，有时会采用非闭合形式，但形态仍如圆圈一样，也常在植物纹样的末端使用，形态如卷云、太阳，能给纹样整体画面带来点睛之笔。[1]

2、结构特点

植物纹样在器物中多作为修饰纹样使用，其结构完整且具有各自不同的特点。其中花卉纹样的图案、样式以及走势会依据不同的需求进行巧妙结合并运用布局；整体上，画面工整、结构丰富多样；局部结构精巧细致、美轮美奂，具有一定的造型效果，并且让整体画面更为生动。在整体的布局中根据其形式的探究分析，可将其分为独立纹样、变形纹样、连续纹样、组合纹样，其各自具有不一样的结构特点。

(1)独立纹样

植物纹样中花草大多是以整棵的树木形态进行表现，其可作为单独的纹样使用，也可与其它动物纹样结合使用，比如扶桑树纹。植物中的独立纹样常采用竖式结构，多用来绘制树木形态。花卉形的纹样常作独立纹样运用于各类器物之中，其形态如一枝独放的花蕊，花瓣由花心向四周绽放。独立纹样的使用让画面集中而不分散，主体突出，意蕴明确。当然，其绘制的过程也较其它纹样形式来说相对简单而独立，但其丰富性并不会因此而减弱。

(2)变形纹样

植物纹样少数是将植物的各个部分，如枝叶、花瓣、花蕊等进行变形来作为器物上的装饰类纹样，将其称为变形纹样，主要常见形式如四瓣花、树纹、扶桑树、柳树等。用抽象的线条将植物的形态大致勾画出来，再采用弯曲的形式使其形态发生变形；从外形上不离本质，但从细节上又区别于本体，这种变形纹样可参见曾侯乙墓衣箱漆画上的扶桑树纹。[1]变形纹样结构形式多变，在画面中能产生一种无穷的形式变化之感，无法捉摸其运动规律，看似随意洒脱又不脱离本心的观感更能使追求自由精神的人们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慰藉之感。

(3)连续纹样

连续纹样的形式有朵花、枝花，其形态有含苞待放，有绽放，还有的像凤冠，主要体现在叶纹上。其以中心点按照十字形的几何骨架向外延伸、重复排列，然后形成连续形纹样。综合式二方连续也常出现在植物纹样中，以某一单独植物纹样作重复循环进行相连摆放，形成一定韵律与节奏的图案。植物纹样在漆器中也常采用四方连续式，由中心点向四方进行对称重复，形成规整而又稳定的图案。连续纹样可构成整幅画面，其画面整齐而富有规律，结构整而不散，形式唯美而壮阔。

(4)组合纹样

组合纹样多变而具有丰富性，可将植物纹样与云纹、动物纹、几何纹、天气星象纹等进行组合，形成新的纹样形式。如花卉花草纹常穿插在凤鸟纹样的尾部，或与各类蔓藤相辅相成，彼此交错相连形成组合纹样。[2]这些纹样形式可重复规则排列或不规则排列，它们的形式多样且充满灵动性，会使整个纹样展现出非凡的活力与生机。

(二)色彩

楚纹样中的色彩使用也十分具有象征与特点。其中红黑色被作为主要色调在纹样中进行运用、对比鲜明，其红色艳丽，黑色稳重，具有一定的情感象征。这与楚人特有的文化习俗相关，楚人崇火与凤，火能带来温暖和光明，且凤凰传说中浴火而重生，因此楚人对火的崇拜也是对生命的崇拜。火为赤，即为红色。楚人对生命的崇尚还有玄黄二字，玄为黑。黑色是包容大地的颜色，充满神秘与魔幻，是楚人对死亡、黑暗的恐惧。从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楚人崇巫与崇尚自由的精神象征。

植物纹样的用色主次分明，以红、黑二色作为主色，采用“黄、白、金、绿”作为辅色，表达出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注重色彩的协调统一。在漆器中(图6)，植物纹样常使用红、黑、黄三色，以红、黑二色为主色，黄色为配色作为点缀；其中黄色还具有明度的调和，整幅画面颜色亮丽，对比强烈，使漆器更为精美；同时与整体色彩相呼应，画面和谐而统一。[3]

图6 红、黑、黄三色植物纹样在漆器中的运用

(三)题材

楚纹样中植物纹样的题材，主要有树纹、花叶纹、莲花纹、花卉花草形纹、柿蒂纹、梅花纹。①花卉花草形纹常与凤鸟纹结合出现在丝织品中，我们称其为凤鸟花卉纹；青铜器中还含有大量的莲花纹、梅花纹；铜镜中常出现花叶纹、柿蒂纹与其它纹样相结合。

通过大量文献探究，楚纹样中还含有许多以整体形态出现的树木，这就是树纹，其具体形态还可以细分为扶桑树、柳树等，多以配角出现在纹样中。我们能够分析出楚植物类纹样并非全部源于对自然植物的刻画与抽象变形，有些还来源于精神领域的创造。楚人崇巫，对于生命、鬼神等精神意念的创造也使其成为植物类纹样的题材。将巫术、传说、神话等精神领域的东西通过植物纹样进行物化而表现的结果，如曾侯乙墓衣箱漆画上的扶桑树。①由此可知，植物纹样的题材丰富多样，不仅有对大自然的崇尚与模仿，还有对精神领域的追求与释放。

(四)纹样的文化内涵以及审美价值

作为器物中装饰性的植物纹样，给人一种柔和愉悦的感受，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楚人礼制上的肃穆冰冷。其绘制的图样多取材于神话、传说，具有象征意义，其中最具典型的为楚人崇巫思想。植物纹常与凤鸟纹样组合在一起运用于丝织刺绣中，这种组合形式与图样使用，蕴含了楚人自由奔放、极具创新的精神，具有一定的自然主义和浪漫色彩。

植物纹样采用象征性与写实性相结合的手法，也表达了楚人崇尚自然、自由创新的理念，使人们的精神需求得到一定的满足和慰藉。而装饰艺术在植物纹样中也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其不但在结构和形式上拥有着秩序之美，还突显了图案纹样之美。这是一种独有的艺术风格，其柔和、洒脱、自由，充分体现了楚人崇尚自然、喜爱自由的特性，其审美形式与价值无法估量。

四、植物类纹样在丝织品中的应用

在春秋战国时期，多以植物作主要装饰题材表现在出土的丝织刺绣作品器物上，形成了清新自然的装饰风格，因此这一时期，植物纹样被作为主要纹样应用。

在我国发掘的荆楚丝织刺绣纺织品中，出现了许多以植物花草为题材的纹样，如花卉纹(图7)、树木纹，手法兼具写实与变形。以花草藤蔓作为主要框架，在画面上蔓延四周形成装饰图样；在构成上，花蔓严格按照垂直、水平和对角线进行组成。这种横向穿插连续法(即散点式排列)，便于纹样可以灵活变化。一九七二年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印花敷彩纱(图8)，其图案为藤本科植物的变形纹样，由枝蔓、蓓蕾、花穗和叶组成，外廓略作菱形(花穗不计)，单位面积较小，向四周展开形成四方连续，错综排列。在楚国丝织品中，将植物纹样与器物能够处理的浑然一体，巧妙融合了现实与幻想，充分体现出楚国人的浪漫情怀。[4]

图7 花卉纹

图8 印花敷彩纱工艺程序图

在现代服饰设计中，植物类纹样、色彩结合现代工艺手法和现代新型材料，使服饰更具美感，甚至能够得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惊人效果，达到一种高雅意境和艺术境界。例如在现代服饰中采用了楚文化中的凤鸟花卉纹纹样(图9)，其中运用了翻转、对称、统一的装饰法则；色彩则采用红、黑、黄三种极具楚地代表的颜色，为其增添了文化底蕴，达到了非同一般的装饰效果。

图9 龙凤花卉纹

植物纹样无论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古楚时期，还是现代时期，其在丝织品上的运用和装饰韵味都展现了不同寻常的魅力，且各个时期所呈现的形式也不尽相同，带有各自的文化色彩和意蕴表达。时间的更替，社会的变迁，其植物纹样形式也在不断的影响和转变，但其最后都呈现出各不一样的形式之美，让人们赞叹不已。

五、楚纹样在现代设计中的启示

植物纹样在楚纹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它是一种文化精神，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崇拜，并非只是单纯模仿大自然或单纯的表达自我。当今设计中留有许多楚纹样的装饰意味、应用手法与形式表达的印记。通过漆器、服装服饰、青铜器中楚纹样的艺术特征、审美价值以及传统文化的间接传承，使现代设计得到了一定的发展。楚纹样在当今各类设计中传承与不断发展，可在各行各业进行广泛应用。

注释：

①百度百科.印花敷彩纱；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D%B0%E8%8A%B1%E6%95%B7%E5%BD%A9%E7%BA%B1/9131752?fr=aladdin，2018-06-13/2019-11-18